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話

()黃魚車到達操場邊，田立正一跳一跳的拿著他的傻瓜相機四處取景，如果再給他圍上一條白色圍巾，他當即就能唱「愛我中華」。那個時候的相機，還是用的膠捲，拍壞了也就浪費了，而且也不能回放，用起來很是不方便。我們踏在黃魚車擋板上揮著手大聲叫：「田立——！」他回頭，訝異之餘，舉起相機毫不猶豫的按下了快門，記錄下我們張牙舞爪群魔亂舞的樣子。誰知道下一刻，大概是聽到了我們的聲音，黃新晨忽然從人群中回過頭來，他拉了一把身邊的徐明宇，兩人一同朝我們跑來。我忙不迭的就要跳下黃魚車，極力想在最後一刻維護我的美好形象，黃新晨卻趕過來拍了把田立，笑說，「我們全都站上去！」田立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把相機交給已經跳下車的趙長城，「班長，幫我們來一張合照唄！」五個人熱熱鬧鬧的擠在小小的黃魚車上，搖搖晃晃。我一個人蹲在前面，他們四個人互相搭肩彎腰排成一個半圓。「看這裡！我要拍啦！1,2，3，茄……子！」「茄子！」我們燦爛的笑容在被定格在這一刻。飛揚的黃魚車少年。「趙長城！誰讓你把食堂的車到處亂騎的？！」喧鬧之際，寬哥的怒吼突如其來驚擾了歡笑的人群，清冷的鏡片後面透著可怕的光，他大手一揮，「還不快點給我送回去！太不像話了！簡直胡鬧！」我們埋下頭紛紛作鳥獸散，飛快跳下黃魚車，站在路邊偷偷瞄著寬哥吹鬍子瞪眼的樣子，捂著嘴嗤嗤的笑。可憐的趙長城難得做了回好人，卻鬧出這麼一茬，訕笑著沐浴在寬哥殺人的目光中奮力蹬車逃也似的離去。寬哥站了一會兒又朝我們狠狠地嘆口氣，拍屁股也走了，我們隨便找了幾個空位置坐下，「待會兒你們還有項目沒？」林維源扭頭問黃新晨。「我還有個三級跳。你呢？」「哦！我也報了的！」林維源忽然拍了下手，恍然大悟的樣子。這也能忘？徐明宇懶洋洋地往後仰著靠在椅背上，「我沒了，還說想找你們去打球呢，田立的腳又傷了，打不了。」田立適時伸出他的紅腫的腳踝秀了一下。這些男生的精力真是旺盛啊，林維源剛跑完長跑居然還有力氣再去跳遠！還有甚者徐明宇還要去打籃球！我不可思議的一一掃過他們。廣播里響起甜美的女聲：請各班參加三級跳的同學馬上到3號沙坑集合……黃新晨和林維源聞聲，站起來原地跳動幾下，扭了扭脖子，就準備往3號坑去。田立仍坐在椅子上，擺擺手「我就只能在這裡目送你們上戰場了。」又轉向我，戲謔的笑著說「何琳你快去搶佔有利位置，不然過會鐵定擠不進去了。」果然，話音剛落，不知道從哪裡跑過來一幫子女生，見到黃新晨他們就立馬圍了上來，帶頭的一個女生大概是也是5班的，說話的口氣非常熟稔，「黃新晨，我記得你好像報了三級跳的對？」黃新晨點點頭，開心的說，「是啊，來幫我加油不？」「哎喲，我們來不來加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箐來不來捧場，那才是動力之源~~」那女生說完，其他的女生們都低聲吃吃的笑。黃新晨自己也是一臉的不好意思，有些慌亂的避開她們的眼神，招呼著林維源說，「走了走了，去集合了。」「哈哈，還不好意思了他！真可愛！」帶頭的女生笑得更大聲，也跟在他們後面去了沙坑。徐明宇一臉司空見慣，朝我聳了聳肩，「我們班的女生夠彪悍。」確實夠彪悍的，我還從來沒看到黃新晨臉紅成那樣的表情。她們口中的方箐一定就是四班的那個女生了，平時一直級花級花的叫，今天才知道她的真名。被黃新晨喜歡的女生，幸運的女生。「何琳！」忽然聽到劉若希的聲音，她們遠遠的站在操場中央正拚命朝我揮手。「哎，來了！」我趕忙回應，回頭看到徐明宇又坐回椅子，問到，「真不一起去么？」「不了，我在這裡陪陪傷病員好了，你快去。」他仍舊擺擺手。別了田立和徐明宇，我撒丫子快步奔向劉若希她們，還沒站穩就遭到一頓狂批，「你剛才死哪兒去啦，林維源跑一千五都不來看！」「對啊，人林維源還特地問來著，聽說你沒來，那一臉失望的，我看了都覺得難受！」「是啊，那是吃多少的愛心蘋果都彌補不來的心痛啊！」她們你一句我一句，見縫插針的對我展開階級思想批鬥。「我睡過頭了……」「爬開！我在門口敲了半天都沒敲醒你？！」楊敏文氣鼓鼓的揭發我的惡劣行徑。「我錯了嘛……啊呀！比賽要開始，快去搶佔有利地位！！」我含混著，扒拉著她們往人堆里扎，可惜圍觀群眾早已把跑道圍了個結實，我們只能排到沙坑尾巴上遠遠踮著腳的眺望。運動員都圍在裁判老師周圍，挨個在花名冊上籤到。旁邊的劉佳忽然使勁拉了我一把，急急的嚷道，「何琳你快看吶，那個夏雨居然把林維源的外套給接過去了！！！」「真的誒！」我喃喃的說著，兩個人還在低頭說笑著什麼，他好像對任何女生都這麼一副好脾氣。心卻沒由來的收縮了一下，腦海里忽然閃現前一陣他把那外套扔到我頭上，得意洋洋的笑臉。我在難過些什麼？不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正常的軌道在進行么，她夏雨就是註定要和林維源走到一起，我不過就是個過客罷了。「我暈！她居然還給套自己身上了！大庭廣眾的還真好意思！」楊敏文咬牙切齒的捏緊了我的手臂，「她以為她是林維源的誰啊，隨隨便便就把人家的衣服套自己身上！」楊敏文的氣憤倒也不是沒有緣由，因為在我們那個時候，單憑這個舉動幾乎就能認定為兩個人之間有曖昧。對於這種幼稚的舉動我嗤之以鼻，不屑地把目光從林維源和夏雨身上移開，轉眼看向黃新晨，他正在壓腿做準備活動，可是離他不遠的人群中，我一眼就認出了方箐的臉，那張即使在人群中也異常顯眼的容貌。她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激動興奮，只是淡淡的，偶爾低頭和身邊的同學說兩句話，不明白黃新晨為什麼會喜歡這樣沉悶類型的女生。而黃新晨的眼神卻有意無意地望向那個方向，我那顆脆弱的少女之心不為人知的「咔嚓」一聲——碎了。暗暗嘆了口氣，視線又不自覺的轉向夏雨，卻剛好碰撞到她投過來的視線，沒想到她能在人群中鎖定到我，心突地跳了一拍。她隨即炫耀似的特地攏了攏領口，嘴角露出一絲挑釁的笑。「夏雨怎麼是這樣的啊，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劉若希憤憤不平的皺了皺眉，「也不知林維源是怎麼想的，衣服給誰也不能給她啊！」「黃新晨那一雙眼也一直落在四班那女生臉上，唉……」劉佳剛說了半句就被李小晴推了一下，小心的看了我一眼立馬住了嘴。「親愛的，你還看不看？不想看的話說一句，我們都跟你走！」李小晴扳過我的肩膀，認真的說。「你們這是怎麼了，這有什麼，作為一名優秀的共青團員，咱上的了刀山下得了火海！況且有這麼多美腿可以看，為什麼要走？」我故作輕鬆的扯出一個笑，但是從她們的表情看來，我偽裝得很失敗。「哎……得了，既然你這麼說，我們也不管了昂。」李小晴無語的翻翻眼皮。一旁的劉若希嘆了口氣欲言又止。「不說了，看美腿看美腿！」李小晴拍拍劉若希又活躍起來，她們明明都很想看的嘛。怎麼說呢，男人如衣裳，姐妹如手足。我一直覺得三級跳是個很考技術的項目，從助跑到起跳前的三個大跨步，上踏板，又不能踩線，步伐沒掌握好的話，要麼還沒到踏板就起跳了，要麼直接在跨步的時候就一腳栽倒坑裡。可是看著黃新晨他們一個個划著長腿都踏得恰到好處，從踏板上借力，能在空中停留老長一段時間，然後跳出老遠一段距離，遠的都有些不真實。他在女生們的尖叫和歡呼聲中從沙坑中翻身起來。「12米1！」負責測量的同學比著軟尺，大聲和裁判老師確認刻度。「哇……好帥啊！」女生群中迸發一陣崇拜的尖叫聲。每個人有三次機會，按照最遠的記錄入成績。心潮澎湃的看完黃新晨賞心悅目的三趟跳坑，我滿意地說，「看完了，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