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佛龕生芽(上)
離開地下室，這上面是後院，比前院的庭子小了很多。這兒總共也沒種幾株花，光禿禿的一片。慶春打著從瘦高男子身上摸出來的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
慶春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抵禦不了寒冷，但此刻外界的低溫對他來說就像是催化劑，他的腎上腺素開始飆升。
記得最清楚的位置，是離後院最近的廚房。慶春悄悄溜了進去，情況對他來說有利，廚房並沒有什麼人，正值深夜，那兩個大人有可能會在睡覺。
慶春從廚房找到了一把菜刀，這是一把挺趁手的武器，看那鋒利的刀刃，應該是可以很輕鬆地切開肉一類的東西吧？
雖然對方可能在睡覺，但慶春不會將這些陰險的大人當成正在睡覺處理。更何況，如果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對方一定很容易想到一個很簡單但特別有效的防衛手段。
慶春提著腳步輕輕地到室內查看了一下，果不其然，所有卧室的門都是反鎖上的。唯一沒有反鎖的，似乎是瘦高個睡的房間。
但除了這件房間以外，有一個地方絕對不會被反鎖。
慶春提著刀來到了衛生間，這衛生間也很符合這幢住宅的手筆，居然有一間單獨隔開的浴室。他推開浴室，藏在了那裡面。
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在支撐自己的體力和耐心，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一直等到天邊蒙蒙亮，終於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這厚重健碩的腳步應該是那個光頭男人，這是對於慶春來說最危險的對手。
男人打著哈欠，開始解起了褲腰帶。他似乎剛起床，還沒睡醒，正打算上個廁所。
慶春在他脫完過後，持刀橫出，以重劈砍向光頭男，這光頭男反應明顯要比之前的瘦高個快一些，下意識地拿手遮擋。
那粗壯的手並沒有被砍斷，但皮肉難免被刀砍出了很深的傷口。猝起不意，這刀挨得結結實實。
男子痛苦的大叫著，揮手將慶春推開，慶春往後一閃，避免被他抓住。男子試圖起身與慶春搏鬥，但他下半身都已經脫光正在行五穀輪迴，處境尷尬。
一擊不成，慶春再度揮砍，刀卻被光頭男子用雙手抓住了。刀可以砍傷他的手，但畢竟是生死之搏，他忍著痛也要把刀奪下。
還沒等他慶幸自己抓住了對手的刀，對方卻不退反進，慶春左手攥著之前那柄木刺，狠狠地刺向了他的小腹。
在直立、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小腹遭到了重創，男子怪叫著向後倒了幾步。奪回刀的慶春沒有給對方留任何喘息的機會，揮刀狂砍。
那慈眉善目的阿姨聽到廁所傳來的慘叫，還沒來得及把衣服穿好便慌忙起身，剛開門就看到一個紅色的血人正提著刀向她衝過來。
她早已嚇破了膽，完全來不及思考自己和慶春搏鬥是否有體能優勢，撒腿就往屋外跑。
她的速度比體力消耗嚴重的慶春快上許多，很快就跑到了大門。但她慌張之中，卻被自已在大門那裡埋的繩索絆倒了，繩索上的鈴鐺響個不停，這明顯原本是為慶春準備的。
正當慶春快要追趕上去的時候，院中傳來了犬吠，那條惡狗兇狠的沖向慶春。
慶春連忙躲回了屋內，用房門將大狗擋在屋外。此時以他的狀態，實在是沒有把握憑一把菜刀殺死一條大型犬了。
女人暫時得救，連忙掙脫開纏在腳上的繩索，連滾帶爬地爬上了車，開車倉皇逃竄。恐懼已經壓過了她的理智，油門被踩到了底，車向遠處衝去。
慶春心想這群人應該還有同夥，繼續待在這裡，自己肯定會死。他轉身返回了地下室，從那被他拋棄的「最後一餐」里挑出了一根又肥又美的雞腿。
雞腿從窗戶里拋出，砸在了惡犬身上。這畜生倒是沒什麼智商，看到肥肉就控制不住地大口吃了起來……
等到這畜生完全倒地之後，慶春持刀上前，對著狗的頭部憑著自己的身體重量壓著刀一刀紮下。
解決完這最後一個對手，慶春感覺自己幾乎快要站不起來了。他明白自己必須離開這裡，咬著牙，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這座充滿了血腥與黑暗的住宅。
…
正值春分，山間田野花開正盛時。城裡的人們在這種美好的時節往往會選擇出行。父親給孩子指著陌上不知名的小花，母親在身後擔心地追著調皮的孩子，嫩紅髮夾的小女孩在前面抱著青綠色燕形風箏蹦蹦跳跳地跑著。
即使不是郊區，在熱鬧的街道，也能夠嗅到這繁花時節的美好。這種溫暖晴朗的日子會讓人心情格外好，往來的行人穿著筆挺的新衣掛著和藹的微笑。
但是有一個地方例外，這裡充斥著惡臭、生活垃圾、過街老鼠以及渴望在這兒翻找到下一餐的流浪漢。
這裡是貧民窟，很可笑的是還剛好處於城市的中心。四周都是高聳入天空的大樓，這陽光無法觸及的地方顯得有些陰暗。
老人熟練地翻撿著垃圾堆，目光敏銳地掃視其中的每一個角落。有人會以為這些生活在社會下水道的乞丐們會非常仇視富人，但老人其實一點都不仇富，反而是非常感激那些有錢人。
沒有他們剩下的那些飯菜和足夠奢侈的浪費，自己早就餓死幾十次了。
突然，老人聽到身旁傳來響動，他連忙順著聲音看了過去————一個穿著破爛衣服的男孩，蓬頭垢面，正抱著膝蓋坐在一個垃圾桶旁邊。
老人長呼了一口氣，原來是同類。偶爾來幾個同類一起競爭他並不介意，只要不是專門欺負流浪漢取樂的惡棍和經常把他們攆走的店家他就開心地一個勁感謝菩薩了。
那個男孩看上去似乎非常虛弱，應該是很久沒吃到東西了。這是很正常的事，那種對這一片不熟的乞丐是很難找到食物的，為了生存，老人可是把整個城市所有垃圾桶、垃圾堆、處理站的位置，以及什麼地方更容易找到食物都摸得一清二楚。像他這種經驗豐富的老乞丐，可以精確到了解具體哪個垃圾桶在什麼時間會有店家去倒垃圾。
「他這般又瘦又小的，再這樣餓下去估計會死吧？」老人心想，憐憫之心不禁產生，他拿出了剛搜到的一個吃剩一半的麵餅向男孩遞了過去。
男孩甩手打掉了他遞過來的食物，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迅猛地起身，和他隔開了距離。
他的眼神像是即將發起攻擊的毒蛇，盯得老人毛骨悚然。
「小夥子，你別這樣，咱不害你的。」他說著拾起了那半張餅，拍去了上面沾染的垃圾，「這餅雖然算不上乾淨，但好歹能填飽肚子啊。」
男孩不為所動，他明明連站都站不穩了，卻仍然咬牙維持著戒備的姿態。
老人幾乎就快要放棄了，但又想到菩薩說過的救人一命七級浮屠云云，只覺這小男孩怎麼說也是一條生命，看上去也吃了不少苦頭，自己還是儘力救他才好。
「能吃的，你別怕。」老人分下一小塊麵餅，放在了自己口中吃了起來。隨後他將剩下的麵餅扔向了男孩，向對方展示著自己空著的雙手並朝後退了好幾步。
男孩看著地上的餅，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將餅撿起，大口地邊撕邊吃。
一直持續了好幾天，都是他將食物扔給這個男孩，然後男孩一路跟著他，他還一邊向男孩傳授著靠翻撿垃圾在這個城市裡生存的技巧。男孩只是聽，也不回他話，讓他一度以為這個男孩是一個啞巴。
直到快一個周的時候，男孩終於不再和他保持戒備距離，也會偶爾回答他的話了。但每當他問到有關於男孩自身的身世問題時，對方就會緘口不言。
「孩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不遠，就在這群破房子後面。」這天，老人突然這樣說。
自己不可能一直和這個孩子在一起，但是除了教會他如何流浪生存之外，他覺得自己更應該想辦法化去這孩子身上的殺氣和內心的陰霾。
天空中開始下起了小雨，是那種綿綿細細的春雨。這種雨水似乎有著讓萬物復甦的魔力，把城市間的灰塵洗得乾乾淨淨，雨水夾雜著污漬，慢慢地匯入下水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