第二章 葉揚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又是一年開春，山花漫野，鶯鶯燕燕。仙鶴鳴啼當空而過，異獸蜷肢卧地而席，晨光自東方亮起，將崖間雲海映作金色流泉，浮浮沉沉。今日天高氣爽，初春的寒意仍隱隱瀰漫在山谷之間，梨花桃花相繼盛開，奼紫嫣紅，更有清香陣陣。襲雲峰。外閣。後山，青松坪。青松坪因地處外閣後山，距離劍閣外閣傳功院可有好幾里路，是以平日間倒也真是鮮有人至，格外清幽。青松坪上草木依舊，青草葉尖上猶自掛着幾滴朝露，整個山間更瀰漫着一種清香，曠人心怡。此刻在草坪上有一男子正獨自在舞著劍，劍勢時而綿綿不絕，時而凌厲刁鑽，一股神韻自在其中。又舞上一會，男子方才收劍歸鞘，端立坪上。只見男子身着一襲白衫，劍眉星眸，身型清瘦卻不失俊朗，滿頭黑髮用一根黑色絲帶隨意的扎束在腦後。如此風姿卓絕的男子，卻因眉間那偶爾散出的慵懶輕佻而徹底變了味道，若再多上一嘴賤笑，一籠鳥，一條犬，幾個惡奴，倒真像那俗世中活生生的二世祖了。這名男子名為『葉揚『，自幼在襲雲峰上長大，二十年也未曾下山一步。幾度花開花落，幾昔春去秋來。葉揚也從那邋遢調皮的道童變成了現今清瘦俊朗的貴公子。想來是因為鍊氣有成的緣故，此刻的葉揚面色白皙瑩潤，清瘦卻不失英氣，更平添一份逸世出塵的感覺。青草繁茂，搖曳不息，更有涼風徐徐，葉揚微微閉着眼睛，迎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渾身靈氣在體內運轉一個小周天後才重重呼出一口濁氣。面向朝陽冉冉升起的方向，葉揚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眉頭一皺，輕輕嘆道：「好像的我修為確實是低了那麼一些，唉，看來真的需要閉關一次了。」如今他已是辟穀期的修為，差一點便可以突破到築基期，倒也勉強算的上一名正式的修真子弟了。可是這些年來，與他年齡相差不大的師兄弟們早都紛紛突破到了辟穀期，而閣中稍微有些資質根骨的師兄們，此刻早已是成功凝結金丹，比葉揚足足高了三個境界。甚至於連平日裏與他形影不離的好兄弟，淳于良此刻也進入了虛丹期，離金丹大成僅有一步之遙。不過葉揚這些年可不是閑着過來的，整個外閣的藏已經被他掀了個底朝天，上至不知真假的神仙散記，下至神州各處風貌趣聞，無一不讀，無一不識。最後無奈之下，葉揚開始嘗試着看一些關於丹，武，器，術，巫，符，蠱，陣八脈功法的典藏。其中巫，蠱兩脈被傳統修道之士看作化外之術，不屑與之為伍，是以劍閣關於這兩脈的藏書並不多，葉揚無從去學起，但關於其餘六脈，他倒也是頗有些心得了。或許葉揚身上偶爾會散發出的書生氣便是如此來的。看了如此之多的功法，葉揚雖未去一一修鍊，但他早已把感興趣的部分功法通通記在了心裏，雖說劍閣內所收藏的諸脈功法僅僅是些粗淺入門級別，相較於以之為根本立派的宗門秘法更有着天壤之別，但平日裏葉揚與好友淳于良在這青松坪切磋之時，奇招疊出，防不勝防，倒是讓只修習過傳統劍訣的淳于良着實苦不堪言。前日裏，葉揚的爺爺，景旭真人突然叫住葉揚，若是他願意參加此次外閣大比，並能名列前十，那麼景旭真人便可允許他提前下山遊歷一番。這一許諾可是正中葉揚心中所盼，頓時讓他心癢難撓。他原本對此是毫無興趣的，但僅景旭真人這麼一許諾，葉揚原本就不安分的心瞬間便被提了起來。眼見距離這大比僅有一月的時間，而位列前十又何其困難，葉揚仔細琢磨一番后，方才發現自己的修為早已遠遠低於眾人。這修為不夠，便得從功法入手。於是他最近開始一掃往日作風，天蒙蒙作亮之時便來到青松坪專心練習劍訣，夜間方才歸去，甚至於夜裏還在挑燈夜讀，研習各脈功法優劣之分。畢竟外閣弟子所習不過是各類基礎劍訣，符籙、術法、陣法等功法也只有像葉揚這般所學甚雜者，才會略知一二，這便是葉揚參加大比的信心來源。近日來，與他最要好的淳于良又忙於閉關突破虛丹期，而外閣里相對熟悉一點的師兄們也都因為突破金丹期，早早的便進入了內閣，所以葉揚這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一個熟悉的人可以切磋一下。往日葉揚獨自一人時便喜好看各類雜書，此番臨陣磨刀，不得不丟下書本，獨自在此苦練，着實是愁壞了他，不過為了來日的幸福，這點苦也確實算不上什麼。冥思了片刻，葉揚一掃眉間那縷愁緒，轉眼便是一股輕佻的感覺浮現，變臉之快，絕非常人所能及。凝氣聚神，重新舉起手中的三尺長劍，葉揚身形晃動，白色長衫在山風吹拂下猶自飛舞，翩翩然然如白玉游龍起伏在這雲山之間。此次外閣大比，凡是修為在辟穀以上，金丹以下的弟子皆可參加，若位列前十則可直接進入內閣，無需再另行考核，所以閣中弟子們對此次大比也頗為看重。劍閣四峰，其中內閣一峰，外閣一峰，劍冢一峰，餘下一峰乃專為閣中女弟子所設立，名為落霞峰。平日四峰各有所司，也不常往來，落霞峰一脈更是如此。但若像是遇到內外閣大比此類盛事，落霞峰也會派人前來參加，比試一番。外閣眾弟子自幼入山，身遭周圍莫不是師兄弟們，此番聽聞會有師姐師妹的到來，當真是人人歡慶無比，也不知有多少弟子暗自里下定決心此番大比要在師姐師妹們面前一展風采。、如此大事，葉揚自然有所耳聞。他自幼在山中長大，活了十八年還未真正見得女人，可想而知他心中激動的程度。不過他倒僅僅是因為好奇，畢竟書中所記載的奇女子無數，葉揚對此早已是神往已久，想要一窺其風采，證實書中所言。如此清修，一月時間轉眼便過去了一大半。今日葉揚難得未到青松坪，一大早他便踱步朝着山陰面的一處懸崖方向走去。在這山崖之間隨處可見蒼松矗立，靈草異花猶自怒放。蜿蜒難行的登崖山道上，勁風不息。葉揚一襲白袍被吹的獵獵作響，滿頭黑髮迎風亂舞。如此凄惻強風，葉揚的雙眼仍能直視前方山道，眼中偶爾還會有一絲精光閃過，想來辟穀成功的他已經可以初步用靈氣護體了。此地名為望月崖，懸崖三面皆為無盡深淵，雲霧飄渺在其間，終年不息。偶爾一陣山風吹過，方才隱約可見其淵之深，其崖之險，也不知這懸崖下方究竟是那湍急的河水暗流，還是一處幽深靜雅的世外山谷。山崖上有一處長寬不過三丈的空地，空地前依山而建有一座洞府，洞口處石門緊閉，石門旁赫然立有一塊大石頭，石頭上筆走龍蛇的刻着三個大字：清心洞。淳于良便是在此洞閉關尋求突破。外閣弟子但凡修為進入瓶頸之時便可向長老申請前來此處閉關，時限一月。此地靈氣之充裕，上凌九霄青雲，下連地脈靈泉，實乃襲雲之最，雖說襲雲峰曾經靈穴被九幽穢氣衝散過，但早已過去了八百年，如今雖也不如從前，但也相去不遠。葉揚走到洞前，右手輕輕放在洞門上，一道青色靈氣自手掌發出，徐徐穿過門縫進入到洞內。靈氣發出后，葉揚微微一笑，便自行走到懸崖邊，負手而立，靜靜的望着那不斷變幻的茫茫雲海。一炷香的時辰過去，洞內終於傳出了聲響。石門緩緩開啟后，一道模糊的身影隨着洞內不斷湧出的寒氣徐徐走出。此人同樣身着白色長衫，眼眉間精光猶自閃爍，周身青氣繚繞，身型偉岸，英氣逼人，端立洞前如同一把剛出鞘的寶劍。正是淳于良。「周身靈氣蓬勃難收，眉間精芒難斂，正是虛丹大圓滿，只差一步便可凝練金丹了，恭喜你，淳于。」葉揚看着來人大聲笑道。淳于良聞言一笑，隨即又嘆息道：「可惜我執著於修為提升，道心境界卻毫無進展，若我能有你那般心態，怕也是早早的進入金丹期了。所謂有得必有失，便是如此。」「修為自當順其自然，道心更重感悟，依我看傳功老頭自己的道心境界都不怎樣，又如何能為你指點迷津呢。不如學我多看看雜書，賞賞山水，這道心自然就穩固了。」葉揚笑道。「我倒還真拿不出你那份閒情逸緻，你這方法在我身上是行不通的。」二十年的時間，山中兩個青嫩童子也都相繼長大，少了幾份稚氣，多了幾分沉穩。葉揚散漫中也開始透出著些許敏銳靈覺，淳于良身上的淳樸厚實的感覺更是早已消失殆盡，只餘下一股英氣猶自勃發。「葉子，此次我破關而出，修為雖沒有精進多少，但對自身靈氣控制與釋放的感悟倒是挺多。不如你我再來切磋一番，讓我再試試你的術、武、符、陣四脈合擊之法。」「正合我意，剛好我最近在勤練《大五行劍訣》，已至瓶頸，看來也需要在實戰中尋求精進了。」兩人相視一笑，笑聲自望月崖而起，迎風穿雲，直上九霄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