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這一剎那,靈堂里異常安靜,眾人本是前來弔唁,沒想到會看到這麼驚心動魄的一幕。

證據全都攤開在檯面上,穆落皓弒母大罪幾乎已成定論,晏枝不信法網恢恢、眾目睽睽,還能讓穆落皓的罪責逃脫了去。

片刻,穆落皓似乎想通了什麼,抵死不認,怒目看向晏枝:「大夫人何必串通人來坑害我?!母親待我極好,我身為人子,怎麼會做那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晏枝聞言,長嘆一聲,眼神憐憫地看著穆落皓,她不由放輕了聲音,柔聲說:「梃擊一事,穆老夫人一事,兩罪相加,你死罪難逃,有人要將你推入火坑,你又何必到這個時候還要死死維護他?」

她聲音放得更輕,用幾乎只有兩人的聲音來維護穆府最後的顏面:「你知道我為何在你兄長死後沒有討要一封休書,回家去嗎?那是因為老夫人苦苦哀求我,希望我能留下來,將這筆豐厚的嫁妝借給她,供你還債。她待你不比待穆落白差,平日對你這般嚴格,是因你遊手好閒,不知進取,望你能早日迷途知返,但你卻泥足深陷,且越陷越深,還做出了這等事情,你……真是叫人失望,你可知穆老夫人哀求我時是什麼模樣?她那樣高傲的人為了你折斷了自己一身的傲骨!」

穆落皓一怔,萬萬沒想到中間竟然有這樣的波折,他腦海里還回蕩著那日老夫人憤怒的吼聲,她明明說「你這個不孝子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會替你還一銅錢的賭債!」她拿充滿倒刺的藤條抽打他的身體,一邊打一邊罵他是「穆府的敗家子」「穆府沒有這樣的子孫」,他知道自己從小不受她喜愛,每回和長兄一起去請安,她總是早早地讓長兄起來,坐在一旁,既有柔軟的座椅,又有溫熱的茶水,而他——像個低賤的下人一樣跪在他們面前,等了許久才等到那老太婆一句淡淡的「起來吧」。

這個家裡,沒人把他當回事,他是穆府的敗家子,是穆府的恥辱,穆府一提起就能髒了嘴的存在,哪有人會顧慮他的情緒?

可他沒想到,被他憎恨了十幾年的「主母」其實是把他放在心裡的。他從小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因為不算太高貴的出身,又僥倖嫁到了穆府這樣的人家,她一直對自己要求分外嚴苛,希望身邊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能契合大家風範,他被她壓了十幾年,憋著喘不過氣地過了十幾年,他根本無法想象那樣一個強迫自己一直昂著頭的女人居然會低聲下氣地去找晏枝做這樣的事情。

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她都沒有低下她高貴的頭顱。

自己究竟是什麼?究竟算什麼?穆落皓頭一回搞不清楚這個問題,甚至以為晏枝說這些是在誆他,只為了哄騙他說出背後的那個人。

他怎麼可能說出來?穆落皓心裡苦澀,他越過眾人,看向靈堂正中間的牌位,老夫人已經下棺安葬,此刻擺在那裡的不過是個等著子孫去供奉的牌位,他有些後悔沒有及時去看老夫人最後一眼。

那些過往的東西都被晏枝這番話挑了出來,他模糊地感覺老夫人對待自己似乎沒有印象里那般差勁。

在他很小的時候,她似乎也很溫柔地抱過他,把他當成自己親生的孩子,關切地問過他的功課,他在學堂可有被人欺負……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些溫柔和關心都消失了。

兩人之間只剩冰冷的隔閡,像是一堵永遠也翻不過去的高牆。

穆落皓走了過去,跪在蒲團上,對著穆老夫人的牌位磕了幾個頭。

洛霞笙見狀,心裡「咯噔」一跳,不知道晏枝在穆落皓耳邊說了什麼,穆落皓居然在瞬間收起了所有氣焰,變成這個萎靡不振的樣子。

萬一他真供出來了怎麼辦?她轉念一想,她在其中也沒參與什麼,只不過提點了穆落皓幾句,所有一切都是穆落皓自己親自策花的,牽扯不到她的頭上,更何況……洛霞笙輕輕咬了下下唇,露出一絲冷笑,退到一旁,冷眼看著晏枝,心裡頭驚疑不定。

這女人……當真已經不在乎她義兄了?她那麼喜歡義兄,真的能說放棄就放棄?

她不信。

等下尋個機會,還是要拿義兄試探一下,她此次來如果不能弄清楚晏枝與晏大將軍決裂到如何地步,緣何一直沒有回穆府,回去無法向義父交代。

此時,穆落皓對著墓碑磕完了頭,忽然轉過身,他看向晏枝,叫了晏枝:「嫂子。」

不遠處,穆亭淵聽見這一聲嫂子覺得極為不舒服,他蹙著眉頭看向穆落皓,眼神倏然一閃,不滿轉瞬而逝。

穆落皓說:「嫂子,是我愚蠢,我在外欠下賭債,償還不清,又誤以為母親不願替我還債才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我甘願伏法。在場的諸位大人見證,我穆落皓豬狗不如,今日在此以命抵罪!」

說完,他從袖子里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猛地插入自己的心口,在旁的晏枝見狀,直接徒手上前抓住匕首。

穆亭淵著急地喊道:「嫂子!!!」

一瞬間的阻力讓穆落皓動作停了下來,晏枝痛得倒吸一口涼氣,鬆開血淋淋的手掌,忍著痛看向穆落皓:「今日是你母親忌日,你非要讓她靈堂見血,九泉難安嗎!」

穆落皓大受打擊,渾身的力氣褪了個精光,匕首掉落在地上,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蓮心匆忙迎上去,查看晏枝的傷痕,在她之前穆亭淵早就沖了過來,撕扯下裡衣乾淨的布料止住晏枝手心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他著急地喊道:「叫大夫來!快!」

秦兆豐尚不如這個才十歲的少年,此時才反應過來,回頭喊僕人去尋大夫過來。

靈堂里頓時一片混亂,晏枝看了一眼穆落皓,沒想到他情緒崩潰得那麼快,榮安王府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能把一個本該是貪生怕死的人逼成了這副德行。

秦兆豐吩咐完下人,便開始疏散諸位前來弔唁的貴客,待洛霞笙時,晏枝忽然把她叫住,兩人目光隔空對上,竟是誰都不願輸給誰,晏枝別有它意地說:「洛姑娘,承蒙榮安王今日願意派人前來弔唁老夫人,本夫人會牢記今日恩澤。」

洛霞笙莞爾一笑,說:「大夫人客氣了。」

「洛姑娘慢走,小心台階,」晏枝端著氣度,淡淡地說,「秦總管,你親自送洛姑娘出府。」

洛霞笙暗暗咬牙,忽然想起什麼,喊道:「齊大人,罪犯正在堂上,不僅謀殺主母,還妄圖畏罪自殺,小女子唐突,唯恐他再突然暴起傷人,請您定奪!」

人群里,被點到名字的官員走了出來,正是刑部侍郎齊敏,他是榮安王麾下,自然與洛霞笙是一條船上的,當即說道:「本官即刻押下送審。」

晏枝冷笑一聲:「齊大人看了這許久的戲,怎麼在他自殺的時候沒冒出來,反倒是洛姑娘點了您的名字您才站了出來?」

齊敏臉色一變,低聲咳了兩聲,正要說話卻被洛霞笙打斷:「大夫人……」

「我跟你走!」不等洛霞笙說完,穆落皓突然喊道,他踉蹌著站了起來,跟孤魂野鬼似的走了過去,「齊大人,我願認罪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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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男配的惡毒嫂子(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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