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陽擺宴

轉眼已是重陽。

仲秋佳節，金風送爽，菊蕊飄香，整個南清宮成了菊花的海洋。八賢王從宮中下朝回來，看園子里的菊花盛開，奼紫嫣紅，心裡異常高興，興沖沖吩咐擺宴。

「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落了座八賢王興緻極高，寇準和朱雀分坐兩邊，下人碌碌續續開始上菜。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寇準不慌不忙接了一句，已有下人捧著酒具開始給他們的杯子里斟滿酒，斟完側立兩旁侍侯。

好豐盛的食物，各色傳統鬆軟重陽糕點做工別緻，花色優美，看上去就賞心悅目。美食當前，朱雀不理會身旁倆人的吟詩雅興，顧不上矜持，按現代人的就餐方式拿起一塊糕點就往嘴裡送去，手夠不到的還站起身來去拿。

八賢王倒很豁達，從沒要求她要遵守他們的禮儀。可福總管等一干下人站在後面，都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這還是女人嗎？怎麼這么沒規矩，一舉一動都叫人驚掉眼球，王爺千歲坐在那裡，她還敢先動手？而且還這么沒有吃相？

八賢王側過臉看她猛吃一通，嘴角存起些許笑意，並沒有吭聲，眼裡已露出幾分溺寵，繼而不動聲色端起酒杯，對著寇準高聲道：「今年菊花開的比往年更盛了，如此良辰美景，平仲，還是你來做一首詩助助興吧！」

寇準趕忙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來施了一禮道：「恭敬不如從命，那，下官就獻醜了！」他略一思索，起身來回踱了兩步，有了：

《點絳唇》

水陌輕寒，社公雨足東風慢。

定巢新燕。濕雨穿花轉。

象尺熏爐，拂曉停針線。

愁蛾淺。飛紅零亂。側卧珠簾卷。

「好——」八賢王聽完拍起手來，點點頭給予一個讚許的肯定：「好個——愁蛾淺。飛紅零亂。側卧珠簾卷。」

「謝八王千歲誇獎！」寇準謙恭謝過，彎腰落了座。

「來，平仲，本王與你干一杯！」八賢王端起酒杯，旁邊丫鬟立即上前在寇準杯子里斟滿酒，寇準連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寇準不愧為大宋的才子，兩步成詩，堪稱經典，一首《點絳唇》使朱雀不得不從心裡折服。

《點絳唇》這個詞牌名，她好像在哪兒看到過，還有一首寫得極好的，她猛地想起來了，迫不及待想叫他們聽一聽，就拿一根竹筷『叮叮咚咚』敲擊著眼前的白玉碗，清脆悅耳的聲音，立即引來了倆人的注目，她連忙說：「你們聽聽這首怎樣？

《點絳唇》

一朵千金，帝城穀雨初晴后。

粉拖香透。雅稱群芳首。

把酒題詩，遐想歡如舊。

花知否。故人清瘦。長憶同攜手。」

一首吟完，寇準猛然停止了手裡的動作，驚訝萬分的看著她，瞪大了眼睛問：「不可思議——這、這、這是……。你的大作？」心裡震驚無比只想哭，這女人怎麼處處都略勝一疇，我怎麼又敗在她的手裡？我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啊？哪裡呀，寫詩我可不拿手，我不過突然想起這首詩來，說出來湊個熱鬧罷了……。」

被寇準瞪眼一問，朱雀有些心虛不好意思起來，她哪兒有這水平啊，還不是拿著別人的作品賣弄，心想寇準反應也不至於這么大吧？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感覺臉上燒了起來，感緊低下腦袋，避開寇準咄咄的目光。

「好詞！極富韻味，……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八賢王不住的點頭頻頻讚許，說這是難得一見的好詞，遂閉上眼睛細細品味詩的內韻。

一會兒，朱雀見眼前的酒杯小巧玲瓏，精巧華美，忍不住端起酒杯放在鼻下聞了一下，只覺一股馥郁的酒香瞬間已鑽入自己的肺腑，無比舒暢，連忙驚問：「好香！這是什麼酒這么香？」

「桂花佳釀！」寇準多少心裡有些釋懷，總算自己也有比她精彩的地方，不然他這個大宋才子還真是無地自容，當下心裡輕鬆了許多，笑著說「你還不知道嗎？南清宮的桂花佳釀那可是聞名呢，想當日我在霞谷縣的時候，每每想起都會口水直流呢！」

「是嗎，那我們不是有口福了嗎？」朱雀喝了一口不住點頭，想起一首李白的詩句：「好酒！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呵呵！好啊！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好！好！本王但願……你——能如此！」

八賢王聽了高興起來，朱雀被他說得摸不著頭腦，就看了他一眼，看八賢王一旁直直地看著她，還一個勁兒地傻笑，她覺得有些瘮得慌，就使勁回瞪了他一眼，八賢王回過神兒不好意思的把頭轉了過去。

寇準一旁看看倆人的表情，嘴角咧了咧想笑卻沒有笑出來，只是暗自搖了搖頭，眼裡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有些沉默起來。一會兒八賢王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著寇準神秘兮兮說道：「平仲，你……可知肯德基嗎？」

「什麼………啃的雞？吃雞當然要用啃的嘍，不啃又怎麼能吃到肚兒里。」寇準拿起一隻雞翅看了看，翻翻眼不以為然的說。

八賢王看寇準開始津津有味地啃著雞翅吃起來，一付很美味的表情，不由回頭故意對著身旁朱雀道：「那個，什麼烤翅，真是極品啊！烤得黃黃的很誘人，聞起來也香噴噴的，味道實在是很不錯！本王意猶未盡……真想再吃一次呢。」

「噢，那叫——奧爾良烤翅！」朱雀知道他在對寇準賣關子，忍住笑配合回答他。

「雞翅就雞翅，幹嗎名字整的這么複雜……」寇準頭也沒抬，繼續啃著手裡的滷雞翅說。

八賢王笑起來：「——天下美味啊！平仲想不想嘗一嘗？」一邊說一邊拿眼瞅向寇準，還一臉回味的樣子。

「這個八賢王真是太可愛了，吃了一次肯德基，竟然還在這兒賣弄上了。」朱雀不由在心裡笑起來，你這不是難為人家寇準嗎？他又沒吃過，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知道啊。

「嗯，美味，當然美味！下官不是正吃著嗎？」

寇準抬起頭來看看八賢王，又一臉疑惑地看看手裡的雞骨頭，眉頭蹙起，眼睛不由也瞪起來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裡直納悶，我不就吃幾個雞翅膀嗎，你們幹嗎老拿雞翅說事兒？莫非是心疼我吃他的雞翅？不會呀，堂堂南清宮雖不是富可敵國，但比起皇宮那也是絲毫不差呀，況且八賢王素來也不是這么小氣的人呀，今兒個怎麼……？

八賢王和朱雀看他心裡直犯嘀咕，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難倒你了吧？八賢王真是的，別賣關子了，快告訴他吧…。」朱雀捂住肚子憋住了嘴上的笑，對寇準解釋起來，只怕再不告訴他，一會兒他臉上更掛不住了。

寇準聽了有些不屑，皺皺眉更加莫名起來「這南清宮的美食，放眼天下已經極聚精華，還有比這兒更好的美食？你們不會是在騙我吧，我可不上當！——不上當！」

「你不信就算了，可惜呀，可惜……可惜有人連肯德基也沒吃過！唉！太可惜了！」八賢王搖搖頭調侃寇準。寇準沒上當撇撇嘴不理會他，低頭繼續吃著手裡的東西，八賢王看寇準就是不上當，覺得沒意思，也就不逗他了。

朱雀覺得好笑，想起當日他在摩天輪上驚恐大叫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寇準以為她在笑自己就瞪了她一眼，八賢王覺得奇怪看向她問：「有什麼好笑嗎？」

「沒什麼，我不過是想起那天在摩天輪上的情景，覺得好笑就……」

她剛剛說出摩天輪幾個字，八賢王身體立即挺直了，臉色大變起來，不自然的瞪著她小聲嘟囔：「那，那……有什麼好笑的？」

「真是太有趣了！想不到……百姓眼裡天神下凡的八賢王，也會有……。恐高症，說出去誰會相信呢，笑死我了……」她笑得捂住肚子直不起腰來。

寇準聽到這里，眼睛亮了起來，饒有興趣的湊過腦袋連聲問：「真的嗎？真的嗎？快快說來聽聽！這么有趣的事兒，怎麼不早告訴！」

「可不是嗎，我還騙你不成，本人的手臂，那天還被某人給抓的青一塊紫一塊呢！」

「真——的？哇——，有趣，太有趣了！真的是太有趣了！」

寇準很誇張的說著，眼睛瞅瞅八賢王，看寇準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八賢王開始有些坐不住了，臉上微微染上了一抹桃紅，拿眼睛拚命瞪她示意她閉嘴，朱雀假裝沒看見繼續笑。

八賢王無奈，端起酒杯放到嘴邊喝了一大口，以掩飾自己的尷尬，隨後粗聲說了一句：「笑，笑……。真有這么好笑？」

「呃——，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好笑的，對不對？寇天官！」她聽聽聲音不對，抬眼看到八賢王臉上的黑線，趕忙停住了笑把嘴巴閉上，眼睛看向寇準，寇準反而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悠然吃著菜，還在一旁喝起酒來，真不夠義氣，她憤憤給了寇準一個大白眼。

寇準在一旁，看他倆說說笑笑，自己坐在那裡也插不上話，只是一杯一杯喝著悶酒，不時嘆嘆氣，眼睛不覺朦朧起來，趴到桌子上，一會兒竟然睡著了，下人連忙過來把寇準給攙扶了下去。

夜色漸濃。

朱雀喝了幾杯酒，有些頭重腳輕起來，臉頰微微泛上紅暈，眼眸漸漸迷離起來，這古代的美酒看來更加濃烈一些，怪不得那麼多古代大詩人都愛喝酒，而且酒後所作詩詞往往成為絕世名篇。

八賢王坐在那裡，看她臉上紅紅的，一付嬌媚的神情，不由心神開始蕩漾起來，她的自然開朗和不時流露的小小的才華，都叫他折服，自遭受失去親人的打擊之後，本以為自己的心不會漣漪，誰知，這個從天而降的女人，卻叫他的心數度失常，再也不能從她身上移開目光，他忽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個女人難道是老天送給他的禮物？

「你怎麼還真生氣呀？……。早知道你這么霸道，當日就讓那些追星族把你生吞活剝了，看你現在還怎麼囂張？」看八賢王沉著個臉坐在那裡，一付嚴肅的表情兩眼直直盯住她，以為他小心眼兒還在生氣，就借著幾分酒意搶白了他幾句。

「你——，這女人……咳咳……咳咳……」

八賢王正喝著酒，被她一陣搶白，一口喝嗆了拚命咳起來，她連忙站起身，上前幫他拍起後備來，過了一會兒，他才漸漸止住了咳嗽，她覺得有些眼花，剛想坐回座位，想不到八賢王卻一把就把她的手給抓住了。

「德芳，你？」她吃了一驚。

八賢王迎著她吃驚的表情，吞吞吐吐說了一句：「雀兒，你……喜歡本王么？你，你……可願做我……南清宮的賢王妃？」

「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呢？我當然……喜歡你啊，賢王妃啊，好像聽起來……還不錯……」

她犯起了迷糊來，這桂花酒喝起來香甜無比，後勁卻是很大，怎麼這個人的聲音這么好聽呀？朱雀腦子裡一團漿糊，就像被人下了mi葯，迷迷糊糊不斷點頭，只知道看著他傻笑，所以心底里的真實，毫不加修飾全倒了出來。

「雀兒，你……沒喝醉吧？你說得不是醉話吧？」他有些興奮，這次她沒有推脫，痛痛快快就應允了，看來這個女人心裡也有他啊，只是她回答起來如此痛快，倒令他有些不放心。

「沒醉，我當然沒醉了，這點酒算什麼，我還清醒的很呢，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就會說話算數的，誰反悔……誰就……就是小狗！」她的眼前出現了無數個八賢王，每一個都金光閃閃，他真的是天神嗎？怎麼？天神在對她招手哎！

華燈初上，絢麗的燈光下，這個人怎麼可以這么好看？絕代風華，美好的臉龐，深邃的眼眸，充滿磁性的聲音，輕易就撩撥起她內心深處的那縷情絲，從不堪情為何物的自己，什麼時候也開始陷入到感情裡面去了？他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嗎？

「德芳，你老實一點，不要亂動好不好，你害得我眼睛都花了，看看，還動還動，德芳，你怎麼變成兩個了？不對不對，明明是三個、四個……」眼前怎麼全是他的影子，她使勁抓住他搖晃起來。

怎麼回事？她猛然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柔柔的吻輕輕落到了她的臉上，她的身上，從他身上傳來一種淡淡的氣息和香甜的酒氣，他的眼眸閃著溫柔的光芒，令人心醉，她閉上眼睛有些享受，有些陶醉，不由自主緊緊依偎在了他的懷裡，如此迷醉的夜晚，迷醉了人的雙眼，也迷醉了兩人的心。

第二天，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抬手輕輕揉揉額頭，猛然停住手裡的動作大吃一驚，這是哪兒？怎麼自己會在這兒？她此刻正坐在一張舒適華麗的大床上，瀑布般的長發柔順的散落在白嫩的肩頭。屋子裡的擺設即隨意又豪華，淡黃色的帷幔，淡黃色的錦緞，還散發出一股清香的味道。

「王妃，您醒了？王爺千歲不叫咱們驚醒您哪！」兩個丫鬟守候在門外，見她醒來連忙推門走了進來，一個手裡端著洗臉水，一個手裡捧著毛巾，準備伺候她洗漱。

「王妃？誰是王妃？」

「當然是你啊！」兩個丫鬟一臉驚異的看著她，停止了手裡的動作，奇怪這王妃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明明是主子鄭重吩咐她們這么稱呼的，怎麼還會有假，她們主子可不是會隨意說出這種話來的人呢，肯定不會錯的。

「我……是王妃？誰說的？而且，我……我怎麼又會在這兒？」

「本王說的！這里是本王寢宮！」八賢王看上去氣色不錯，一臉得意撩撩衣襟由門外走了進來，身上的百鳥朝服在陽光下熠熠閃光，看她衣衫不整圍坐在榻上，窈窕的胴體若隱若現，不由眼神怔了怔。

「我是問……我怎麼成了賢王妃？」

「你昨夜答應做本王的賢王妃，怎麼這么快就忘了？下人們不稱你賢王妃，難道還要稱你齊王妃、秦王妃不成？記性差勁的女人，你昨夜醉酒了，是本王抱你過來的……」八賢王驚訝的看看她，眉頭開始皺了起來。

「你抱我……過來的？我真這么說了嗎？」她拍拍腦袋，昨夜醉酒之後的記憶一片空白，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八賢王瞪著她，真是個奇怪的女人，昨夜她答應的如此痛快，他就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果然叫他給猜中了，這女人好像要耍賴。如果別的女人碰上這種事情，他八賢王還能跑得了嗎？不負責都不行，可這女人也太另類了吧，不喜反驚，叫他一個王爺的顏面何存？

「可我，怎麼還是什麼也記不起來呀？」

「真是個反應遲鈍的女人，你一定要讓本王難堪嗎？你不是願意做本王的人嗎？」八賢王拉著臉不悅起來，兩個小丫鬟見此情景連忙悄悄退到了門外。

「你的人？」好像有這么回事，莫名其妙就成了賢王妃，可自己竟然還不知道？

「你已經逃不掉了，這已然是事實，南清宮上上下下都看到你在本王的寢宮睡了一夜，你現在才說不知道，誰又會信……」這女人不下狠招兒不行，八賢王不甩她，若無其事，淡淡甩出了兩枚重磅炸彈，這次她坐在那裡徹底傻眼了。

「啊？你——」

「嘻嘻……」

兩人在屋裡你一句我一句，兩個小丫鬟站在門外，不時探頭探腦，豎起耳朵偷聽著裡面的對話，聽得津津有味，還偷偷捂上嘴巴笑起來，她們進府的日子也不短了，還從沒看到主子這樣過，想不到一貫沉穩嚴肅、不近女色的主子，也會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看她呆坐在那裡，八賢王此刻覺得心情很爽，愈發想捉弄捉弄她，他慢慢踱到床前，兩眼盯著她，「賢王妃，你是想考驗本王的耐性嗎？你是想……一直坐在床上？還是想勞煩……本王幫你穿？」

「你——！我馬上就穿！不過你得出去。」她氣極敗壞叫起來，「我真成了賢王妃？我不會被留在古代吧？」忽然之間她有一種上當的感覺，「八賢王——我跟你沒完！」

八賢王轉過身，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向上翹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邁著輕鬆的步子向外面走去，兩個小丫鬟立在門外，愣愣地看著主子優雅離去的背影，半天還沒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