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山中
楚臨淵神情微凜，雙眉挑起，他雙眼如微彎的牙月，顯出一些鋒利之意。
他的目光靈利，看着黑暗深處，若有所思。
當然他此時的心中多半是害怕的，當下雖神情微凜，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夜色中隱隱有什麼向他走來。
他手指不止的顫動，書簍擋在了身前，目光透過書簍，死死地盯着前方。
「是什麼東西？」
他由坐姿變成了蹲姿，喃喃道。
漸漸，他聽到腳步聲。
他由蹲姿又變成了站姿，整個腰身略帶躬起，腳下蓄力。
忽的一陣狂風驟起，捲起地上的枯葉，紛紛向楚臨淵而來。
絲絲薄霧漂浮的夜色中，探出一個頭顱來。
楚臨淵看的真切，那是一隻吊睛白額的猛虎，神情兇惡，身形消瘦，目光貪婪，自成威風。
楚臨淵只恨沒有聽王嬸的話，偏偏跑進山裏來。
想到這裏，雙腿更是打顫，雙膝變得酸軟。
他嚇的一動也不敢亂動，只是忍不住的哆嗦。
枯葉隨着風紛紛卷到他的腳下，而後又自他腳下吹過，他的衣衫隨風而動，鬢角的髮絲也被吹亂，遮住了他靈利的眼。
他小心翼翼的將髮絲收拾。
卻忽的身體一震。
只因老虎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手抵在耳邊，此時再不敢亂動。
書中說，遇到猛獸切勿慌張，只需以靜制動，尋求時機，或者藉助外力。人與獸的區別在於，人是聰明的，而野獸是愚鈍的。
楚臨淵不斷的在內心提示著自己。
微風輕拂，將薄霧吹亂，月華下，如浮動的白紗。
老虎自黑夜中走了出來，靠近了他，很是小心謹慎，牠見過人，卻沒吃過人，也不知味道幾何？那帶刺的舌頭舔了舔嘴角，讓楚臨淵看了膽寒。
但牠同時也知道，人類是危險的，同樣具有攻擊性，因此必須謹慎。
牠的爪在離楚臨淵前三步停了下來，牠看向了他的眼。
如王嬸看到的一樣，這雙眼睛很乾凈，你幾乎不能從這雙眼睛裏看到什麼波瀾，牠不由吼了一聲，發出一絲挑釁。
書簍后的那雙眼眸死死地盯着牠。
他身體被嚇的一震，身體越是躬了起來。
在老虎的眼裏，躬身只為了提防與反撲。
牠晃了晃腦袋，稍稍退後了幾步。
書里寫的東西，自然有幾分道理，楚臨淵暗自慶幸：「古人誠不欺我。」
但這樣與一隻猛虎對峙，饒是他不斷的安撫自己，心態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崩塌吧？
他於是又微眯起雙眼…
在老虎看來，他應該是個獵人，因為牠捕食的時候也會微眯眼睛，這樣能讓目光焦距，全神貫注。
此時老虎不敢妄動，楚臨淵也是一般。
楚臨淵也不知怎的，他竟能保持這樣的姿勢如此之久，他是哪裏來的力氣？
……
……
「蘿蔔。」
「白蘿蔔。」
楚臨淵此刻的心裏只想着吃一口蘿蔔，這蘿蔔甘甜多水，即可以充饑，又可以解渴。
他又渴，又餓，身體又是僵硬，微微動了動脖子，只覺落枕了一般。
他的目光依然在那隻體型精瘦的老虎身上，牠趴在地上，連頭都貼着地面，只是那雙虎目卻一直在楚臨淵的身上。
天色漸亮，森林裏開始有了聲色，有蟲鳴，有鳥叫，還有猴子…
楚臨淵不敢抬頭，但他知道，這顆大樹之上至少有兩雙眼睛盯着自己，或許更多。
因為猴子的尖叫聲越來越多，只因在大樹下，發現了一隻老虎。
老虎並沒有理會那些猴子，只是此刻牠抬起頭來，匍匐著靠近了些。
楚臨淵下意識躬起身子，手中的書簍嚇唬性的向前一推。
老虎果然被嚇到，退了兩步。
猴子的叫聲忽的停止，可能見到這一幕太過驚訝，一個個張開了嘴，目瞪有點口呆的模樣。
在一段時間內，猴子都沒有再叫，只是眼睛盯着樹下一人一虎對峙著，怔怔出神。
都想要看看，這人類還有什麼手段。
猴子仿人，善於學習，眼前的這一幕，不正是一堂生動的課么？
楚臨淵微眯着眼，手持着書簍活動了一下，只聽「啪啪」響，只因久未活動，關節僵硬。
那老虎聽了，卻是忽的站了起來，露出獠牙對着楚臨淵一聲怒吼，前肢微曲，背身躬起，這是要發起攻擊的前兆。
楚臨淵正自強撐，被這一吼，更是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他的心跳狂亂，雙膝發軟，身體不住的發顫，此時又累又餓，哪裏還能支持？
可只要他眯着眼睛，牠就不敢向前，就算牠知道對方已是強弩之末，牠還是會很謹慎，因為對方是人，不是猴子。
直到楚臨淵的肚子「咕嚕」叫出，老虎終於撲向了他。
所有的堅持，都敗在了肚餓上。
虎爪極速襲來，迅速變大，下意識的將書簍擋在身前，楚臨淵只覺一股巨力從書簍傳來，將他撞倒在樹上。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猴子又開始大叫了起來，大樹上不少藤條垂落，七八隻猴子如盪鞦韆般的降落下來。
老虎見了，不由一愣，這一時竟沒有乘勝追擊，撲向楚臨淵，而是向著猴子怒吼一聲。
這讓他暗自慶幸，楚臨淵全身精疲力竭，卻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拉着藤條攀上了大樹。
一整夜都想爬上這顆大樹，可但凡他輕舉妄動，老虎都會發動攻擊。
這時脫難，不由喜極而泣，全身一股勁鬆了下來，頓時心酸、疲乏、疼痛齊齊湧上心頭。
只是眨眼功夫，楚臨淵便爬上了大樹，這讓老虎更是氣急，牠抬頭對着楚臨淵一吼，卻在此時一隻猴子盪著藤條在虎頭上一抓。
老虎吃痛，虎爪伸去，卻是抓到了空處。
落地的幾隻猴子紛紛叫囂著來回跳動，手裏撿起石頭便往老虎身上砸。
老虎撲向猴子，卻不及猴子靈活，兩三下就躥到了樹上。
楚臨淵見這幕，只覺好生解氣，恨不得猴子多多戲耍它。
「這雙拳難敵四手，饒你是山中之王，也架不住這麼多猴子這般戲耍吧？」
楚臨淵在大樹上大叫了幾句，臉上露出了釋懷的笑，可笑了一會，臉卻又沉了下來。
只因他意識到，他還在這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