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北都雖已迎來春天,夾在蕭瑟山間的風仍寒冷似刀。

穆家大老爺穆落白頭七剛過去一個月,穆府上下一片素縞,今日又出了一樁大事,府里一片死寂,下人們稍微大點聲說話都戰戰兢兢。

唯有主院裝飾得大紅大紫,大清早就在院裏搭了個戲台,台上唱着喜慶的橋段,嗩吶聲穿破雲霄。

戲台下坐着個年輕妍麗的婦人,她面容姣好,一身華貴長衫,滿頭叮叮噹噹的玉石瓔珞金飾珠翠,正懶洋洋地靠在軟塌上,一旁侍女替她撐傘擋風,她打了個哈欠,說:「誰挑的這段子呀,不夠喜慶,本夫人想聽更喜慶點的。」

台上戲子們一怔,左右為難地互相看着。

婦人板了臉,呵斥道:「聽不懂話嗎?你們不是北都最有名的戲班,唱不出喜慶的詞兒?再磨蹭,小心我砸了你們的招牌,熏了你們喉嚨,讓你們以後一句詞都唱不出來!」

「唱!唱!唱《龍鳳呈祥》!嗩吶吹起來,板、鼓、鑼、鈸都敲起來!」戲班班主聞言冷汗冒了一身,立馬招呼起來。

一瞬間,激昂高亢的樂聲齊齊響起,幾乎蓋住了戲詞兒,這本是荒唐事,但婦人明顯就想聽這個熱鬧動靜,滿意地笑了笑,她沖一旁的丫鬟說:「傘打正點,仔細讓風吹了我,我要是打個噴嚏,你的命就別要了,穆家的丫鬟都是哪兒買來的次等貨,一個不如一個。」

丫鬟立馬哆嗦著撐正了傘,一身單衣在寒風中忍着瑟瑟冷意。

不遠處,小院角落裏,兩個下人一臉哀苦地說着話。

「大老爺頭七才過去一個月,大夫人就在院裏聽這種喜慶的曲子,成何體統啊,老夫人也不管管?」

「你還沒聽說嗎?老夫人怕是要不行了!萬一她沒了,這家裏頭哪還有能人鎮得住大夫人?胡鬧翻天了去。」

「老夫人怎麼就不行了?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那人一驚,一張臉被嚇得煞白。

「昨日不知道怎麼着在後院裏摔了一跤,摔得厲害了,又受了寒,把陳年舊疾帶了出來,誰知道能不能挺過這一關。」他一瞥戲枱子方向,壓低了聲音說,「依我看,還是應了那道士說的話,大夫人專克咱們家!大婚的時候剋死了大老爺,眼下才一個月又要把老夫人剋死了!」

「嚯,這可怎麼辦?」

「能怎麼辦?誰也惹不起大夫人,她娘家是什麼出身你又不是不清楚,晏大將軍戰功赫赫,晏老夫人是聖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姐姐又是宮裏最得寵的貴妃,她嫁進來就是這個家的天,你能指望誰?」

「二、二老爺呢?」

「二老爺?那個二老爺能頂什麼事兒?況且我估摸二老爺也是個短命鬼,那道士給大夫人占命的時候就說了,她得把穆家人都給剋死!跟我睡一屋的有個穆家的家生子,去年被大老爺賞了穆姓,聽說這事後成天想着脫了奴籍,免得哪一日被克得慘死,死後還要聽這糟心動靜。」

兩人都不說話了,滿臉前途未卜的憂苦,心裏頭都在琢磨怎麼能贖身出去。可穆府大部分都簽的死契,生是穆家人,死是穆家鬼,哪裏還有門路讓他們逃過這一劫?

偌大一個穆府,生生養了一窩提頭等死的人,每天睜眼第一件事想的都是能不能見到傍晚的太陽。

這叫什麼活法?

「當初怎麼就給大老爺定下這門親事了呢?」下人幽幽地嘆了口氣。

穆家原本是北都四大氏族,是戶部一把好手,連着三代官居戶部尚書。只可惜到這一代,穆老爺四十歲就去了,留下穆大老爺身體不好,在戶部只掛了個閑職;二少爺成天吃喝嫖賭,不成器,滿府男人沒一個能撐得住場面。

這也就罷了,憑藉穆家的底蘊,穆老爺學生滿堂,朝里朝外有不少關係和交情,能讓穆家子孫三代無憂,穆府垮不了。穆老夫人也不盼著有朝一日大老爺養好了病,二少爺浪子回頭,只打算給兩個兒子娶個門當戶對的聰慧夫人,生下孩子從小鞭策督教養再出個戶部尚書把列祖列宗的榮譽給爭回來,可偏偏晴天一道霹靂,皇帝下了聖旨,把晏大將軍的么女晏枝許給了大老爺。

賜婚那天,全穆府哆嗦著接了聖旨,全府上下沒人能想明白為什麼皇帝會賜下這樁婚事。

晏大將軍晏靖安,三朝元老,十三歲便立下赫赫戰功,坐擁大半兵權。論家世,穆家入不了晏大將軍的眼,穆家雖是北都四大氏族,但是是最末流;論才俊良配,穆大老爺是個人人皆知的病秧子,這名氣比他寫的詩做的文章有名太多。

哪怕皇帝賜婚,晏大將軍怎麼捨得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男人?

晏靖安的么女晏枝,是晏大將軍老來得女。晏大將軍在她剛出生時就奔赴疆場,對她心中有愧,向例嬌寵慣養。晏枝在北都頗得惡名,彪悍潑辣,橫行跋扈,做過的缺德事數不勝數。

當年,晏枝瞧上了一個新科狀元郎,藉著皇家花會大放厥詞,要狀元郎入贅晏家,結果狀元郎冷言冷語地將她批判得體無完膚。晏枝當場發作,險些鬧出人命,這麼大的事情,晏枝一點事沒有,反倒是狀元郎,科舉出來的人才,先是在翰林院得了一個閑差,三個月不到就被貶去地方當了個九品芝麻小官。

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這些謠言,兩個下人百思不得其解:「聽說大夫人嫁過來的時候也是滿心不願意,不等大老爺踢轎,直接就踩了地下來,當場把蓋頭掀了。」

「都不願意……何必擰到一塊兒?這皇上和晏大將軍在想什麼?」

「最古怪的是,大老爺死後,怎麼就沒一封休書把這瘟神送走呢!」

「冬至呢?」不遠處,女人懶洋洋的喊了一聲,一個下人快跑過去,跪在晏枝身前,卻因為來得晚了,挨了晏枝一鞭子,兩人看了嚇得面色鐵青,趕忙說,「快別說閑話了,待會兒大夫人想起來用到我們的時候發現我們不在,逃不掉一頓杖責!」

兩人急匆匆地往各自應當站着的地方趕去,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闖進來一個人,那人身高足有九尺,生得虎背熊腰,渾似一頭蠻牛,手裏拎着一根粗長且帶着倒刺的木棍,一雙陰鷙的眼在小院飛快颳了一圈后,直直衝向正窩在軟塌里的晏枝。

男人一個箭步衝到晏枝面前,木棍猛然落下,晏枝驚得花容失色,向後一滾,堪堪避過這一擊,隨後一擊又猛然跟上。

周遭一片寂靜,一時之間竟是沒人上去替晏枝攔住。心裏都想着,就這麼讓她被打死算了,最起碼能換得府中清靜,反正又不是自己動的手。

死了算了,這樣的掃把星。

「保護夫人!夫人要是受一點傷,你們都得跟着陪葬!」關鍵時刻,有人點醒了他們,如果晏枝真的在穆府出了這種事情,穆府全府上下都落不得個好下場!

眾人立馬上前攔住悍徒,推搡間,晏枝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一個不穩倒在地上,額角磕碰在火爐邊沿,意識混混沌沌,周遭的尖叫聲和嘈雜聲都在一瞬間飛速退走。

……

她就是這個時候穿進來的,帶着滿臉莫名其妙和額頭上劇痛的傷穿成了臭名昭著的晏枝,意識到這一瞬間,她簡直後悔上禮拜去金台寺旅遊的時候沒讓寺廟裏的師傅好好替她看看運勢——說是倒了祖宗八輩子的霉都不為過!

穿成誰不好偏偏穿成了晏枝!

晏枝這角色是她看文這麼多年以來最討厭的女配,沒有之一!

作為本文第N線女配,晏枝簡直完美地演繹了「惡毒」兩字,在這本大女主文里當了一塊合格的墊腳石,還是又臭又硬死不開竅那種,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輸在了哪裏。

心裏怦怦亂跳,晏枝兩眼無神地看着頭頂繚繞的輕紗,琢磨著找個方法結束生命沒準能穿回去,最終還是因為一呼一吸間太過真實而放棄了這個危險的念頭。

要是真死了,變成孤魂野鬼就太不划算了。

想到這兒,她掀開被子,想起身看看自己額頭的傷,奈何腦袋一陣暈眩,像是被人砸了一棒槌一樣,最後妥協地躺了回去,想了想,試探地喚了一聲:「蓮心?」

外頭很快進來一個侍女,她約莫十三四的年紀,長得白凈可人,一雙黑漆漆的眼卻落在地上,不敢往晏枝臉上看。

晏枝想起來,之前「她」趕走了一個侍女就是因為那侍女眼睛又黑又亮惹得她嫉妒,不由在心裏腹誹了下這女配着實惡毒,卻又不能暴露芯子被人頂替了的事情,板着臉說:「拿面銅鏡來,本夫人要瞧瞧臉上這傷會不會留下疤痕。」

「喏。」蓮心轉身取了面銅鏡遞給晏枝,晏枝看向鏡子裏的自己,這具身體眼下只有十五的年齡,卸去脂粉,烏髮披散,只留一張素凈的臉,五官精緻柔和,皮膚白皙細膩,乍一眼看去,像是個懵懂未知的少女。

她默默嘆了口氣,晏枝就晏枝吧,既然穿成了晏枝就替自己好好活着,這本書劇情龐大複雜,無論是將軍府還是她嫁過來的穆府都是女主成為女皇路上的墊腳石。

到最後,晏枝的下場也絕非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父親被凌遲處死,長姐被賜三尺白綾,長兄被困死沙場,而晏枝則在被折磨瘋癲之後被削成了人彘。

她不能容許自己有和晏枝一樣的命運,幸虧穿成的是這時候的晏枝,她還有幾年的時間籌備,她現在還是晏大將軍的么女,在穆府也有足夠的話語權。

行吧!女配就女配!她要在這本書里搞出個大動靜!

就在此刻,屋外突然響起了大動靜。

府內奔喪的鐘聲連敲了幾下——穆老太太駕鶴西去了。

她現在的處境非常明朗——

剛嫁過來時丈夫沒了,不到一個月,婆婆也沒了,家裏頭只有個庶出的、沒她權力地位高的二叔。

還有什麼能比當這樣的大夫人更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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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男配的惡毒嫂子(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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