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御書房召見
夜晚,八賢王書房內。
八賢王和寇準相視而坐,在書房裡面的榻上對坐著下棋,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有檀香爐中升起的裊裊煙霧,和棋子落下的聲音劃破寂靜的空氣。
落下手中一個棋子,八賢王輕嘆:「你——輸了。」
寇準並不在意,彎腰抬手去拾棋盤上的棋子道:「再來一局,我定能贏你。」
「呵呵……你心中有事,再下亦是如此,本王還不了解你嗎?說吧,事情……查的怎樣了?」
「回殿下!寇準幸不辱命,已經追查到了蛛絲馬跡,人手已經都調派出去了,馬上就會有眉目了。」寇準邊擺棋子邊小心翼翼的回答。
「很好——,平仲做事,本王一貫放心!」
「殿下!這幾日……怎麼沒見賢王妃露面?她心緒……可還好?千萬別叫她太過擔心了!」寇準猶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問了一句。
「平仲,你——也喜歡她吧?」
八賢王輕笑,答非所問。
寇準不由停住手中的動作,背部明顯僵直起來,心說這八賢王眼光好銳利,一眼就能洞悉他心裡的想法,不愧是自己的知己良友,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殿下,我——」
「說吧,本王不會怪你。」
八賢王站起來微笑看著他,寇準亦隨之站起,不過心裡卻開始忐忑起來,驚見八賢王如此明了自己心中所想,不禁臉紅上了后耳根。
「殿下——您多慮了!寇準是個俗人,賢王妃心胸坦蕩,又博學多才,只有殿下能配的上她,下官又怎敢妄想?……下官只是、只是好生欣賞,她——真是一位有趣的女子啊!」
「平仲,怎麼如此謙虛起來?本王只是好奇,並無他意,你幹嗎羅羅嗦嗦這么多,真叫你氣死了,難道還信不過本王么?」
「這——」寇準越發忐忑起來,「殿下,莫要再取笑寇準,可折殺寇準了!天色不早……殿下——還是早點歇息了吧!」寇準站起來彎腰施禮,眼睛看著地面,臉早已變成了醬紫色,看八賢王一臉微笑盯著他,愈發不敢抬起頭來。
「那——你去吧!」八賢王看寇準尷尬起來,不再追問擺了擺手叫他回去。
隔日,皇宮御書房內。
書房內,書案後面坐著一個穿龍袍的人,此刻正愣愣盯著眼前香鼎里散發出來的裊裊青煙,看上去百般無聊。青煙繚繞,絲絲縷縷在他的眼前縈繞盤旋,慢慢、慢慢升起,又妖嬈著飄散了開來,漸漸、漸漸消散在了空中。
去宣旨的內官已經去了大半天,太宗等的焦急心煩意亂起來。見一人白底皂靴、錦衣白袍飄然踏入殿堂,不由精神大起,從書案後面站起身來,上前對著進來之人伸出了手,兩眼開始上下打量他。
八賢王微微恭身道:「臣——見駕來遲,請陛下責罰!」
太宗皇帝空伸著兩手,僵立在那裡,不由尷尬起來,連忙輕輕咳嗽了幾聲,以掩飾剛剛的失態,八賢王微微挺直了身軀。一會兒,太宗抬抬手,示意八賢王坐在自己的對面,然後屋子裡就陷入了沉默,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良久,只聽太宗皇帝輕輕嘆口氣道:「德芳,……大遼蠢蠢欲動,不斷攻擊我大宋邊疆,朕打算……帶你兩日後出巡,你可願意?」
「這……,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臣兒遵命就是!」八賢王有些意外,坐在那裡微微愣了愣,有些為難,略一思索還是答應了下來,臉上卻不帶有任何錶情,太宗緊盯著他,卻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心不由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德芳——你,難道……非要……如此待朕么?」
太宗看他的神情冷淡,眼睛看也不看自己,眼裡騰起一絲怒火,胸部劇烈起伏,喘氣也粗了起來,不過很快怒氣又緩緩沉了下去,漸漸恢復了平靜,悶聲道:「德芳!你是在怪朕嗎?告訴朕,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朕!」
「這——,德芳……不敢!」八賢王身體僵直了,低下眼去咬著牙擠出兩個字,心裏面卻開始有些刺痛起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為了皇位弒殺我父皇,害死我母后,又逼我的德昭哥哥慘死,我能不恨你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這樣說,朕心裡多少……還有些釋懷。」太宗彷彿鬆了口氣。
「陛下乃一國之君,臣……又怎敢以下犯上!」
「德芳,你——」
太宗聽著這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卻也無可奈何,只是拿眼睛看著他,心情有些難以形容,手臂暗暗抬了抬,卻始終不敢上前去觸碰,最後只得嘆口氣,無奈甩甩手放下了。
「陛下,若……沒別的事,臣……先告退!」
他站起身來,身子輕微晃了晃,一陣眩暈突然襲來,眼前太宗的身影變得有些恍惚,感覺胸口悶得異常難受,有些喘不上氣來,他連忙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站穩了腳跟。
「你…………」太宗看他閉著眼睛,以為他不願看自己,心裡有些不能接受,氣得悶哼了一聲,憤憤回頭只用背對著他,揮揮袖袍道,悶聲道:「你既想走,……。就走吧!」
八賢王如獲重釋,緩緩轉身退出了御書房,不敢在此留戀,大步向外面走去。身後太宗的臉色已經鐵青,恨恨地握緊了拳頭:「德芳,別逼朕!朕如此待你,你卻還要躲著朕?你為什麼就不願接受朕對你的好呢?」太宗眼裡閃過一絲憤怒,握緊的拳頭,把身上的龍袍抓出了許多褶皺。
寂靜——
御書房沉浸在一片可怕的寂靜之中,就是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也能聽得見,門口的太監、宮女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誰也不敢近前,小心翼翼侍侯在門外。
良久,書房門口才響起一位公公怯怯地聲音:「萬……萬歲!皇后……娘娘求見!」
太宗坐在書案後面,沒有立即回答,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只是頹然坐在那裡,神情有些黯然,呆立了好久才慢慢平靜下來,重重嘆口氣道:「宣——她進來罷!」
「陛下!」皇后輕輕走了進來,看眼裡的太宗皇帝神情有幾分憔悴,不由上前輕輕喚了起來。
「見朕何事?」太宗有些不耐煩,站起身冷冷問她。
「難道臣妾見殿下非得有事嗎?」皇后立在那裡,一臉哀怨地凝視著皇帝,丰姿猶存,身上的服飾精美華麗,顯然已經經過了精心的裝扮,只可惜在這皇宮之中,從來都是只見新人笑,哪裡聞得舊人哭,她這個皇后難道還能逃過如此命運?
「這——」太宗皇帝張了張嘴,臉上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拂袖矮身坐又回到座位上。
「陛下,還請以國事為重啊!」皇后猛然跪地,口中高呼。
「你——」太宗皇帝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來,臉上現出一股慍色,怒道:「皇后這是何意?」
「陛下更該心知肚明,還要臣妾說嗎?陛下瞞不過臣妾的,陛下如此偏愛八賢王,是否有意廢太子將來傳皇位於他……」
「皇后,你膽敢如此揣測朕意,你難道不怕朕廢了你嗎?」太宗壓住心中的怒氣,眼裡閃過一絲寒光,壓低聲音對她說道。
「難道陛下沒有這么想過嗎?陛下今天就是廢了臣妾,臣妾也要說!」皇后跪在地上,見皇帝已經惱羞成怒,索性閉了閉眼抗爭到底:「陛下,皇位得來不易,理應珍惜呀!」
「後宮不得干政,皇后難道不知?」
「陛下,臣妾今日說的不是政事,乃是家事呀!你看看自己的兒子吧,他們都已經長大了,也該是替陛下分憂的時候了。」
太宗渾身一震,皇後繼續道:「他們都已經長大了,元佐如今胸懷偉略,乃國之棟樑……就連元休業已長大,他們才是殿下您的左膀右臂呀!殿下不應該還有他想啊!」
太宗獃獃坐回原處,沉思起來,久久才嘆口氣道:「你——退下吧,朕知道了!」
「陛下——!那……臣妾告退!」皇后還想再說,看太宗低著頭對她緩緩揮了揮袖袍,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起身緩緩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