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南海舊聞

第六十章 南海舊聞

離陽州位於大夏的最南端,而離陽州的最南端便是一望無際的南海。故而離陽州的海運極為繁榮。每日離港的船隻或是前往大夏其他臨海州郡或是前往遠在海外的其餘王朝。

在茫茫大海之上坐落着大小不一的諸多島嶼,如點綴夜空的璀璨星辰。島嶼之上或是某些仙家宗門的選址,或是某些隱世修行的武道大能的洞府。也有一些人跡罕至之地,其上可能會有昔日某些宗派遺址或是先人墓葬洞府。這種天大機緣與致命危險並存之地,乃是無數武者尤其是山澤野修們趨之若鶩的尋求機緣之所在,當然更是大多數探險武修的埋骨之地。

在離陽州,尤其是在沿海的郡縣,無論是修鍊武者還是普通平民中,有一些特殊的靠海吃飯的職業與行當。

最為常見的便是船務。其中就有以貨運與客運為主的渡船,這類渡船三成掌握在當地官府手中。船舶多往來於大夏境內及其周邊除了南梁之外的有海運港口臨近藩屬。官辦的船塢多是以運送朝廷的物資調度為主。剩下的七成渡船則是掌握在當地宗門或是家族勢力的手中。其中尤以有上武境坐鎮的一流勢力為主。這些渡船還會成各大家族與門派勢力間的貿易為主,特別是修鍊武者所需要的修鍊資源。當然客運也是不容忽視的重要財源之一。

因為大夏地域太廣,有時兩地之間,特別是跨州的行程,陸路要耗費幾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不是所有武者都有那御風而行的修為。即便是有,在途中元氣的消耗與補充也是一筆不菲的開銷。更何況達到御風飛行境界的武者哪個不是在宗門家族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身份地位超然又怎麼會風塵僕僕的勞頓趕路。萬一一個不留神從那些有某個脾氣火爆或者更為心高氣傲的上武境坐鎮的宗門勢力上方飛過,仙家宗門又最注重面子聲譽,你路過人家地盤不前去拜會山門,恭維一番說些漂亮的場面話也就算了,還要踩在人家頭頂上過路,可能會被誤認為是藐視其門派威嚴。或是對方昨晚的飯菜鹽放了太多,故意尋釁挑事,免不了就是一位甚至幾位上武境的問道。無論出於何種考慮,乘船跨海或者轉為江湖水路是許多武者出行的首選。

而為了儘可能獲取更多營收,各大宗門勢力都會將其名下的船隻改造為客貨兩運的渡船。貨艙之上便是客艙,有些客艙甚至佈設下隔絕與修鍊陣法。不僅環境舒適堪比在宗門中的居所,且不受外界打擾,在旅途之中也可為武者提供專心修鍊之所。只是這類客艙的價格也是鮮有人可以承擔得起。但鮮有並非沒有,總有那些不差錢的武者或是宗門,以訂購此類客艙顯示自己得身份與底蘊。

無論渡船大小,都是經過煉器士改造過的仙家法寶,只是品階不同。而渡船之上也會根據經營它的宗門家族勢力安排坐鎮的護行武者。雖然並不是所有門派與家族都請得起一位御魂境界的武者為渡船保駕護航。但能有底蘊經營渡船的勢力,哪怕只有一艘,若不是有一兩位焚窯境的修士供奉坐鎮,也無法分得一杯羹。

船運的兇險並不僅僅來自於難以預測的天災,比天災更為可怕的往往是可預而不可防,可防未必防得住的人禍。海上的風浪再大,也大不過人心中惡念與貪念的漣漪。深海中的海獸與暗潮再兇險也不及人心的算計。而人禍中讓普通勢力聞風喪膽的,讓大勢力也會頭疼不已的便是海匪。

海匪又分兩類,一類是多名海匪組成的勢力,只是規模不同。有些勢力內部極為鬆散,有利則聚,無利則散。甚至常會因為分贓不均而內部成員之間屢有自相殘殺殺人奪寶之事發生。還有一些則規模龐大且等級森嚴,這類有一名或者幾名中武境武者壓寨的海匪勢力規模與勢力並不亞於尋常的二流宗門。

雖然說海匪大多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討生活的亡命之徒,但亡命並非不惜命。大多數勢力不會愚蠢到去觸那些有上武境保駕護航的船隻霉頭。先不說是否能從上武境修士的眼皮之下劫掠后逃生,即便真的使用壁虎斷尾的手段,捨棄幾名中武境同伴幸運而暫時逃出生天。可這些把自家宗門顏面與威嚴看得比十幾條渡船及其上財物加起來都要重的宗門,也不會允許別人當着江湖上這麼多修士與勢力的面打了自己的臉。羞辱之仇對於境界越高的武者,地位越高的家族或是門派勢力而言便越是堪比奪妻之恨,滅族之仇一般,甚至猶有過之。因此,日後的追殺便是長達幾年甚至數十年的不死不休。即便這些海匪勢力不得不就此解散,其中成員大難臨頭各自飛,也會被掘地三尺的追殺。

歷史上這類因為一時貪念而遭致整個勢力覆滅的事情無一不是震動整個離陽州甚至大夏江湖。無論是各大勢力自發組織或是大夏朝廷牽頭,也有多次江湖修士或是以官府作為背景靠山的武者剿滅匪患的行動。儘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十之八九的海匪勢力在修士的清剿之中如同沸湯殘血,觸之即潰。但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無論在何處都極為適用,故而出於各種因素,常會有些僥倖逃過一劫之輩,隱忍多年後東山再起。面對這些匪患的捲土重來,這些習慣了各掃門前雪的宗門勢力,便又是一副只要自家渡船沒有遇襲便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更樂於見到那些與自己平日裏有大道之爭的宗門或是在某條航線上分割了自家的利益的勢力與這些海匪相互消磨,即便自己無法坐收漁利,也覺得得了天大的便宜。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獨來獨往的野修,或是因為躲避仇家追殺,或是得罪了某些宗門勢力,有一些乾脆就是某些門派的叛徒棄子,也在海上幹起來劫船的營生。只是這些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孤鯊,並不像那些人多勢眾的魚群一樣,只能挑選一些勢力不強的勢力渡船下手。或者乾脆作那專挑腐肉的禿鷹,只是遠遠跟在海匪勢力之後,待到雙方大戰或是海匪們劫掠而歸時,趁火打劫些許殘羹剩飯。雖然依舊有極大的風險,且修鍊條件不比在路上的山澤野修,更無法與昔日宗門勢力的優厚條件同日而語。只是同夏梁交接之處的戮仙峽一樣,茫茫大海之上,是法外之地便是他們險中求生之地,若是機緣巧合或許還可成為一方樂土。

除了海匪之外,在海上還有一些尤為獨特的武者。採珠娘便是其中之一。

採珠娘得名於在棲水之地殖養河蚌以取珍珠販賣的魚家女。有那身穿彩裙手持木桶的妙齡少女,赤足在那淺灘水畔漣步清漪,纖細蠻腰窈窕如柳枝撫風,拾起水中河蚌取出一枚枚與少女肌膚一般細膩白嫩晶瑩潤澤的珍珠。半日下來少女額前香汗與手中珍珠一般剔透。

在很多紹武之年的懵懂中,在許多詩人的雅頌辭歌中,在許多丹青聖手的水墨絹錦中,在許多鶴髮霜鬢的追憶中,採珠少女與少女採珠,遠比顆顆價值連城的珍珠更動人。

而海上的採珠娘,採的已不再是蚌中的珍珠,而是各處島嶼或是深海沉船,以及水下遺址中遺留的洞府墓葬或是寶物機緣。而採珠之人也不是身穿綵衣的貌美小姑娘,而是精通觀氣之術或是精通水法的武修。

他們或是隸屬於海中的某些勢力,若是發現了仙人遺跡洞天,而自家所在宗門又無法獨立探索,便會將墓葬所在發佈於江湖之中。海上各大勢力以及近海的一些家族宗門便會派遣勢力中之人,或是出於小輩歷練的目的,或是真的希望為某些達到瓶頸的祖師堂嫡傳及供奉尋求一絲突破的契機,都會交上一些上元錢進入墓葬遺跡進行探索。而其中兇險機緣生死福禍便各安天命,各憑本事。

而有些獨行俠,在發現秘境或是洞府後也會將其情報信息售賣給一些宗門,或是乾脆賭上自己的全部家當和性命親身涉險。當然若是後者多是九死一生。如是在遺跡中尋到機緣寶物,便如同從河蚌中取珠一般,故而採珠娘之名便一直沿用至今。

傳說之中,遠古曾有蛟龍之屬棲於海上,行布雨之事。而蛟龍又對某些鍊氣士的大道極有裨益,而對煉器士而言更是至寶。於是便有了捕蛟人這一古老職業。與其說是職業不如說是古老傳承。

據傳,捕蛟人本身便是對蛟龍乃至真龍之屬有天生的大道壓聖。從小便要修習秘傳的功法同時還要掌握各類密不外傳的捕蛟之術與法寶的使用。捕蛟人自古便是極為神秘的群體,史料與民間野史對其的記載寥寥無幾。

不知是天人之戰後,天道運轉不同於上古,還是世間蛟龍早已被捕捉殆盡,亦或是陸地與大海之上本就關聯並不密切,如今的江湖之中幾乎已無人見到過存世的蛟龍,更無人見到捕蛟人。但有那遠去海外蓬萊尋仙問道或是渡海前往西方佛國歸來的記述,卻在海上見過頭戴竹編斗笠,身穿墨綠皮質蓑衣,身背竹樓手持魚叉腰纏藤索之人在海上踏浪而行。身後魚簍之中忽有龍吟傳出,其聲憤怒凄哀,攝人心魄。只是這些裝扮怪異之人,在海面一閃即逝不知所蹤。

也有久居海上諸島的宗門之人透露,確有一些人跡罕至的島嶼之上居住着一些隱世家族,而其中不乏昔日捕蛟人的後人。他們或是依舊承襲祖業以捕蛟為生,或是對先輩所行之事諱莫如深。

當然也有卜算天道的道家修士,通曉因果的佛家弟子,或是擅長氣運之理的陰陽家修士曾言,因為捕蛟人時代捕殺蛟龍違逆天道,錯亂因果,有損陰德,因而捕蛟人的後人或是受到蛟龍之屬詛咒,或是遭遇天罰,亦或是因果報應,總之種種原因只可避世不出。

各種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皆無從考證。但留存世間的以蛟龍之屬煉製的各類仙家法寶,或是可以作為乾坤物煉化的器物,歷年來不減反增。但卻只有武道山巔之人或是頂級的宗門勢力才可染指。但因為這些器物的傳世,似乎可以印證捕蛟人似乎確有其事。

與捕蛟人傳言的撲朔迷離不同,史上關於除了人族之外的其他修士的記載卻極多。且直至今日依舊有山野精怪,陰魂鬼物等存世一說。只是在人族武修眼中,非吾族類,或為我所用,或為我所控,或為我所誅。

雖然的確有靈怪鬼物或是修鍊化形的鳥獸草木,會以吸食人的血肉魂魄增補自己修鍊,導致普通百姓被屠戮。或是有意無意闖入尋常百姓世界,擾亂人間秩序造成恐慌。但大多數的人族之外修士多藏匿於深山老林或是深海荒島之中。但若是被人族武者撞見,後者便會想盡辦法除掉這些他們眼中的異類與邪祟。

而誅殺妖魔精怪鬼魅邪靈,也成了很多門派行事的準則。就連那些修鍊一些旁門左道,即便不會危害他人的人族武者,也成為這些武者眼中必殺的異類。

歸根到底,這些武者最擔心的無非是這些他們眼中的異族,運用他們眼中的旁門左道,在修行之後卻可以比他們這些傳承千萬年,結合無數宗門前輩心得感悟才苦苦修鍊小有所成之人,在武道上的造詣反而更高。在他們心中,只要是自己宗門之外的,甚至是除了自己之外的,哪怕同門之人,管你是人是獸是妖是鬼,都算是異己。只要是有礙與自己武道登高的,與自己大道有所牽扯的,便都是仇人。只是對於人類武者,他們若是師出無名無法隨意誅殺,畢竟這世上還是有規矩要講的。而誅殺那些非人之物似乎便不需要理由,因為人間的規矩似乎從不會保護它們。人心與人性便是這般,所謂的異類便是源於人心,滅於人性。

世間似乎唯有佛家修士對人族之外的修道之輩最為包容,所謂的眾生平等,眾生皆可度化便是這般道理。據說在那西方佛國,在婆娑世界之外的極樂世界或是琉璃世界,有那早已成道的諸佛菩薩,有的便是歷經千萬年多世修行而後正道的人族之外的修道者。亦有菩薩佛陀曾為度化眾生轉世作了那山中走獸林間飛鳥甚至蚊蠅。究竟是它們修成了菩薩,還是菩薩度化它們便是玄妙的佛理。

而道家與儒家修士,則介於佛家與其他諸子百家之間。於道家修士而言,但凡不禍及貧民,不擾亂人間秩序,管你是與武者有那大道之爭,或是修鍊飛升,與我同去道祖膝下聽法悟道,便都不予以干涉。而儒家修士也多是以敬而遠之的心態對待,旨在教化世人。但若是它們亦想投身門下,便也秉承著有教無類傾囊相授自家的道理學問絕無藏私。

而在南海之上,亦有諸多遠離人間的異族修士,與人族過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但也有化形成道者會在一些海上的宗門擔任供奉,甚至可以被祖師堂譜牒記錄在冊。或許海上武者的胸襟便要比陸路之人寬廣更多。

陸海的江湖看似牽連不大,可海面下的暗潮唯有身陷其中之人才可察覺。而江湖的波瀾與海上的風浪一樣,永遠不會真正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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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啟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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