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米莎(2)
深夜,是屬於魑魅魍魎的時間。
這也適用於泰拉的諸多城市,牛鬼蛇神出門打更,凡夫俗子歸家迴避。
而龍門,尤其如此。
它甚至已經到了一個更加奇怪的境地。
白天,它是泰拉的經濟之星,是文化交流的匯聚地,晚上,燈紅酒綠好像驅散了黑暗,卻散不走荒誕。
你能在龍門的夜晚看到飆車,看到綁匪,但你不用擔心受傷,因為最有可能造成誤傷的銃械里都是橡膠子彈,你甚至可以放心大膽地圍觀,叫好,乃至於拉塊板凳坐在旁邊磕著瓜子。
但這並不正常,這座城市的夜晚不正常,或者說,這座城市本身並不正常。
哪怕是宵禁的烏薩斯,或許也比這群魔亂舞的「打鬧」要好上一些。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只是個「外來者」,對於這個城市的氣氛還不夠熟悉罷了。
米莎這麼想着,裹了一下身上的大衣。
深夜的龍門還是冷的,這件禮裙相比而言就要有些薄了,十二月的夜寒並不是一件社交舞會禮裙可以抵擋的。
BOSS姐姐不知為何分了開來,讓自己先回去,雖然人生地不熟,但米莎還是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那個女人。
因為她是救命恩人。
少女的思路就是如此簡單,「她救了我,所以她不會害我」,這是純良到未被社會塗染的認知,天真地讓人覺得有些可憐。
她又停了下來,駐足在一家報亭前。
墨綠的亭窗上,貼著各國的主流報紙。
炎國的《京報》,雷姆必拓的《工業報》,卡西米爾的《頭條》……
「今聞,昔烏薩斯之城邦,曰切爾諾伯格,為暴民所攻,血流千里,十不存一……」
「最新快訊,有關於切爾諾伯格事變的詳細內容!本報記者將會為您帶來持續跟進……」
「……我們所了解到的是感染者的暴虐,我們甚至要思考,我們對於感染者的寬容是否只是放縱了這份暴虐……」
而這其中,最為顯眼的話,是由烏薩斯語印刷放大,塗作鮮紅的字眼:
「每個感染者都應該被弔死!」
每個字,都像是在溢血。
它的下面還配了一張圖,那是烏薩斯的首都廣場,立了一根橫樑,吊著一片人,像是隨風搖動的鈴鐺。
強烈的反胃感衝上了喉頭,米莎捂住了嘴,不由自主地躬下了身,撐在亭旁。
背部的源石結晶一陣陣地壓來疼痛,她想嘔吐。
想哭。
……為什麼?
她甚至不敢再去看,可那張報紙卻如此地惡意滿滿,那張圖片也拍得如此清晰,哪怕只是餘光,也能看到被弔死者生前的痛苦與掙扎。
「啊,找到了。」
就在米莎幾乎要倒下去的時候,她的背後響起了聲音,以及一雙及時扶來的手。
抬起頭,看到的是少女玉瑩的臉頰。
——
米莎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被扶出那個報亭的,直到坐下來的時候她才回過了神,便抱着垃圾桶吐了起來。
但總有一雙手陪着她,替她撫背,為她遞紙巾。
「謝謝……M4姐姐。」
清理了狼狽,米莎有些虛弱地道謝,下一秒,就被少女的柔軟給抱住了。
「誒?」
暗香,溫暖,這讓米莎感到有些慌亂:
「M4姐姐?」
「如果難過的話,這樣或許會好些。」
格里芬的小公主輕柔地抱着這位小烏薩斯,似乎是在安慰般地揉着她的腦袋,一對軟肉更是讓這個少女面頰通紅。
桌子對面坐着M16,吹着啤酒,時不時要瞟過來幾眼,喉嚨里還發着意義不明的咕噥聲。
「關係真好呢……」
「16姐姐!」
聽了這聲音,米莎才把自己的腦袋抬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剛才的自己實在是太丟人了!
可是M4姐姐真的好溫柔,好軟……
不不不!米莎你在想什麼!太低俗了!
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感覺有些燙,手卻又不知道放在哪裏,她總覺得,枯發的16姐似乎很不爽。
自己是做錯了什麼嗎?還是……
「呀呼!米莎醬!要不要吃點魚丸啊!超好吃的!」
SOP總能在合適的時候跳出來,打破原來的氣氛,帶入自己的節奏,血紅的大眼睛眨呀眨,手裏捧了一大碗魚丸,筷子上還串著好幾個。
「誒?SOP姐……」
「米莎啊~~~~~」
「這個是……」
「啊~~~~~~」
「等一下,先聽……」
「啊~~~~~~~」
「嗚……」
這近乎耍賴的餵食方式讓米莎不得不吞咽下去了好幾顆魚丸,雖然很好吃,但是她更多的是懵圈。
「先吃些吧,心情不好的時候,食物帶來的味覺愉悅總能讓人拋掉很多不快。」
AR15端著一隻盤子,一邊說一邊擺碗,而RO則跟着擺筷。
六人每人一碗雙筷,魚丸的香氣飄滿,倒不得不說是宜人的夜宵環境,就連米莎也感覺輕鬆了很多,食慾也被勾了起來。
「嗚啊……好幸福……」
SOP吃得最快,響亮地打了個飽嗝,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活像一隻吃飽了的傻狗,連米莎自己也不由得被感染了,掩著嘴,悄悄跑了個小嗝。
「再來點?」
說話的是16大姐,她的桌上已經擺了六個啤酒罐,更是推過來了一罐剛打開的啤酒。
「16姐!怎麼能給米莎喝酒呢?」
M4似乎有些慍怒,可米莎卻是點了點頭,伸出小手接了過去。
「米莎!」
「沒事的,烏薩斯人還是有些酒量的。」
手裏的啤酒罐子還透著冰涼的觸感,居然還是冰啤,米莎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可是酒精味卻讓她有種一口悶的衝動。
她又撈了幾顆魚丸,喝了熱湯,然後揚起脖子!
一!口!悶!
「嗚哦!!!」
就連M16也不得不驚嘆了起來,在AR小隊的鼓掌歡呼和M4擔心的目光中,烏薩斯少女爽快地幹完了這一罐,將這隻空的易拉罐一把捏癟,瑩白的小臉已經爬上了一層緋紅。
「嗝兒~」
少女的憂愁已經被酒精衝到了九霄雲外,什麼優雅,禮儀,乃至於淑女的姿態統統被拋進了混亂的情緒之中。
感染者,壓迫,殺戮,衝突,仇恨……
這些東西,米莎暫時不打算去想了。
她想想好好地醉一場。
女孩不知從哪找來的勇氣,甚至把手伸到了M16這裏,又搶了一瓶啤酒,撕開易拉罐,在少女們的歡呼聲中一飲而盡。
當然,這只是龍門燈紅酒綠的一角。
容納著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