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寒江孤影 第三十七章 出發去魔都

落日的餘暉把最後一點溫暖灑在江面上，城市的節奏突然慢了下來，江水也似停止了前進的腳步，貪婪的駐足享受著這一點溫暖，並報以波光粼粼的歡愉。那些江邊散步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掛滿了微笑，他們享受著江邊的閑暇時光，就暫時把那些不得不去思考的問題交給時間吧，時間的腳步向前，誰也不能叫它停止，只能努力讓自己融入到那片落日的餘暉里，去享受片刻的靜謐，在這樣一個連名字都冷冰冰的城市裡，紀寒愛上了這裡，那一點點的歸屬感無比珍貴。

公建業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城市的安靜和溫暖，是最近的事情。那些冷冰冰的商業火鍋局上，桌山的湯還冒著熱氣，每個人心裡卻都是自帶冷氣，保持冷靜是基本的規則，誰先綳不住，誰先倒下。現在終於不用再去偽裝成堅強的鐵人三項冠軍了，公建業貪婪的感受著活著的幸福。

除了每日必要的醫院檢測和治療，公建業終於有了時間可以隨意走走看看，寒江江邊步行道上，公建業打量著每一個享受生活的人，時間在這裡慢了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自公司創辦以來，沒有一天公建業不是在焦慮和疲憊中度過的，公司小的時候思考著怎麼把公司做大，公司做大了又要考慮如何管理，如何發展，當公司發展到了現在規模，又不得不去做各種的應酬，尤其是公司到了恆泰這種規模，看起來無比堅固，實際上，任何一個小的失誤和差池都會引起連鎖反應，最終導致公司崩盤。

這些年，公建業事無巨細的對待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現在想起來多麼可笑，原本是為了家人能夠有更好的生活環境，可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從未認真對待過家人，更沒有認真的對待過自己。這種本末倒置的事情自己竟然一做就是幾十年。

公建業現在每天都會從家裡出來，然後慢慢悠悠的在江邊公園步道上，欣賞著江邊的美景，順著著大自然的風向，感受著空氣中飄來的幸福和快樂。走了一段時間以後，公建業覺得胃部的疼痛有些加劇了，便向一個長椅走了過去。

長椅的另一端做著一個年輕人，20多歲，靜靜地看著江面，像是在思考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思考。半靠在長椅上的身體，稍微向前談著頭。

「你好，我可以做在這裡嗎，不會打擾你吧？」公建業一邊捂著有點疼痛的胃部，一邊問道。

看見老人表情稍微有些痛苦的走過來，紀寒趕忙上前把老人扶到座椅上，關切的問道：「您好，快點坐吧，我看您有些不舒服，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

老人擺擺手，「不礙事的，上午剛從醫院回來，小問題，小問題。」

紀寒不放心，又問了一遍：「如果需要去醫院，你跟我說，我背著你過去，醫院很近就在那裡。」紀寒的手指向醫院的大概方向。

「太感謝了，沒有問題。我活動量稍微有些大了，休息一會就好。」

紀寒沒有堅持，就在老人的身旁坐了下來，看著江面想起梅琳今天說的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微笑起來。

「小夥子，有什麼開心的事情，跟我分享分享吧。」看見紀寒開心的笑，公建業也覺得有些開心，看來開心真的是可以互相影響的，就像商業場合里的那種緊張，也是會互相影響的。

「老大爺，如果您忘了有些事情，但是又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不是重要，您會拚命想辦法去尋找答案嗎？是不是人只有了解了完整的自己，才能重新開始續寫接下來的事情呢？」紀寒問道。

公建業好多年沒有思考過這些問題了，對於那時候的他來說，這些事情是不值得去花時間思考的。聽到紀寒這麼問，他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些時間，回答道：「人都有好奇心，越是不知道的事情，越想去知道。老頭子我虛度了這些年，現在想起來有些事情不去追尋的好，如果對你現在的生活並沒有影響的話。每個人都是不完整的，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也許就會明白，那時候對你來說要豁出性命去做的事情，你都沒了任何印象。」公建業看了看紀寒，然後看著江面上的餘暉一點點的逝去，又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每一天都可以是一個新的開始吧。」

這句話是說給紀寒，也是說給自己。

空氣里飄來江水的腥味，天氣漸涼，吸進肺里的空氣帶著涼涼的寒意。

紀寒想了想，又問道：「是不是我不去想這些事情，這些事情就會從我生命里消失呢？那我就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呢？」

「這……」公建業一時語塞，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竟然會問道這些問題。他又認真打量了一下紀寒，俊秀的臉上表情有些木訥，也有些說不出的邪魅。他有些消瘦的臉上透著一絲迷茫，也透著一絲堅毅，似乎正在經歷著什麼什麼變化，這種變化影響到了他現在的生活，讓他覺得困惑。

「順其自然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你拼了命的去尋找答案的時候，答案就像是在跟你捉迷藏一樣，但如果你放棄尋找答案的時候，它又會像惡作劇一樣，過來糾纏著你。我活到這把年紀了，還是不能對很多東西釋懷，還是忍不住要張望和猶豫，我究竟要什麼呢，當我擁有的越來越多的時候，我需要的東西反而越來越少……」公建業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本來想說，放下就好了，但是他沒有說出口，因為他也沒有辦法真正完全的放下。

他非常了解此刻公雪在公司的處境，儘管努力的勸說自己，既然交給公雪了，就應該信任她，給她最大的信任也許就是一種幫助，但是他也了解呂陽的為人，這個人好大喜功，而且對公司總經理有著巨大慾望。有時候公建業會很喜歡他，因為他自己年輕的時候，也這般的爭強好勝。不過公建業不喜歡的是呂陽的行事方式，這個人執著而暴虐，交給他的事情一定會完成，而且是不擇手段的完成。能夠這樣做的人，最後在遇到巨大利益的時候，究竟能做出什麼來，誰也不知道。

除了呂陽的威脅，公司現在面臨的問題將會是資金的問題，公建業心裡明白，這次的競標成功表面上來看是個巨大機遇，但也是一個巨大威脅，在市場形式不明朗的情況下，需要動用巨大的資金來撬動這幾個項目，一個閃失都會滿盤皆輸。就當下來說，資金問題是公雪完全不能夠解決的。

「我以前曾有過很無助的時候，但是我發現我並不是那麼無助，就像最近我發現我或許有一些能夠改變這些事情的能力，我不喜歡那種無助的感覺，那時候我希望有人來幫我，可是沒有人會幫我。」沉默了半天的紀寒說道。

公建業被紀寒的講話拉了回來，從那些原本自己認為不應該去思考的事情中，拉了回來。

「每個人都希望被幫助，對吧？」

「嗯，自己一個人會很無助的。」

「很無助！」公建業反覆回味著這句話，轉而又向紀寒問道：「如果有個人需要你的幫助，但是你也許會因此而受傷，結果可能你並不能幫得了，你還願意去做嗎？」

「當然願意啊，為什麼不去幫呢？」紀寒不假思索的說道。

「如果讓你付出生命呢？」

「那也要去幫啊，為什麼不去棒呢？」

公建業也忘記了疼痛，大笑起來。對啊，何必糾結呢？

天色愈發的陰沉起來，風也越來越大，紀寒攙著公建業從長椅上站起來，然後順道把公建業送到了別墅區門口，兩個人互相道別，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那樣。

一連好幾天天，紀寒都是上午去圖書館，雖然他沒有見到梅琳，但是他還是去了圖書館，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一直等到中午時分，紀寒回去那家咖啡館，喝一杯美式，每一次他都會多點一杯，雙份美式特濃放在對面，梅琳一直都沒有突然跳出來，對著他笑。

每天下午，紀寒都會到公園做到長椅上沉思，就像提前約好的一樣，公建業也會在下午的這個時間出現，兩個人聊了很多，雖然紀寒沒有那麼博學的知識，更沒有那麼多經歷可以分享給公建業，但紀寒還是跟公建業聊得非常開心，紀寒的率真和真誠讓公建業舒服，而公建業對人生的態度和對生活的熟知還是讓紀寒獲益匪淺，慢慢的兩個人成了默契的聊友，互相都盼望著跟對方說點什麼。

土地招拍掛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公雪坐在偌大的辦公室里，像是一口巨大鐵鍋里的螞蟻一樣，逃不出這裡，但有沒有辦法安然在這裡待著，因為鍋底的火越來越旺，溫度也越來越高。

除了工地方面出現的問題，銀行方面也出現了問題，連續有四家銀行跟公雪進行了溝通，他們都表示最近政策收緊，銀行貸款的放款都受到了限制，也就是說銀行現在沒有辦法滿足公雪那麼多的款項需求。如果在以往，銀行都是像哈巴狗一樣乞求恆泰置業貸款，因為就貸款業務來說，房地產市場還是一個非常保險而且收益率也足夠高的方向。但是偏偏在這個最需要錢的時候，銀行全面收緊了政策。公雪跑了好幾天，嘴巴都磨破了，依然是沒有任何結果，這讓公雪的心裡像是壓了快大石頭，而且這塊大石頭越來越重。宋大明是看在心裡，但是也束手無策，只能無微不至的在公雪身邊，給公雪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照顧。但這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公雪變得暴躁起來，她是個要強的人，不願意跟任何人說自己內心的苦悶。

在辦公室里喝完了兩瓶紅酒後，公雪感覺自己徹底醉了，她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開始抽泣起來，她對著宋大明說了很多，最後竟然趴在宋大明的肩膀上睡著了，她現在多麼希望能有一個肩膀值得她依靠，能夠讓她免受這般折磨。

等到公雪酒醒了一些，宋大明把公雪扶上車，把公雪送到了家。公雪到家的時候，發現公建業居然還沒睡，原來公建業在跟紀寒聊完天之後，回到家就開始打電話給自己之前的關係，在給幾個銀行行長打完電話之後，公建業也意識到了些什麼，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每個人都表示自己也是有些難為。公建業明白，能這麼暗示就已經很給面子了，在感謝完他們之後，公建業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張勇。

張勇曾經是他和朱銘、楊文強的同鄉，曾經有過短暫的合作，張勇當時勢單力薄又沒有其它支持，是公建業從自己的資產中拿出兩千萬幫住了張勇，後來張勇憑藉這筆資金慢慢發展了起來。雖說沒有太多的聯繫，但是公建業相信，現在在魔都都能呼風喚雨的張勇，肯定會念及當年自己資助之恩，拉公雪一把的。

公雪看到公建業這麼晚了還沒睡，趕緊打起了精神，強顏歡笑著對公建業說道：「爸爸，你又不聽話，醫生都讓你早點休息，你這樣我可生氣了哈。」見自己女兒這般懂事，公建業卻笑不出來，他知道這段時間自己女兒正在經歷著什麼，也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對公雪說道：「小雪，我不太了解公司最近發展的怎麼樣，但是你要明白，爸爸無論如何都會支持你的。」

公雪點了點頭，說道：「爸爸，您放心，一切都很順利。」

「嗯，那就好。」公建業也點了點頭，「哦，對了，爸爸以前有一個同鄉，現在在魔都發展的非常好，身價也有幾千億，如果你有資金問題，可以隨時找他，我相信他一定會給你幫助的。」

「幾千億？」公雪一下子興奮起來，現在項目只需要二十個億就完全可以搞定這幾個項目，連同材料供應商的問題可以一併解決了。

公雪忍不住的上前親了公建業一下，「謝謝爸爸，要早點睡哦！」公雪開心的拿著公建業給自己寫的地址和聯繫方式跑到了別墅二樓的工作室里。當機立斷，公雪立即撥通的了宋大明的電話。

心猿意馬的宋大明，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紀寒這裡，他並不想立即回家，因為李寶霞最近像是受了刑偵專業培訓一樣，每次回家都會像個獵犬一樣在自己身上尋找著蛛絲馬跡，稍有不適就會大吵大鬧，這讓宋大明大為光火，甚至有一次宋大明差點要跟李寶霞離婚，一刀兩斷了。

宋大明給紀寒買了一部手機，正在教紀寒怎麼使用，接著自己的電話就響了，贗本以為是李寶霞打來的，宋大明乾脆沒管，不一會又電話又響了起來，宋大明拿起電話綱要發火，卻看見電話是公雪打來的，宋大明趕緊接了電話。

「大明，馬上定兩張去魔都的機票，明天就出發，訂最早的航班。」公雪在電話那頭說道。

「明天嗎？」宋大明又問道，因為她知道明天公司有一場重要的全體會議。

「對，明天，儘快去辦！」說著就掛掉了電話。

接到公雪的電話，宋大明開心了起來，他對紀寒說道：「明天我要跟公總去魔都出差，就我們兩個人去。你想要的什麼，我給你帶啊。」

「魔都？是蔣先生那裡嗎？」紀寒問道。

宋大明突然想起來了，蔣先生曾經邀請過紀寒。

「是的，你要去嗎？去找那個土豪？」

「嗯，我有些事情找他。」紀寒回答道。

「那行，我先給你定機票，明天早上跟公總彙報一下就好，她現在很聽我的話。」宋大明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公雪和宋大明就出現在了寒江市機場，同行的還有紀寒，看到同行的紀寒，公雪並沒有說什麼，她現在沒有時間去管這些無關的瑣事，此行只有一個目的----錢！

飛機準時出發，在穿過平流層短暫的顛簸之後，飛機升上了一萬米的高空，地面上的建築物已經變得渺小，連同那些高大的建築都變成了小螞蟻般。

公雪看著那個地址出神的思考著，宋大明悄悄的看著公雪，而紀寒則呼呼大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