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為朋友擦凳子

第二百八十章 為朋友擦凳子

「原來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在某個清靜的酒樓上,恆東臨欄聽風,提壺飲酒,喃喃自語。

桌下堆著十餘個酒壺。

酒樓內外,包括不遠處的街巷裏,到處都是太監高手與緹騎。

所有人都感覺到公公今天的情緒有些問題,不然自我管理如此嚴格的他,怎麼會如此濫飲?

恆公公的情緒不好,趙國便可能有事,天下便會有麻煩。

這讓眾人很緊張,禁軍與城門司甚至軍部方面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奪宮,或者向秦國發兵。

「去把那個人帶過來。」恆東忽然說道。

幾名下屬對視一眼,臉色有些奇怪,心想就是這樣?

公公終於要見那個人了?

那個人究竟有何重要?

在緝事廠里有很多秘密,也有很多奇怪的事。

最讓官員們想不明白的是一名修行者,叫做姜瑞。

緝事廠有個專門的部門負責監視、控制此人,已經持續多年,甚至聽說從緝事廠初建那個部門便存在。

但緝事廠官員們怎麼看,那個人也極其普通,沒有任何值得警惕的地方,花這麼多的錢與精神在上面,還不如直接殺了。

那名叫做姜瑞的修行者,現在是鹿山郡某個宗派的客卿長老,離都城的距離不遠,以緝事廠的能力、再加上數十年時間的監視準備,很輕鬆地便把此人制服,然後連夜帶回了都城。

當姜瑞被押上酒樓,跪在地上的時候,恆東還在喝酒,只不過桌下的酒壺已經變成了三十幾個,如山般堆著。

「來了?」恆東看着姜瑞說道。

他的語氣很淡然,就像時常見面的朋友。

姜瑞這些年還算順利,靠着修行天賦與鑽營的本事,成功做了一家宗派的客卿。

他正想着能通過什麼途徑去都城裏尋找機會,結果今夜宗主忽然翻臉,宗派里的弟子們一涌而上,然後把他交給一群黑衣人,押來了都城。

在路上的時候,他震驚不安,猜想了無數種可能,卻想不到任何線索,是什麼厲害人物要對付自己。

聽着那聲招呼,他鼓起勇氣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怔了怔后,趕緊謙卑問道:「敢請教大人名諱?不知尋我這個山野之人有何事?」

在他想來,這位身着錦衣的中年陰柔男子,能夠讓宗派如此聽話,必然是都城裏的大人物,但沒有立刻殺死自己,應該是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比如用自己去暗殺朝中的對頭之類。

「原來你什麼都忘了。」

恆東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那這樣吧,我給你講個故事。」

那個故事從真實世界裏的很多年前開始,兩個頗有天賦的散修在某個山谷外相遇,吃了一條烤魚……

很多年後,他們一起進了極天鼎,開始問道。

……

姜瑞早已忘記那些前塵往事,聽的震驚無語,喃喃說道:「您是說,我們並非這個世界的人?」

恆東說道:「是的,對這個世界裏的人來說,我們就是謫入凡塵的仙人。」

「我是仙人?」

姜瑞覺得好生不可思議,想着自己在這個世界裏的艱難與辛苦,更是生出無限感慨,當然還有更多的狂喜。

他深深呼吸數次,才稍微平靜了些,問道:「那你現在是?」

恆東說道:「我在皇宮裏辦事,姓恆,你可能聽說過我。」

姜瑞再次震驚,甚至比前面更加震驚,因為恆公公的名聲實在是太大了!

「你居然是恆公公!這怎麼可能?」

「對對對,你說我們是仙人,那我們當然應該這般厲害。」

「不對啊,既然我們是同伴,你為何以前沒來找我?」

姜瑞越想越亂,於是也越說越亂。

「不着急,你會慢慢想起來所有事。」

恆東扔掉手裏的酒壺,拿起雪白的毛巾擦了擦手,說道:「只是我不確定你願不願意想起來那些事。」

……

養母被殺死。

被人販子到處賣,無數次的毒打。

被閹入宮,在宮裏艱難求存,不知遇着多少痛苦。

那些事,恆東從來都沒有忘記,所以姜瑞也必須記起。

沒有過多長時間,姜瑞想起了那些事,臉色瞬間蒼白。

迷失在紅塵里的人,最痛苦的時候,不是糊塗地死去,而是醒來面對真實的那一刻。

「原來……你還活着……你居然進了宮……原來,你就是恆公公。」

姜瑞想要解釋當年的事情,嘴唇動了動,卻終究說不出任何話來。

恆東用毛巾把自己踩髒的凳子擦乾淨然後坐下,他看着不像是在為朋友擦凳子。

看着跪在地上的姜瑞,他問道:「你喜歡怎麼死?」

姜瑞再也無法跪好,跌坐在地,剛剛知曉真實,便要死了,誰都不會樂意。

他神情惘然,喃喃自言自語道:「我不想死,怎麼死都不喜歡。」

恆東說道:「這些年我無時無刻都在想怎麼殺你,為你設計了十幾種死法。為了不讓你因為意外提前死掉,我派了很多人保護你,黑衣人想殺你,都被我冒險救了下來,好不容易到了今天,你總要挑一種。」

姜瑞身心俱寒道:「就算你想玩我,玩了這麼多年也夠了,為何不早點殺了我,何必拖到今天!」

「你是我在幻境裏的錨點,只要你還活着,仇恨還在,我便不會忘記那個真實的世界。」

恆東說道:「直到剛才,我忽然發現這些事情沒有什麼意義,自然就不用再留着你。」

姜瑞喃喃說道:「我天賦不錯,意志手段皆有,卻始終走的如此艱難,原來是你一直在暗中打壓我。」

「在外面你就一直覺得我百無一用,只是運氣好,難道你以為在這裏我也只是運氣好,搶先走到了你的前面?你要明白並且接受一個事實,你從來都不如我,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在外面不行,在裏面也不行。」

「哈哈哈哈,我才想明白,你是個太監,那玩意兒被割掉的感覺如何?不管我行不行,你不行啊!」

姜瑞輕蔑說道,忽然眼裏閃過一抹厲色。

他不是準備偷襲恆東,而是想要自殺,可惜的是沒能成功。

恆東衣衫微動,帶出數道殘影,彷彿沒有動作,實則已經封住了姜瑞的所有經脈,又重新坐回椅子裏。

姜瑞神情驟變,吃吃說道:「抱歉,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當年……我也沒想到你會吃這麼多苦。」

恆東沒有理他,平靜解釋道:「我用的手法會讓你不能動,感受會更加清楚,而且確保你不會昏迷過去。」

以這樣狀態承受緝事廠的那些恐怖刑罰,會是怎樣的痛苦?

姜瑞臉色蒼白說道:「真要做這麼絕?我認慫,我認錯……你就給我一個痛快。」

恆東沒有說話。

姜瑞完全絕望了,沉重地喘息著說道:「我都認了,但按照問道的規矩,裏面的事情不能帶到外面去,你不能記恨我。」

他不願意承受那些可怕的痛苦,更不願意離開幻境后受到恆東的持續打壓。

恆東微笑說道:「怎麼會呢?所以稍後無論你怎麼痛苦,都不要記恨我,在外面……我們還是朋友,或者在相遇坐在一起的時候,我還為你擦凳子。」

姜瑞本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心想以自己的修行天賦,只要固守道心,哪怕再厲害的刑罰又能如何?

但這時候看着恆東的淡淡微笑,忽然有些發冷,聲音微啞說道:「你究竟想怎麼處置我?」

恆東說道:「凌遲吧,抱歉,我知道這實在是沒有什麼新意。」

姜瑞臉色更加蒼白,身體微顫,想要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求饒,卻無法動彈絲毫。

「畫面太血腥,我就不看了,你好好享受。」

恆東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酒樓。

走出酒樓的時候,他向對面屋檐看了一眼。

天使黑青色的。

它相信雲台山谷的所有看客們也不願意看接下來的殘忍畫面,又不是變態的邪道高手……至少表面上。

夜街安靜無聲,極遠處晨光隱見,人間卻是更加黑暗。

恆東披着黑色大氅向著夜色里走去,身後忽然有慘叫聲響起。

慘叫聲不曾斷絕,只是漸漸低微。

……

姜瑞算是一名境界不錯的修行者,但對於如此廣闊的世界而言,他的死亡只是一件小事。

只有那個鹿山郡的宗派,因為此事緊張了很長時間,宗主甚至想過,要不要主動進京向恆公公請罪,只是隨着時間流逝,緝事廠再沒有什麼吩咐,才漸漸放下心來。

沒有人知道,恆東把此人留了數十年都沒有動,那夜卻忽然抓了過來凌遲處死,這件事情究竟意味着什麼。

太后不知道那天夜裏酒樓發生的事情,緊張不安地等待着恆東的反應。

在她看來,像恆東這種有不臣之心的惡徒,必然會藉著那夜宮裏的衝突,做些什麼事。

出乎意料的是,恆東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選新君一事都沒有理會,只是如往常一樣,處理著朝政。

趙國很快便迎來了一位新的皇帝,由太后抱着坐在珠簾后的椅子上臨朝。

從那天開始,何霑再也沒有參加過朝會。

只有最親近的下屬,才能發現恆公公有些異常。

最近這段時間,他經常看着灰暗天空裏的某個點,一走神便是半天。

偶爾他會去某座偏僻的冷宮,在那些狹窄的夾道里,來來回回地走着。

有時候他會走進某個早就無人居住的小院,取出一張竹椅躺下,手裏輕輕揮着圓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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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師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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