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犧牲與復仇 3

第四章 犧牲與復仇 3

就在晴川跳著腳大喊「八格牙路」的時候,張濤正在自己的屋子裡就著花生米和四叔喝著滾燙的小燒。

「『人精子』他們都撤回來了?」張濤眯著眼睛問。

「嗯,他們折了兩個人。」四叔往嘴裡丟了一顆花生米,輕描淡寫地說道。隨即他眉頭一皺,疑惑地問道:「少爺,還為『地耗子』的事難過呢?」

「難過……難過又能有啥用?難過死了的人也活不過來!」張濤喝了一口小燒,享受著那順著嗓子到胃中的火辣一條線的感覺,「現在也只能安慰自己,不讓小鬼子佔了便宜就行了。」

「嗯。」四叔點了點頭,「也只有這樣了。」

正在這時候,張貴走了進來,張濤納悶地問:「這大半夜的你來找我啥事兒?」

「東家!」張貴不好意思地低著腦袋,「我看你沒睡呢就來告訴你一聲,正好四叔也在。」說著他舔了舔嘴唇,「東亞路咱們鋪子退租的事兒,我整明白了,和東家尋思的差不多,是有人整事。」

「誰呀?在濱島的地面上和老子整事,是不是岡田那個老王八?」張濤疑惑地問,隨即示意張貴坐在他旁邊,他親手給張貴倒了一盅酒,「來,一邊喝一邊聊。」

「不是!」張貴用手虛扶了酒盅算是感謝,「岡田沒露面,是黃隊長把那幾家鋪子的掌柜都抓起來了,借著香滿樓的由頭,抓進偵緝隊就是一頓毒打,要麼承認自己是共產黨,要麼關上鋪子給日滿商社騰地方。」

「原來是這個小王八犢子!」張濤解恨似的喝乾了酒盅里的小燒,舔了舔嘴唇問道:「那勒五爺和金先生被抓進去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正經的旗人,奔著皇上進的關,一個是從漢城來的外國人,所以就沒抓。但是據說這兩家都收到了幾顆子彈,現在嚇得人都不知道哪兒去了。」張貴搖了搖腦袋,「這倆人也是有意思,就像是約好了似的,一晚上就沒影兒了,鋪子都不要了,也不退租給日滿商社騰地方。」

「找,趕緊找!」張濤站了起來,「我看這晴川和黃公子這陣子可不是好作,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老實點。」

張貴對於晚上的事兒大概知道了一些,喝了口酒感慨地說道:「可惜了『唱破天』和『小包子』了,夫妻倆就換回了楊扒皮的狗命!」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盅,「以後再也聽不著『唱破天』的嗓子,看不見『小包子』的翻跟頭絕活嘍!」

想起在憲兵俱樂部看到的那悲壯一幕,張濤淚水模糊了眼睛:「張貴呀,你在底下的路子廣,看看能不能把這兩口子的屍首弄出來,找個好地方埋了,替我燒點紙錢,跟他們說一聲,就說是我提前給的賞錢,哪天小鬼子找上我,我就去聽他們的戲!」

四叔聽張濤說的話不吉利,剛想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吧唧了幾下嘴,只是淡淡地說道:「張管家也替我帶點吧!」

「行!」張貴點頭道,「這事情一般都是警察局的民政科辦,我正好有認識人,上點炮就行!」說著看了看張濤,「東家,那就葬南山坡吧,給我小閨女做個伴。這丫頭在世上的時候最喜歡熱鬧了,整天纏著我去聽戲,這次,讓她聽個夠!」可能是喝酒喝得急了點,張貴一邊說著,一邊抹起了眼淚,「我那小閨女要不是讓鬼子逼得跳了井,今年也16了,也該上女中了。」

張濤走過去拍了拍張貴的肩膀勸道:「咱們家哪個人不是和鬼子有深仇大恨?過去的事兒就別尋思了,來,喝酒!」

張濤他們在這裡喝酒,晴川卻在他的辦公室裡面焦急地踱著步,黃公子在身邊小心翼翼地陪著。

「黃,你的覺得這些事情有什麼聯繫沒有?」晴川問道。

「太君,這事我也納悶呢,應該是早就計劃好了的,這濱島怎麼一夜之間冒出了這麼多土匪?」黃公子疑惑地答道。

「土匪?那是共產黨!黃,這些事情,幕後指揮的大大的,以前的事情的沒有,張濤回來的,四處出事!」晴川扶了扶金邊眼鏡。

「太君,你懷疑張濤是共產黨?不能吧?」黃公子心說這個晴川怎麼就跟張濤這麼過不去呢?猶豫了一下又說,「出事兒的時候,這傢伙不是和咱們在一起嗎,而且他院子裡面的護院也沒有動靜,都老老實實在院子裡面待著呢。」

「一個都沒有出城的嗎?」晴川嚴厲的目光射得黃公子一陣心虛,雖然按照晴川的吩咐在張濤家的外邊安排了兩個暗哨,但是他手下的能力實在是讓人信不過,擦了擦腦門上汗水,他點頭道:「應該,應該是沒有吧。」

「應該?」晴川一陣冷笑,「這應該是報復!對我抓了張來財的報復!而且既然大樹上又出現了『殺八方』的名字,就說明張來財雖然是地下黨,但是,他的『殺八方』的不是,他的承認,就是為了掩護真的『殺八方』!」

「啊?那到底誰是『殺八方』呀?」黃公子瞪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說,咱們費了半天勁,抓了個假的『殺八方』?」

「『殺八方』的假的,共產黨的真的!」晴川眨巴眨巴眼睛,「你的,明天去找張濤,把他客客氣氣請到憲兵隊來。」

「這個……」黃公子猶豫了一下,「沒有證據就抓國務院的挂名參議,不太好吧?」

「是請,不是抓!」晴川微笑了一下,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請他過來,我的有事情的讓他幫忙的,你的明白?」

黃公子心說我能明白啥呀,你說話雲山霧罩的。動了動嘴皮沒有吱聲,看見晴川的臉色好了一些,鼓足勇氣滿臉堆笑地問:「太君,您看這楊局長殉職了,警察局沒有個頭也不行呀!」

「警察局的,我的有安排,黃隊長的,我的也有安排!」晴川微笑著說道,「你的,把我們的事情辦好的,我的,朋友的不虧待!」

「您能想著我就成!」黃公子眉開眼笑地說,「這天也不早了,就不打擾太君休息了。」

「嗯!」晴川點了點頭,「那個演員的事情,警察局的如何處理?」

「這個太君放心,這兩口子經過偵緝隊的偵查,已經確定是**無疑,不僅要刺殺太君,還信口雌黃,破壞皇軍的形象……」黃公子頓了一下,諂媚地說道,「市府那邊,我明天去和參加宴會的幾個老傢伙打個招呼,叫他們嘴巴閉緊點,皇軍這邊……」

「皇軍這邊的,我的處理!」晴川上前拍了拍黃公子的肩膀,「黃,你的很好,我的知道,早點回去睡覺的幹活。」

「哦,那我就先告退了。」黃公子出了晴川的辦公室,掏出手絹又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昨天晚上晴川的辦公室裡面傳出聲嘶力竭的呼救聲,黃公子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心下一沉嘆息道:「唉,這是太君讓我封口呀!」

黃公子趕緊快步走了出去,不過卻沒有回家,而是向偵緝隊的宿舍走去,他得給幾個兄弟交代一下,千萬別哪天喝多了把不該說的說出去。

第二天上午,張濤一邊就著咸雞蛋喝小米粥,一邊聽著剛剛趕回來的「山兔子」眉飛色舞地講著火燒彈藥庫的經過。

「東家,你是沒在,那些個狗子實在是太孬了。100多人,就30多個開槍反抗的,剩下的都跪在地上喊抗聯爺爺饒命!」「山兔子」興奮地說道。

「哦?」張濤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們把你們當成抗聯了?那你們怎麼說?」

「我們?還沒等大當家的開口,參謀長就說我們是老林子裡面刨食的,餓了下山砸殼子出花生仁。」「山兔子」美美地端起了面前的粥碗喝了一大口,「這參謀長也是怪了,抗聯的名頭多大,還非得解釋解釋。」

張濤苦笑了一聲:「他不打抗聯就不錯了,別說裝抗聯了。也不明白南京是咋想的,這邊丟了4個省好幾年了,他們還往江西調兵剿共。」

「山兔子」卻沒長那憂國憂民的腦袋,搖了搖頭:「這事咱不明白,也管不了。老老實實地殺鬼子才是我的事兒。」

「呵呵。」張濤笑了起來,「這話說得對。『山兔子』,待會兒你找管家拿20大洋,給昨天晚上跟著熬夜的眼梢發點煙錢。」

「行!」「山兔子」也不推辭,他也知道,要是假模假樣地推辭自己肯定挨罵。

剛說到張貴,張貴就急匆匆地走過來了:「東家,黃隊長來了。」

「哦?」張濤放下了筷子,「說來幹啥了嗎?」

「沒有,就是要見您,還帶來了一車的警察,但是都沒進院,就他一個人進來的。」張貴看起來有點著急。

「那叫他過來吧,『山兔子』先迴避一下,張貴告訴四叔一聲。」張濤又繼續吃了起來。

張貴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了出去,「山兔子」也站了起來,走的時候還小心地拿走了桌子上的碗筷。

不一會兒,張貴就帶著黃公子走了進來,黃公子一副春風滿面的樣子呵呵笑著說:「大哥這個點才吃早飯呀?」

「哎呀!是老弟來了啊?快坐下來一塊兒吃點,新小米熬的粥,香著呢!」張濤站起來說道。

「我可沒有大哥這麼清閑,早就吃過早飯了。」黃公子坐了下來,笑嘻嘻地說道。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昨天晚上聽說是招待會,還以為管飯呢,結果就花生瓜子。回來吧,剛看見死人還吃不下去了。」張濤一邊喝著粥一邊說。

「大哥和我還客氣啥?」黃公子接過了護院遞過來的茶水。

「聽說昨天晚上出了不少事兒,又是放槍又是爆炸的……」張濤夾了一筷子芥菜絲鹹菜放到嘴裡,「還以為你小子得忙得四腳朝天,咋跑我這兒來了?」

「我可不是忙嗎?」黃公子嘆了一口氣,「昨天晚上就沒咋睡覺,今兒個來也是找大哥有事兒。」

「啥事兒就說吧!」張濤放下了已經空了的粥碗,拿起桌子上的手巾擦了擦嘴。

「沒啥大事兒!」黃公子依舊是嬉皮笑臉的德性,「晴川太君請您到憲兵隊去一趟。」

「這個節骨眼上,晴川太君想找我這個閑人嘮嗑?」張濤故作疑惑地問。

「太君的事兒,咱就不好過問了,晴川太君說是要找您幫個忙。」黃公子已經站起了身子。

「我一個空頭的參議能幫啥忙?」張濤說著突然神色一厲,「聽說黃隊長還帶了不少的警察……難道是要把我綁到憲兵隊嗎?」

「哎呀呀!」黃公子急忙解釋,「這你可真是冤枉兄弟了,現在街面上多亂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不多帶點人嗎?我倒是好說,大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咋交代呀?」

張濤也實在是找不出啥話說,只好跟著黃公子走了出去。四叔已經發動了張濤的汽車,張濤剛要走過去,黃公子卻死皮賴臉地把他給拽住了:「大哥,坐我的車吧,給個面子,咱們哥倆兒也好嘮嘮嗑!」

張濤知道自己拒絕也沒有用,20多個拿著長槍的警察就在門外,看來這是晴川下了死令了。看到四叔從車上下來了,張濤笑著和四叔說:「我坐黃隊長的車走,你回去吧,告訴家裡面都該幹啥幹啥。這幾天街面上亂套,都別出去惹事。」

說著頭也不回地跟著黃公子走了出去。

看著一輛轎車和一輛大警車消失在街角,四叔趕快叫來了「山兔子」和張貴,聽四叔和張貴一說,「山兔子」忽地就站了起來:「這是小鬼子把東家給抓了,我去老狼營叫人,不行就真把憲兵司令部打下來!」

「你快歇會兒吧!」四叔沒好氣地白了「山兔子」一眼,「老狼營有幾個人?再能耐也不是神仙。打濱島?那不是送死嗎?你還是先出去找找『人精子』,要是還在城裡的話,讓『人精子』進來!別的事兒你不用管。」

「山兔子」拍了一下大腿,就大步走了出去。

「我尋思著……」張貴緩慢地說道,「不一定那麼糟糕,四叔你看呀,要真是抓,就應該小鬼子來,偵緝隊也不夠格抓他呀。」

「我也是覺得這不是抓!」四叔皺起了眉頭,「但是非得去不可,一定又是晴川那個癟犢子在那玩花花腸子呢!這傢伙也不知道是啥托生的,一肚子的壞水。」

「咱們東家那脾氣……」張貴也是皺緊了眉頭,「不定啥時候火就躥上來,可別著了小鬼子的道啊。」

「等『人精子』過來,咱們合計個法子。」四叔嘆了一口氣。

「人精子」20分鐘后就和「山兔子」走了進來,進門就問:「東家到底咋了?」

「就是不知道咋了才鬧心呢!」四叔悶哼了一聲,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又把剛才的事兒說了一遍。

「人精子」瘦臉上的吊眼梢子抽了抽:「嗯,不像是抓人,要不你們一個也跑不了!」接著頓了一下,「晴川本來就一肚子壞水,到濱島也是十有八九沖著東家來的,這次指不定又尋思出啥缺德的招兒來呢!我去讓我們的人準備一下,你們這邊也準備準備。『山兔子』先不要上山,要不然就『殺八方』那火暴性子,沒準就會送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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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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