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聊天必須發紅包
好友申請發出去之後，顧一樣把手機一扔，就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什麼發世紀佳緣、註冊微博小號都是隨便說說而已，就算對方真的是個「變態」，了不起也就是拉黑完事了，她才沒有那麼多精神勁玩這種小孩打架的把戲。
不過是哄陸鹿開心罷了。
她催著陸鹿換了衣服，為了彌補折騰一宿的難看氣色，還特意化了個簡單的妝，壓著預約時間趕到了那間距離最近的律所。
律所不大，業務倒是挺繁忙。所有委託人都是苦大仇深地來，氣勢洶洶地走。足見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對幸福生活的追求里有多少磕磕絆絆分贓不均……
顧一樣圍觀地興趣盎然。
兩人又在茶水間等了半個小時，才終於見上律師的面。
陸鹿本人的話很少，簡單說了一下事實經過，無外乎：婚禮日期已經定了，但還沒領證，發現未婚夫出軌，於是自己連夜搬家了。就沒了。
反而是顧一樣憤憤不平地說了很多，控訴余木戎如何虧待了她的姐妹，必須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云云。
律師是個看起來就很雷厲風行的大姐姐，全程面帶瞭然的微笑，特別心平氣和地聽著她們倆挨個說完了，然後看了她們一眼，問：「那你們的訴求是什麼呢？」
顧一樣這才驟然有點發慌。
別看從昨晚到現在她一直能沖能打，當著余木戎的面還表現得挺硬氣挺豪邁，其實全憑一口倔強氣兒硬頂著，心想絕不能讓陸鹿被人這麼欺負。
但她一次都沒來得及和陸鹿深入聊過這事到底該怎麼辦。
重點是，陸鹿自己到底想怎麼辦。
萬一陸鹿其實不想和余木戎分手，只想鬧一鬧讓余木戎回心轉意呢？
雖然理論上來說，她覺得這麼窩囊的事，不是陸鹿會做的。
陸鹿要是能忍下這窩囊氣的人，大概就是不會是她顧一樣的死黨姐妹了。不然她倆非先互看不爽自己掐起來不可。
但萬一呢……？
萬一陸鹿真的對余木戎仍有留戀怎麼辦？
畢竟陸鹿和余木戎怎麼說，也已經分分合合談了五年戀愛，眼看就要結婚了。
顧一樣下意識扭頭看著身邊的陸鹿，感覺自己的眼神里都透著心虛。
反倒是陸鹿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瀾，連帶她嬌小的身材都被襯托出了一種「天塌不驚，臨危不亂」的「霸氣」。
她把垂落肩頭的黑長直往身後一撩，迎著律師姐姐眼鏡片後面犀利的目光，乾脆利落地說：
「我的訴求就是，和他一刀兩斷，互不虧欠，從今往後，各不相干。」
簡單一句話，說得吐字清晰，情緒特別穩定。
顧一樣差點忍不住起立鼓掌。
果然不愧是她們家陸鹿。她就知道她挑朋友的眼光還是沒錯的。雖然陸鹿這回挑上余木戎這個男朋友可算是眼瞎得不能再瞎了。
但反正都已經是前任了。管他呢。
和律師聊完具體細節，簽好委託書，離開律所滿大街漫無目的轉悠的時候，顧一樣才終於敢試探著問陸鹿，工作到底是怎麼丟的。
陸鹿原本在一家名氣相當大的圖書公司做美編。顧一樣記得，半年之前，陸鹿還興高采烈地和她說公司創辦了一個全新的漫畫周刊，她終於可以內調過去做漫畫編輯了。
怎麼才過了這麼短時間，就從夢想成真變成突然失業了呢？
雖然說出版行業這幾年一直不景氣。但也不至於就到了這種大起大落的地步吧……
顧一樣心裡直犯嘀咕。
陸鹿卻把雙手插在衣兜里，踹著路邊的小石子，說得輕描淡寫：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老闆覺得漫畫刊太難做了，看不見盈利的希望，把刊又砍了。可是我又不想再繼續回去做美編了，就……只好失業了啊。」
顧一樣差點腳下一歪從馬路牙子上掉下去。
「才創刊半年而已，扯啥看得見看不見盈利希望啊……你們老闆懂不懂行？」
陸鹿聳聳肩，吐槽：「你見過幾個懂行的老闆？」
顧一樣思考了一秒，覺得也對。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屋漏偏逢連夜雨的。」她問陸鹿。
陸鹿低著頭，專心地拿皮鞋的尖頭戳地上堆積的浮灰。
「一樣，你還記得咱們以前說想一起做漫畫的事嗎？」
顧一樣心裡猛然一陣動搖。
記得當然是記得的。
那是她尚未實現的夢想，她又怎麼可能不記得呢。
可夢想之所以是夢想，不就是因為仍未實現難以實現嗎……？
顧一樣毫無意識地嘆了口氣。
「鹿啊，你想做什麼你就去做吧，只要你覺得開心，做什麼都行。我家就是你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是我如果現在也辭職和你一起去做漫畫的話……咱倆年底搞不好就得睡大街了。」
眼神交錯的瞬間，顧一樣彷彿看見陸鹿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我就隨便說說而已。你那麼認真幹嘛啊。」
她把一塊小石子用力踹飛到街角的垃圾桶下，看著渺小的石子撞在堅硬的金屬桶上，又「咚」的一聲彈回來，重新躺平在地面。
「別老說我了。你那個借完車又送奶茶的鄰居呢？微信好友加上了沒有？」
她轉回身笑著攔住顧一樣的去路，百褶裙的裙擺在陽光下隨著她的動作轉動出美好的曲線。
顧一樣只好配合的把手機從兜里掏出來。
這一看，嚇得她差點把手機從下水道井蓋的縫隙里掉下去。
她萬年除了工作交流就沒什麼動靜的微信上，竟然有九個小紅點。
媽呀……這人什麼情況？
顧一樣糾結的看著她的微信，有點抗拒點開，很怕下一秒就看見這個人要開始向她推銷奇怪的朋友圈微商產品了。
「給你發什麼了？這麼話癆的嗎？」陸鹿好奇地從她身後探出腦袋來要求圍觀。
顧一樣只好硬著頭皮打開微信。
連續跳入眼帘的是一連串非常短的文字信息：
你好
我叫沈磊
住你樓上
很高興認識你
以後多交流
有什麼需要
儘管找我
你平時
玩手機遊戲嗎
以上，一共九條。
顧一樣險些當場翻白眼。
「這個人，是不會打標點符號嗎？」陸鹿墊腳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發出一擊靈魂拷問。
「我就跟你說吧……這個人就是怪怪的。」顧一樣皺著眉頭把手機又塞回兜里，「走啦，走啦，咱們去找個地方吃點好的開心一下唄。」
「你不給人家回信息啊？」陸鹿倒是一臉期待後續發展的八卦相。
「回什麼信息啊。不回。」顧一樣嫌棄地撇了撇嘴。
「那你給他發五十塊錢紅包。就算把奶茶錢還給他了。省得吃人嘴軟。」陸鹿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眨眨眼。
顧一樣想想也對。
她於是又把手機掏出來，立刻給這個叫沈磊的發了五十塊錢紅包，附言：謝謝你的奶茶，很好喝。
沒用多久，沈磊就把她的紅包拆了。
「然後我是不是就可以拉黑他了？」顧一樣一邊說一邊打開這個人的個人信息頁面，準備點擊刪除。
下一秒，她卻聽見一連串「叮叮叮」的提示音。
顧一樣趕緊退回聊天界面一看，發現沈磊先生，給她連著發了三個紅包，面額分別是一百、二百和五百，外加附言三則：
你喜歡這樣聊天嗎
可是我不太會玩這個
我這樣發是對的嗎
「……」
顧一樣和陸鹿對視一眼，直接在大馬路邊上抱頭蹲在了地上。
啊，好想把手機隨便扔到誰的車軲轆下面去銷毀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