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菱州初至
兩匹烈馬逃出城外，穿過了一片竹林，已是午時，後方暫無追兵前來，封翊之下馬停靠一旁，暫時歇息。
女子也下馬警惕的注視四周問道：「封大哥，我們要多久才能到菱州？」
「如果路上沒什麼意外，大概七八日就到了，」封翊之看著遠處陰鬱沉沉的天空，忽然想起來什麼，便問道，「到了菱州，小姐可想好了，若是遇上什麼人，交上什麼人，我們要怎麼個說辭？並且……小姐的姓氏，怕也要改。」
「這個自然，」女子暗了暗眸子，冷聲說道，「義父說，當年抱我入府那夜，風雪交加，便有了雪酌二字，好在這兩個字本就雌雄莫辯，只是，俞是天子姓氏，既然我與皇室已然無瓜葛，那，不如隨大哥姓封，就當把過去一切都塵封了卻，你我從此便互稱兄妹，也不會引人起疑。」
封翊之聽著斟酌道：「封雪酌，果然是妙，只是……不知何時，你才能夠不擔驚受怕的男扮女裝遮遮掩掩，當真要一直蒙塵不見天日么？」
封雪酌握著手裡的鞭子，那是百里崇明交給他最後的保護，這條蛇鞭傳言是用千年白蛇皮製作而成，在白蛇蛻皮之際完整剝取下來，加以打磨錘鍊，拿在手裡頗有重量，百里崇明曾說這條蛇鞭有個名字喚作白斬，只是不知怎麼，他總覺得這名字一叫便會讓他肚子餓……
看來將來若有機遇，一定要給它換個名字。
封翊之見封雪酌不言語，只當他也在遙遙無期的迷茫之中，看著眼前人低垂眼帘，平日清冷的鳳眸也多了幾許溫柔，君子英氣與美人嫵媚皆在封雪酌眉眼一挑一垂之間。
都說男生女相，大富大貴，可是封翊之實在是覺得不公，眼看著這麼多年都這樣過去了，他是否還能夠等到眼前「娉婷少女」換上那白裳玉冠，真正恢復公子之身。
歇息過後，兩個人便一路趕往菱州城，七日之後，風塵僕僕的兩人終於順利入了菱州城，一進城門，便是一條筆直大道，兩側商攤小販諸多，左側是熱氣騰騰的包子麵條小餛飩，還有茶肆酒館燒雞店，右側有衣衫首飾成衣店，還有不少客棧酒樓典當鋪，街市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眼看著天色漸暗，夏日裡又格外悶熱，到了夜裡更加沒了一絲風吹，封翊之便說道：「我們且找一家客棧安頓下來，再去吃點東西吧。」
封雪酌下馬走在街市之間，一手牽著馬，一手不自覺的勾緊面上的輕紗，從前府里人少，去街上的時候也不多，更別提第一次走在這人聲鼎沸之中，心裡莫名有些忐忑，不由自主的低下頭，手心也隱隱出汗，封翊之見了，便指著最近的一家客棧說道：「我們暫且住在這裡吧，等熟悉幾日，我們再尋個安穩去處。」
封雪酌本想說好，身邊匆匆來去的人卻不斷，不覺閉上嘴巴，點了點頭。
菱州城內繁華熱鬧，有三三兩兩的男人從煙花之地進出，遠遠瞧見進城來的那位青衣少女，皆是眼前一亮，交頭接耳起來。
也有從胭脂水粉鋪子出來逛的小姐千金，扯著同伴的袖子，以團扇覆面悄悄說道：「姐姐你瞧，那個客棧前的女孩子，身段輕柔窈窕，一看便是個人間尤物。」
女孩說罷，手中團扇輕輕放下，露出一張玲瓏嬌俏的面龐來，眼眸亮亮的，聲音也是酥酥麻麻的，只是個子不高，可謂是「珠圓玉潤」，瞧著也不過十三四歲，看起來人卻是格外精明。
女孩身側，站著一位年歲，樣貌相似的女孩，一眼瞧去幾乎是分辨不出，只是比起妹妹的古靈精怪，姐姐的眉眼似乎溫柔些許，身材也頗為纖瘦，一開口，聲音也很是溫和：「妹妹可曾留意，那位女子雖然削瘦高挑，盈盈可人，但是眉目之間英氣逼人，且手腕持韁繩的時候格外有力，該是個習武之人。」
身側小妹聽了撇撇嘴呢喃道：「習武如何，模樣好便是最好，只可惜她帶著面紗，也不露真容……」
她抬頭看了看這間客棧，牌子上寫著「迎安客棧」四字，心中默記下來，便隨著姐姐離去。
那邊，客棧小二瞧見生意，趕忙跑出來牽馬，又有小二跑出來躬身笑道：「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裡邊請。」
封翊之進店環顧四周，察覺一遍，才說道：「要一間上等房，清靜些的，再送些酒菜來。」
「好嘞，客官樓上請，」樓下小二抬頭吆喝一聲，「小五，帶二位客官去天字第三間。」
封雪酌跟著封翊之身後，一路默然，待到房間之中，才摘下面紗，透了口氣，又倒了兩杯水，遞給了封翊之一杯：「封大哥，真想不到這菱州城內如此熱鬧。」
封翊之懷中抱著長劍未鬆懈，倚著窗看了看下面街市，已經是西沉之時，外頭的人依然不減，各家酒樓楚館，客人絡繹不絕，似乎頗有感慨，喝了口水說道：「這菱州城，二十年前我隨百里將軍在此對戰過北齊國的兵馬，那個時候我也像你這般大，殺敵殺紅了眼，那個時候這裡血流成河，屍骨如山，北齊亡國后，這裡漸漸恢復了生機，一晃二十年，又恢復了往日繁華熱鬧。」
封雪酌聽了，忽然聽到廊內有腳步聲，飛速帶好面紗端坐，有人敲門，是剛剛帶路的小五。
「客官，您要的酒菜，這是小店招牌菜，酒釀白魚和紅燒獅子頭，還有蔥燒菜心，兩碗白飯，這是一壺花雕，請慢用，有什麼事就招呼我。」
小五把酒菜上桌，說話很是活絡，封翊之坐下來問道：「這菱州可有宵禁？」
小五聽了搖頭說道：「客官，菱州城最熱鬧的就是晚上了，並無宵禁，十年前就取消了，尤其是這段時間，更加熱鬧了。」
封翊之奇道：「哦，怎麼說？」
小五說道：「合著你們二位不是奔著端陽擂台來的呀？」
「端陽擂台？」封翊之聽了覺得有趣，便問道，「你且說說，這擂台是怎麼回事？」
提起端陽擂台，小五說的如數家珍：「這是五六年的規矩了，自從菱州城繁華欣榮起來，各路江湖豪傑也都愛來往菱州，每年端陽節，都在漁家街搭擂台，像是英雄大會似的，最後贏的那個可以在天香酒樓免去一年的吃喝錢，可熱鬧了。」
封雪酌在一旁聽著，倒是有意思，不覺微微一笑，開口道：「這倒是新鮮，何時開台？」
這聲音有幾分低啞，冷冷的嗓音如玉碎清脆，聲音本是極好聽的，只是小五覺得，這聲音似乎不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啊？
看著小五投來狐疑的目光，封翊之趕忙咳嗽一聲，小五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就明日，明日就開了，二位要是沒什麼事，小的就先下去了。」
隨著小五關上門，走得遠了，封翊之才開口問道：「雪酌，你想去觀擂？」
封雪酌有片刻遲疑，卻還是點頭說道：「明日先去瞧瞧……」
封翊之打量一眼封雪酌，那眸子里分明沒有去看熱鬧的神色，倒是多了些盤算。
「你有打算？」
封翊之問道。
封雪酌說道：「封大哥，你有沒有覺得，江湖，似乎是對皇室最強有力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