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八賢王吐血

「皇兄——」

八賢王邁著沉重的步子剛走出宮門，就聽到背後傳來一個人的叫聲，回頭一看，襄王趙元休正一邊跑一邊對他直擺手，連忙止住腳步。

「元休，你找皇兄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找皇兄商議些事情……」元休氣喘吁吁跑到他近前，聽到他的問話，眼神兒倒有些閃爍，小臉兒微微紅了。

「什麼事情？快說吧——」八賢王拚命壓住胸口的不適，穩了穩心神低聲問。

「皇兄——，元休這兩日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府中的那位姐姐，元休覺得很有趣，覺得和她頗為投緣，想、想把她接到府中，來住一些時日，皇兄看可好……。」

「接到你府中？你想怎樣？」八賢王一臉驚訝，望著他那張狡猾的小臉兒追問了一句。

「嘿嘿——，我想……，我想叫她做我的襄王妃！」襄王乾笑兩聲，摸了摸腦袋低下眼去，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說。

「皇兄不準——！」

「皇兄，你——」

襄王吃了一驚，看皇兄臉色大變，想也沒想一口就回絕了，他眼中的皇兄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人，還從來沒看到過他這種嚴厲的眼神。他不由吃驚地睜大眼睛看著他那張陰沉的臉，皇兄歷來對自己都是很溫和的，對自己有求必應，本以為此事十拿九穩，只消他跟皇兄說一說，皇兄就會爽快答應他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皇兄會因此而跟他翻臉，

「元休，你現在還小，有些事情還不懂，皇兄……。」

胸口憋悶的厲害，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喘不上氣來，他深呼一口氣，感覺稍微舒服了一些，心裡也不由直納悶兒，「我這是怎麼了？」

襄王看他陰鬱的神情，覺得有些委屈，就沖他說：「我不小了，只要皇兄點點頭，我馬上去奏明父皇，再過幾年不就可以迎娶她了嗎？皇兄，你就放心吧，元休絕不會委屈了她，要不然，元休可以娶她做正妃！」

「元休，不是皇兄有意為難你，換了另外一個女子，無論是誰，皇兄都不會出面阻攔的，惟有她……她與你實在是不適合，相信你父皇……也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你娶她回府的，更何況，她年紀實在是比你大太多，比皇兄……也大呢！」他口氣緩和了下來，想叫他知難而退。

「比皇兄還大？可她………個子還沒我高呢，怎麼看起來……好像並不大呀？」襄王一付半信半疑的樣子，眼睛骨碌碌轉了轉，眼睛看向八賢王，在他臉上審視了半天，一付不相信的樣子。

「唉——，你這是何苦？」

八賢王真是有口難辨，明明是自己府里的准賢王妃，可現在卻還不能告訴他。以太宗的自私、暴戾，如果他知道八賢王私自納了賢王妃，不知道他會有何反應，會做出什麼事來？還是騙騙元休吧，小孩子心性一會兒就忘了。

「那位姑娘，其實……其實已經有夫君了！」對別人撒謊還真難，不待別人懷疑自己就已經開始心虛了，八賢王嘴巴張了好幾張，終於還是鼓足勇氣說了出來，這小子這么難纏，不對他撒謊，看來今天難以脫身。

「什麼？……她有夫君了？」襄王聽了眼睛瞪大了差點跳起來，一臉吃驚的表情，看來這個答案，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吧？

「是呀！她有夫君，而且她的夫君……是皇兄的………一位摯友，對，一位摯友！因他離京……托皇兄暫時照顧於她的。」八賢王繼續編故事，不過回答起來卻越來越吃力，胸部愈發沉悶，他低下頭去，盡量不去看襄王失望的眼睛。

「不信！皇兄騙人！……我要親自去問她！」趙元休眼圈兒紅了，有些喪氣，上前使勁拉八賢王的手就要去南清宮。

「元休，不要衝動——，皇兄……有些……不舒服！」八賢王被他猛地拉住，腳步有些踉踉蹌蹌，頭暈起來，艱難的想要把手抽回來，視線開始模糊，元休白色的身影在他眼前朦朧起來。

「皇兄——你沒事吧？」襄王走了幾步，感覺有些不對勁，一回頭，看八賢王的臉色有些不對，急忙回身一把抱住他，驚聲叫起來。

「哇——」

八賢臉色蒼白，只覺咽喉一甜，口中竟噴出一口鮮血來，血跡沿著嘴角慢慢滴落到了眼前的地上，鮮艷奪目。眼前怎麼出現這么多星星？他只覺天旋地轉，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一陣頭重腳輕就栽倒在了地上，腦中閃出一個念頭：怎麼回事？我難道是要死了嗎？

「皇兄——！你怎麼了？你沒事吧？你不要嚇元休！來人，快來人，快送八王千歲回府！」襄王嚇得一陣亂喊亂叫，急忙召喚宮內侍衛，一大幫錦衣衛呼啦啦圍了上來，七手八腳連忙把八賢王送回了南清宮。

「不得了了，主子吐血了！」一時間，南清宮裡裡外外、上上下下，人心慌慌。

八賢王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寢宮熟悉的淡黃錦幔和榻上的綾羅錦緞，榻前人影晃動，自己正躺在寢宮裡，「我沒死嗎？」他虛弱地問了一句。

福總管垂手立在塌前，一臉焦慮的神色，見他醒來臉上露出驚喜，高興地衝上前：「爺醒了！爺您可醒了！爺活得好好的，爺怎麼會死呢？」

襄王高興的撲了上去，握住八賢王的手「皇兄，你可嚇死我了！你醒了就好了，我得趕緊回宮了，我是偷偷溜出來的，若被父皇發現又該倒霉了！」說罷，他吐吐舌頭匆匆忙忙離去了，果然是小孩子心性，這會子，早已要把娶妃的事給拋在腦後了，八賢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太醫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爺吐血，是一時急火攻心所致，只需靜養幾日便好，下官這就下去給王爺開幾付葯，王爺不必擔心，只要以後避免著急上火，相信不會有什麼大礙……」

「是嗎？那，你……去吧。」八賢王鬆了口氣，朝他擺擺手。

「下官……告退！」太醫連忙拱手，慢慢退出了房間，福總管跟在他的也身後也走了出去。

「奇怪？」太醫走出南清宮門，嘴裡還在自言自語。

「什麼奇怪？」福總管急忙追問。

那太醫並不答話，卻只顧自搖頭自言自語「八王千歲這個癥狀很是奇怪，表面看上去沒什麼毛病，不知怎的內息卻很不穩？」

「內息不穩？是什麼病嗎？」福總管撓撓頭，很不明白。

「難道是什麼心疾？不明白，下官也有些不明白……只能給他開幾付吃吃了，可治標不治本啊，告辭了！」

「哎，你還沒說呢，八賢王有心疾？」福總管睜大了眼睛，臉唰地變了。

「賢王妃呢？怎麼不見賢王妃？」八賢王環視四周，沒見到賢王妃的影子，眼裡閃過一絲失望，就問眼前的下人。

「已經去找了！」下人慌忙回答。

朱雀在哪裡呢？太陽暖暖的照著，此刻她正躺在花叢之中睡著香甜的午覺呢。

今天天氣不錯，小丫鬟在整理衣櫃里的衣服，那都是八賢王專門找人給她定做的衣裙，粉嫩淺紫，五顏六色，顏色都煞是好看。八賢王倒是什麼也沒說，她看得心裡有些痒痒的，想到自己來到這里還沒穿過古代女裝呢，身上的男裝穿膩了，也該換換女裝了，不由玩心大起，對著一堆衣服翻來翻去，拎出一件粉白色的衣裙叫小丫鬟幫自己穿戴起來，又梳了個簡潔能和身上衣裙相配的髮式，穿戴完畢趕緊去照照鏡子。

「這還是我嗎？」人靠衣裳馬靠鞍。她看著銅鏡里，那個眉眼含黛、白衣勝雪的女子，一點也不像平日的自己，怎麼看心裡怎麼彆扭，古代宮廷里的這些服裝長裙拽地，她穿上以後看上去更加亭亭玉立了，她暗暗思忖，怎麼自己在古代呆久了，身上也染上古代女子的印記了？不過，說實話——還真好看！

她不由多看了兩眼，古代人類還真是偉大，用一雙巧手把古代女子的服裝設計的這么美，飛針走線綉出如此精美的花紋，使古代女子看上去個個風情萬種、楚楚動人。這古代衣服比起現代衣服，無論從面料上還是造型上都要複雜的多，但到了現代偏偏就是被淘汰了，畢竟那被稱為封建制度的東西——可悲！不過如果到了現代還這樣穿的話，恐怕人家都會以為這是在演戲吧。

「王妃！您這樣穿戴起來，可比以往俊俏多了！」

看她盯著衣服直愣神兒，小丫頭小聲誇讚了一句，她還是對女孩子的衣服情有獨衷，那些個男人衣服顏色深沉、又肥又大，還直通通的，她覺得一點也不好看，賢王妃之前總穿著一襲男人衣服，她也不敢開口，今天終於有機會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了。

「你這么認為嗎？」

「嗯！還是女孩子的衣服穿起來最漂亮，王妃穿戴起來也是個大美人呢！」

「穿戴起來？」哦……，明白了——是古代的衣服漂亮啊！我穿戴起來她才覺得漂亮？朱雀心裡釋然了，不由搖頭笑了笑。

小丫頭說起衣服來眼睛就發亮了，一臉興奮的表情，看來無論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女人永遠是漂亮衣服的奴隸——古今通用。

府內下人看見換了裝的賢王妃，都用一種驚異的眼神看她，她覺得有些彆扭，便躲過府內眾下人，從書房拿了一本書，躺在花叢中的空地上看了起來，看著看著，眼睛開始打起架來，書上的字跡也變得迷糊起來，不一會兒就到夢裡去會周公去了。

八賢王回府後，下人們慌忙四處尋找她，諾大的南清宮，房間、走廊、花廳、池塘……所有賢王妃可能去的地方，下人們里裡外外都找了個遍兒，就是沒找到她，就差把地皮翻過來找了。

幾名下人仰頭看看天，心裏面直犯嘀咕，這賢王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她會不會又飛上天去飛走了呢？府里已經亂作一團，誰會想到，這會子賢王妃就在他們眼皮子低下，正躺在花叢中美美的做著清秋大夢呢！

只怪這衣服的嬌嫩，顏色混淆在了花叢之中，下人們在迴廊上來來回回奔波好幾趟，誰也沒想到，他們的賢王妃就躺在旁邊的花園中，最後還是一個小丫頭眼尖，在花叢之中發現了她，趕緊上前把她給喊醒過來。

「王妃！快醒醒，快醒醒呀——！您怎麼還睡覺呀？不好了，王爺出事了，王爺他出大事了……。」小丫頭聲音打著顫說。

「什麼？你說什麼？王爺他怎麼了？」她猛地就跳了起來，身上的厚厚的一層花瓣灑落一地。

「王爺他吐血了——」小丫頭慌慌又重複了一句。

「吐血？怎麼可能？我是在做夢吧？我一定是在做夢……」她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呀！好痛——原來是真的！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難道這一天提前到來了嗎？難道那些杜撰都是真的？」雖然早就知道他會英年早逝，可猛地一下子聽到這個消息，她還是不願意相信，不願意接受。

「德芳——你可不能死啊！」

她臉上的血色漸漸退卻了，心頭湧上一種巨大的痛楚，心疼和震驚已搞得她方寸大亂，她彷彿已聽到自己片片心碎的聲音，疼痛瞬間佔據了她的全身，恍惚中轉身就跑了起來，小丫頭急得在後面喊著「王妃！跑錯方向了，不是那邊——」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斷在心裡問著為什麼，她的心很痛，她的心很亂，老天，你為什麼要如此殘忍，為什麼要如此對他，為什麼讓他承受了如此多的沉重與苦痛之後，還要奪走他的生命，你既然安排了這一次的相遇，為什麼又要殘忍地奪走它，叫她得到愛，再失去愛。

「德芳，我不能失去你……」

無論從過去到現在，還是到未來，她都已經不能再對他放手了。

她在內心裡吶喊著，不覺潸然淚下，長久以來的對他的憐惜之情，此刻已經超越了一切。南清宮說小不小，這一段的路程她卻覺得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腦中不斷回想與他相遇以來的種種，不知不覺中已來到他的寢宮。

立在寢宮門外，她的雙腳就像灌了鉛，沉重的再也抬不起來，往日里這個房間進進出出多少次，腳步從沒像今天這般沉重過，心頭像有一把尖刀在不斷刺痛著，一點一點在沁著血，她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理了理微亂的頭髮，又悄悄試去臉上的淚水，這才緩緩走了進去。

「賢王妃是你么？」八賢王坐了起來，看到門口那似曾相識的身影，眼裡露出驚異的目光，雖然曾不止一次想過她穿回女裝的樣子，但他還是微微愣住了，這個一襲白衣、不染塵埃的女子，真的是他的賢王妃嗎？素凈皎潔的面容，自然流露的嬌柔，是他喜歡的類型，他有些不能呼吸。

「德芳，你怎麼樣了？」她故作輕鬆，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看他躺在那裡精神還算不錯，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兩眼亮亮地看著她，「看來是我多心了，應該暫時還不會有生命危險。」她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本王很好，本王從沒像現在感覺這么好過……」八賢王竟有些開心，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她緩緩近前的身影，「她是在心疼我嗎？」看她的小臉蒼白，眼裡有痛楚也有焦慮，他心裡猛地一顫，伸手將她拉進懷裡，輕輕吻去她臉頰的淚水，深深地凝視著她，眼裡全是憐惜。

「雀兒，實在是委屈你了，本王真是沒用，本王空有顯貴的權勢和地位，本王卻給不起你什麼，叫你這樣不明不白跟著本王，本王實在是心中有愧，如果可以的話，本王寧願與你做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天涯海角，與你浪跡天涯，余原足矣……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要堂堂正正舉辦一次婚禮……哪怕白髮蒼蒼、年華老去！」他神色凝重起來。

「白髮蒼蒼？年華老去？呵呵，德芳，這是你的誓言嗎？」朱雀輕笑起來，原來這個不近女色的八賢王也有山盟海誓的時候，她動情凝望著他，故意輕鬆道，「原來你在擔心這些啊，難道我……還會貪戀什麼賢王妃的頭銜嗎？你這個小男人，腦子裡想的也太多了點兒吧？」

「賢王妃——，本王是認真的！這輩子你都別想跑了！本王纏定你了，不管你貪不貪戀這個頭銜，你都是本王唯一認定的賢王妃了！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緊緊擁住她，霸道地在她耳邊低低說著。

「我負責，我一定對你負責到底。」她想起當日自己說過的戲言，不覺笑了，「德芳，你可一定要幸福呀！」她在心裡說著，「無論你是生是死，無論你還能活多久，我都會對你負責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