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漫畫改編
讓李俊熙來勸陸鹿這件事會不會造成什麼負面效果？坦白說顧一樣自己心裏也沒什麼底。
可她一直覺得，李俊熙這個太子爺的破壞力到底能有多大她好歹也已經見識過了，萬一真的出現問題，她也能想辦法解決。
再者說，她心裏總是隱隱約約覺得，陸鹿之所以猶豫不決，舉棋不定，始終不能下定決心，再次開始連載自己的作品，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在李俊熙身上。
李俊熙上次鬧那麼一出，果然還是刺傷了陸鹿。
讓陸鹿對連載自己的作品產生了微妙的抗拒，又或者說，她其實是在意李俊熙的感受，不想傷害到李俊熙，也不想和李俊熙發生爭吵。這大約意味着陸鹿其實是很喜歡李俊熙這個太子爺的。解鈴還需系鈴人，除了讓李俊熙過來給陸鹿跪地認錯，解決病根之外，顧一樣實在也想不出什麼其他太好的辦法。雖然要讓顧一樣說，她實在是看不出李俊熙這小子到底哪裏好，覺得李俊熙根本配不上她們家有才有貌的鹿。可既然陸鹿偏偏就是喜歡了，那又還能怎麼辦呢？
顧一樣於是把自己的想法都和李俊熙說了，叮囑李俊熙無論如何，決不能再惹陸鹿生氣。
李俊熙悶頭在家裏苦惱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得到這樣一個機會，立刻跟聞着肉香的狗一樣撲上來，賭咒發誓的，跟顧一樣承諾，絕對好好哄着陸鹿，再也不惹陸鹿生氣了。
有了李俊熙這一句準話，顧一樣於是又去和平台的主編商量，給主編看了陸鹿之前給李俊熙畫的同人漫畫的樣稿和人氣數據，說服平台把李俊熙這部小說的漫畫改編權簽下來，而漫畫版的編繪就全權交給陸鹿來。
起初主編看到李俊熙的原作小說如此撲街，外加題材和內容也古里古怪的，和現在正紅火的各種爆款類型一點邊也沾不上，還正猶豫不決。看完陸鹿畫的同人之後，立刻就拍板答應了。
顧一樣於是興沖沖地把合同和李俊熙一起撮堆打包拿回家，擺在陸鹿面前。
「我能做的所有事情，我都已經全做盡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決定。如果你還是覺得再也不想畫漫畫了，不想做漫畫家了，只想安安心心的做一個美編，永遠做別人的作品就好，那也沒關係，我支持你。可是我害怕你將來後悔，只要你心裏但凡還有一點念想，只要你還願意再努力嘗試一次，我就願意陪着你試。包括這傢伙也一樣。他跟我發過誓了，這個漫改連載一旦開始做了，他的小說必須保持日更一直到完結，要再敢滿地打滾嗷嗷什麼棄坑不棄坑，我就直接上樓打死他。」
陸鹿半晌看着她不說話，又看旁邊的李俊熙。
李俊熙一臉怯怯的慫包蛋模樣，顯然是知道自己之前犯了什麼蠢，闖了什麼禍。
「我其實……就是覺得特別焦慮。你實在是太好了，做什麼事都做得那麼好，作品畫一個火一個，我就不一樣了，我從開始在網上寫小說的第一天起，一直到現在，寫了多久就撲街了多久。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全都不是我自己掙來的，全都是因為我爸，因為我是他兒子，所以我才有了這些。可我把我是他的兒子這一層身份拿掉了，我還剩下什麼呢？我覺得我什麼都沒有，我就……特別害怕，我根本配不上你……鹿，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你……能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犯這種傻了……」
他就真的像一隻大狗狗一樣，蹲在陸鹿腳邊，抬頭緊緊的望着陸鹿。
陸鹿看着他，依然沒說話。
但這種時候，顧一樣知道自己已經沒什麼必要繼續在場圍觀了。
於是她悄然出了家門，又覺得無處可去，就在家附近漫無目的地亂轉。
走到離小區不遠的街心公園的時候，她忽然看見沈磊一個人坐在兒童遊樂區的迷你健身器材上，一副茫然模樣，在發獃。
這畫面讓顧一樣好一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該不是公司已經垮了，沒地方可去，但又不好意思讓人知道，所以還每天照常出門，然後跑到公園裏來坐着發獃吧？」
她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輕輕踹了沈磊的小腿一腳。
沈磊顯然沒有意料到她會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差點轉身就逃。
顧一樣伸手拽住他的運動衫兜帽。
「跑什麼跑啊？都跟你說了我不是老虎不會吃你的。」
沈磊被她死死拽住，實在是逃無可逃了，只好乖乖轉回來重新在小朋友的小鞦韆上坐下，縮著肩膀。
「你們工作室那個主筆跑了的事……怎麼樣了？聽說最後決定連載還是要腰斬？」
他抬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顧一樣，表情有一點忐忑，但仍是關心的眼神。
「你自己都一團亂麻了，就別管我了。我沒事，都已經解決好了。這個連載雖然是挺可惜的，但漫畫行業就是這樣啊，主筆半道跑路就是會毀掉整個作品。不過沒關係啦，新連載的合同我也已經拿到了。」
顧一樣想了想，直截了當把打算讓陸鹿來編繪李俊熙的小說漫改這件事告訴了沈磊。
沈磊聽完陷入沉思，末了點了點頭，說：「挺好。」
顧一樣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你啥情況？領導批示呢？」
「不是……」沈磊搖了搖頭，「我是真的覺得特別好，你比我強太多了。」
他這副消沉的樣子，難得讓顧一樣一秒心軟下來。
顧一樣於是就在他身邊的小鞦韆上坐下，肩並肩望着他，問：「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沈磊笑了笑：「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你真的什麼都不怕。不管什麼意外狀況，你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迎難而上。正面硬剛也好，還是曲線救國也好，還是找朋友幫忙也好。你真的從來都沒有不戰而退，低頭認輸過。我覺得我不如你。」
他忽然十分感慨地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顧一樣聽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就伸手捶了他一拳，說：「你可別肉麻了，你到底怎麼回事啊？」
沈磊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我有個老朋友今天跟我說，要我把公司連團隊一起賣給他，給他做一個獨立遊戲工作室，專心做手游。雖然現在版號限制卡的特別死，但他們畢竟是大廠，他們是不怕的。手游吸金能力這麼強，能活下來就不愁錢賺。」
顧一樣思考了一秒鐘，試探著問：「他開多少錢啊？」
沈磊踹着地面上的小石子，小小聲說：「反正七七八八算下來，到手七個零起步吧。」
姑娘還真的扳着手指頭數了一下，然後一腳直接把他從小鞦韆上踹飛出去。
「我覺得你這個人就是在氣我這件事上特別有天賦！！」
旁邊有幾個在沙坑裏玩沙子的小朋友，嘻嘻哈哈地扭頭向他們看過來，一臉看熱鬧的模樣。
顧一樣把沈磊從地上拽起來，一邊往家走一邊罵：「你之前還說我是唐吉柯德，你自己腦子是不是被漿糊凝住了？大哥，七個零啊，你把這筆錢拿了，再拿其中一部分出來去投你想做的單機遊戲不就完了嗎？你還執著人家大廠做手游還是做單機幹嘛？」
沈磊別彆扭扭地掙扎了好一會兒：「……可是我公司里的人都是為了做單機才來跟我一起乾的啊。我們雖然現在也做手游，可那是為了養單機才做的……要是現在把公司賣了，單機項目搞不好就會被砍，我不能這麼背叛兄弟吧……」
他顯然心裏十分掙扎，否則也不會自己跑到兒童樂園裏發獃了。
顧一樣不由得站下來看着他。
坦白說，她不是不懂沈磊的掙扎所在。
她甚至覺得沈磊的堅持特別有道理，想要鼓勵他不要放棄。
可是面對現實，有些堅持真的實在是太難了，太苦了，弄不好就要付出一輩子的代價。
尤其是把送上門來的錢往外趕這種事兒……
她又着實很怕沈磊將來會後悔。
「你不然……和你那幫兄弟們商量商量，再仔細想想。」
她只能幹巴巴的這樣說了，覺得這完全是一句根本沒有什麼存在必要的廢話。
但沈磊卻用一種感激的目光看着她。
「你還願意來跟我說話，還安慰我，我覺得挺開心的。我還以為你生我氣了，再也不想理我了呢。」
顧一樣臉上一紅：「你這人對安慰的認知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哈。是不是就喜歡我天天踹你你才高興啊？怪不得你老沒事找事氣我。」
她一邊說着，一邊下意識又抬起腿想要踹過去。
沈磊臉上恢復了許多笑容，被她踹得一副挺高興的模樣。
兩個人邊走邊聊，又回到了家樓下。
沈磊突然拽住顧一樣的手，對她說：「不然我再去聊聊，反正那些大廠也不差錢，養一個單機項目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是事兒。如果他們能答應我，好歹把這個我們已經做了一半的單機遊戲好好做完，不要半路砍掉，我就答應他們的條件吧。然後有了這筆錢，我們可以——」
他還沒說完，顧一樣就打斷他：「可以什麼啊？別老我們我們的，你的錢是你的錢，跟我沒關係。」
她一邊這麼說，一邊就打算進電梯上樓回家了。
「你聽我說完！」沈磊慌忙拉住她。
他原本是打算要和她說什麼的，誰知被顧一樣這麼打了個岔，在開口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之前，他塞在兜里的手機就很破壞氣氛地嗷嗷唱起來。
手機鈴聲還是《星球大戰》裏的帝國進行曲……
顧一樣真的是在用一臉便秘的表情看着他。
而沈磊也用一臉便秘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
顧一樣問：「誰的電話啊？你給設置這手機鈴聲？」
沈磊沉默片刻，回答了兩個字：「我媽。」
瞬間顧一樣就懂了。
這個手機鈴聲確實特別到位。
太后宣召，怎麼也不能不理不睬。
沈磊只好不情不願地接了電話，在一連串「嗯」「好」「行了」「知道了」「掛了」之後，把手機又塞回兜里。
這個接聽太后電話的風格，和她自己簡直太像了，要不怎麼說他倆真的可以互相理解……
顧一樣簡直哭笑不得。
「沒事兒。我媽終於演不下去了，從醫院回家了。通知我按時回家覲見呢。」
沈磊伸手按了一下電梯鍵，盯着電梯樓層倒計時的數字，停頓了一下，才又接着說。
「然後就是……周玘回來了，我媽這急着約了兩家一起吃飯呢。」。
顧一樣猛地愣了一下，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兩句簡短的話里包含了多少信息量。
電梯很適時的到了，兩個人默默一起站在電梯里，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電梯門再次打開的時候，顧一樣抬腿要往外走。
沈磊忽然在身後拉住她。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他伸手攔著電梯門，語氣驟然顯得有些急迫。
顧一樣回身看着他，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我不去。你還是先跟周玘一起吃飯去吧。」
然後她就輕輕拽開沈磊的手，走出電梯。看着電梯門叮的一聲關上了。
她在樓梯間里呆了一會兒，發消息確定陸鹿和李俊熙已經談妥當了才回家去。
進門就看見太子爺跟順了毛的大狗一樣，守在陸鹿邊上，一時之間簡直分不清楚這倆到底是誰說服了誰，誰又安慰了誰。
但反正工作犬里也確實有負責安慰情緒的犬種，只是太子爺看起來不太像罷了。
顧一樣忍不住在心裏嘖嘖皺眉。
陸鹿說，她答應李俊熙把這個漫改的項目接下來，好好的做下去。條件是，如果這個漫改的項目做成功了，李俊熙這傢伙就得好好填坑，日更不輟，堅決不能再搞什麼一個不高興就甩手嚷嚷要棄坑的鬼事情。哪怕是實在寫不下去了，對一個坑已經喪失了興趣，也務必認認真真的把坑填平了。
陸鹿這完全是在用一個盡職敬業的漫畫家，面對突如其來的腰斬的態度來要求李俊熙這個自由散漫慣了的坑王……
顧一樣一口老血當場噴出來，竟然忍不住對李俊熙這傢伙起了一絲同情之心。
她在李俊熙走了之後，把今天遇到沈磊之後發生的事告訴陸鹿。
陸鹿聽完沉思了好一會兒，突然問她：「所以沈磊他今天到底是想跟你說什麼呀？被她媽媽這一通電話一打岔，他就也沒再繼續說了？」
顧一樣這才想起來的確是這樣，但她自己倒是不太介意。
「管他要說什麼呢，要是重要的事，回頭改天他會再說的，要是不重要的事，那不說也就不說了，有什麼關係？」
「你怎麼心這麼大呀……」陸鹿忍不住皺眉，「他明明就是有話要和你說的，一聽說那個叫周什麼的回來了，還要一起吃飯，立刻就不說了，你就不覺得奇怪啊？」
顧一樣茫然地想了想：「，不奇怪啊……大概是被打了一岔，然後就忘了吧，這種事常有的吧……」
陸鹿見她這模樣也沒辦法，只能苦笑。
「你說你這個人，你是不是命里就被姓周的克。」她半開玩笑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看着顧一樣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如果，單純就是如果，如果沈磊這次跟他爸媽一起去和那個姓周的姑娘一家吃飯，然後他倆就算是把這事徹底定了，你打算怎麼辦？你后不後悔啊？」
顧一樣冷靜地思索了半天。
「後悔……倒也不至於吧。但是我可能會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會有點生氣。」
這反映實在不是很符合預想。
陸鹿無語地看着她：「那你為什麼生氣啊？你憑什麼生氣啊？」
顧一樣困擾地撓了撓頭：「因為我對他還是有一點期待的，那他如果沒有符合我這個期待的話，我當然會覺得心裏不舒服，有點不爽啊……可是，這就是一種本能的情緒反應，和我理智上知道他沒什麼義務非得符合我的期待是兩回事。那我既然理智上知道他就是沒什麼義務必須符合我的期待的，我就也沒什麼可計較的啊，後悔就更談不上了。」
「那你至少承認你還是期待的，對吧？」陸鹿一臉快要被她氣死的表情，「那我再問你，如果沈磊跟他爸媽一起去和那個姓周的姑娘吃飯，然後他跟他爸媽把這事徹底說清楚了，之後回來找你，跟你表白，求婚，你答不答應他？」
她竟然忽然提到「求婚」這麼詭異的關鍵字。
顧一樣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拜託，怎麼可能？太子爺都還沒跟你求婚呢。」
「那不一樣。我是明確的根本就還沒答應他呢。我跟他說得特別清楚，我和他之間就是作者和讀者的關係，畫手和寫手的關係，同人和原作的關係，樓上樓下鄰居的關係，朋友的關係，沒有其他了。以後能不能有其他，得看眼下這些關係能不能捋順了，相處好。要是連這些最基礎的關係都沒辦法維持的話，那其他的關係就根本沒有必要嘗試啊。」
陸鹿一臉正色。
「但是你和沈磊又不一樣。你和沈磊那種相處方式，包括你們彼此確認的想法，實際上就是開放式的戀愛關係。那雖然你自己不願意承認，沈磊也願意配合你，你們不稱呼彼此為自己的戀人，但實際上你們就是雙箭頭的情侶，難道不是嗎？那他現在人生發生了這麼重大的轉變，想法也跟着有所轉變了，想要和你有再更進一步的發展也很正常啊。」
「哪裏正常了！？一點都不正常好嗎！」
顧一樣終於忍不住哇哇大叫。
陸鹿說：「你聽人說話都從來不走心的。你也不仔細想想，他怎麼跟你說的？他是跟你說「我們」，連他的錢，他都能跟你「我們」，他根本就已經沒把你當外人了。」
「……那他也太自作主張了，我還沒把他當內人呢。」顧一樣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你沒把他當「內人」……」陸鹿跟着她順嘴說到這兒，忍不住噗嗤笑場，之後努力表情管理了一下，重新來過，「你沒把他當自己人？那你一聽說他拿不到版號，急得到處幫他打聽張羅？」
「那是朋友有難，我伸出援手義不容辭啊。」顧一樣理直氣壯。
陸鹿無奈一聲嘆息：「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是不會答應？你想清楚了？」
這一句「想清楚了「，讓顧一樣不由自主停頓了好幾秒鐘。
就像是經過了一場漫長的思考。
「我想清楚了。將來不好說，如果是現在的話，我不會答應的。」
她的表情迅速嚴肅下來。
陸鹿問她：「為什麼呢？因為錢嗎？」
但這其實已經不是一個疑問句了。
陸鹿其實早已經看透她了。
而顧一樣，心裏也知道得清楚明白。
就是因為錢。
如果說從前沈磊只是一個苦兮兮，艱難創業的毛頭小子。顧一樣尚且沒有這一層顧慮。
但假如沈磊真的把公司出手，從此財務自由了，可以和李俊熙一樣，每天遊手好閒吃喝玩樂，不愁錢花……
顧一樣覺得，她沒辦法接受。
勸沈磊別把送上門來的錢往外推是一回事，允許她自己去和沈磊的錢發生關係，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這種瓜田李下的事，但凡有一點點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你就是圖他的錢」的可能性，顧一樣也絕不願意去沾。
何況她都完全可以預見了，假如沈磊真的如陸鹿所說，在這種時候要忤逆他母親的意思，不但拒絕和周玘相親結婚，還要和她表白求婚，那沈磊他媽是一定會打上門來戳着她的鼻子罵她想騙錢的。
這種無聊的事情，她既沒有興趣，也絕不想參與。
陸鹿依然在循循善誘。
「那如果沈磊說，他要給咱們工作室投資，讓你放開手腳去做自己想做的內容呢？也就是說，從此以後，你再也不用為了遷就市場去投其所好的做什麼霸總漫了，你還是不願意嗎？」
「你是說……單純的投資和被投資關係嗎？」顧一樣警覺地看着她。
陸鹿忍不住笑：「你知道說是這樣說，但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是很複雜的，千變萬化，而且很多時候，其實不受你自己的控制。」
顧一樣於是撇撇嘴：「那就再看情況，仔細研究研究唄。如果真的對工作室的發展有好處，重點是能讓咱們做一點自己想做的好內容出來的話……」
後半截話她到底沒能說出來。
她只是反覆地認真想了又想。
「我不想把這段關係變得太複雜了，但是所有的事情一旦扯上了錢，想不複雜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寧願不要。」
陸鹿忍不住拍着她的肩膀，再一次長聲嘆息。
「你會有這種想法，不恰恰就是證明你真的在乎極了嗎？」
陸鹿猜測沈磊當時其實是打算和她求婚，因為接到電話，聽說周玘回來了，才突然又不說了。這件事顧一樣本來壓根沒在心裏細想過。如今陸鹿這麼反反覆復的追問她，反而成了心上的一根刺，讓她焦慮得不行。
那次意外相遇的對話之後，沈磊徹底消失了三天。據李俊熙說，回家陪他母上去了。
顧一樣說不上心裏是什麼滋味。有一點盼著這個人趕緊出現，吱個聲兒，把那一塊壓在她心頭的大石卸了。又有一點盼著這個人乾脆就這樣徹底消失算了，永遠不要出現了，不要問她奇怪的問題，逼迫她必須作出選擇。
當時明明說好了，可以不用必須有定義，必須有結果。這才沒過多久呢，又忽然好像什麼都要變了。
每想到這些煩心事兒，顧一樣就覺得十分惱恨。
她最惱恨的還是自己。
總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在這裏自作多情，為根本還沒有發生，甚至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生的事情自尋煩惱。
可陸鹿卻笑話她，說戀愛這回事，原本就是甜蜜又煩惱的。她如果始終不能對這樣的煩惱甘之如飴，那說明她搞不好根本就不適合談三次元的戀愛，乾脆永遠呆在二次元磕磕cp，萌萌紙片人算了。
對於後面這個選項，顧一樣認認真真思考了一下，竟然覺得自己完全不排斥。
虧她當初還吐槽沈磊是個二次元禁斷症患者，原來到最後，搞不好真有這毛病的是她自己。
沈磊奉她們家太后之命回去「吃飯」再回來后的當天，就主動上門來找她，說想和她好好談談。
顧一樣百般的不情願，抱着筆記本電腦假裝工作，忙到連頭都抬不起來，只想把腦袋藏在熊先生的嘎吱窩裏裝死。
最後還是陸鹿強行把她給拖出來了，搶走她的電腦，摁着她命令她好好聽人說話。
沈磊於是對她說：「我跟我媽都說明白了，我和周玘真的沒什麼，之前都是為了讓她別老嘮叨，故意做做樣子騙她的，這些全都和她說明白了。周玘這趟回來之後就要帶着她爸他媽一起出國定居了，之後應該會入籍，再也不回中國來了。我媽雖然看起來挺失望的，但是情緒還算穩定吧。我還跟她說好了，以後有事找我，就直接打電話，我會理她的，不要再假裝生病什麼的，鬧到醫院裏去了。動靜折騰得這麼大，不好。」
顧一樣被迫坐在沙發上，聽着他彙報工作一樣，把自己這三天都說了什麼幹了什麼想了什麼經歷了什麼，一件一件報備給自己，一時之間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到底在幹什麼。
「所以，你和你媽這就算是基本達成共識了，她承諾她會努力改掉這控制狂的毛病，把你當成一個獨立的成年人來對待，雖然也不知道她這樣說是不是真的能夠這樣做到，是嗎……」
她如是這樣總結了一下。
沈磊就點點頭，又補了一句：「其實我也挺懷疑的，我覺得她根本就做不到。但是她以前是連承認都不承認的，我根本沒法說話。不管怎麼說，現在她自己願意承認了，而且願意聽我說話了，總算是個好的開端吧。」
顧一樣只能也跟着他點點頭：「那……不是挺好的嗎？」
別的話也就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好像說什麼都挺多餘挺尷尬的。
沈磊也好一陣不說話。
兩個人打啞謎似的坐在那兒，四眼相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終於，還是沈磊先忍不下去了。
「所以我上次想跟你說的那個事……我這兩天又和我那個老朋友聊了一次，他是答應我，我們正在做的那個單機遊戲，想要繼續做下去也可以，只要最後的銷售量能夠完成任務就行。那如果我真的接受他的條件了，我們是不是能夠……」
「不能！」顧一樣嘴比腦子快了一秒鐘，直接就把這兩個字吐出來。
沈磊原地僵直了好一會兒：「…我都還沒說呢，你就拒絕我。」
「我有個直覺。你還是先別說了。」顧一樣站起身就想往裏屋逃。
沈磊在身後追着她。
「我就說，如果真的能夠擺脫生存的壓力了，我們能不能一起，做一點想做的有意義的事兒。」
顧一樣人都抓住門把手了，聽見這麼一句才停下，扭過頭來看着他：「……那你早說啊，這話你至於拖三天才說？」
沈磊的表情相當微妙：「不然你以為我要說啥？」
顧一樣啞口無言，只好拿眼睛去瞪在餐桌邊上假裝戴着耳機畫畫的陸鹿。
陸鹿一本正經地盯着自己的電腦屏幕，完全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的樣子。
顧一樣只好清了清嗓子，問沈磊：「你說的「想做的有意義的事兒」，具體是指什麼？」
沈磊斟酌了一下措辭，回答她：「反正不是什麼修橋鋪路種樹的，還沒到那個地步，你就先說你答不答應了，你答應了我再和你細說。」
顧一樣眼一瞪：「那不行，你不說清楚，我肯定不答應。」
兩個人你來我往，各自迂迴，誰也不肯相讓。
最後沈磊被她這牛脾氣懟得沒辦法，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你放心吧，答應過你的事我沒忘。說好的，不糾結。定義也不強求結果。我懂的。」
他雖然是這樣說了，語氣連同臉上的表情卻莫名有一點委屈。
顧一樣看着他這模樣，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總覺得自己像個不識好歹的壞人，把人家掏出來還熱氣騰騰的一顆心，切得碎碎的，全倒進了下水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