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茶肆酣戰

第二十七章 茶肆酣戰

月兒彎彎照九州,九州共此月,天涯皆旅人。如霜的月色下,一名身穿青袍的少年牽著一匹馬走在空無一人的官道上。遠處的夜幕中,依稀見到一座恢弘的城池在沉寂的夜色中靜靜佇立。雖然因為一「夜」障目,少年只能看得到城池的輪廓。但這座一州府城的威嚴與磅礴的氣勢,還是讓少年感到由衷的震撼。

少年在雁咕村停留了兩日,第一日是為了照顧一對年邁夫妻的生意,第二日是為了保護夫婦二人的性命。而後少年便一路風塵僕僕在今夜到了洛石城。因為城門早已關閉,距離城門開啟還有約三個時辰。少年只能等待第二日入城,所以在臨近城池時,少年索性下馬徒步向著巍峨的城池行去。

入秋後夜露變的很重,少年的青衫有些濕。路旁有一間茅廬,看幌子應當是一座茶肆,bai日里為進城路過此地的車馬提供茶湯歇腳。其實茶肆距離城門還有大兩里的腳程,而在城門外也有一家茶肆。照例說離城門更近的茶攤生意應當更好才是,畢竟每日等候檢查入城的人那麼多,排隊之人可以在城門的茶肆休息等候。但事實上城門茶肆的生意卻蕭條的讓人有些咋舌,一文錢一碗的茶湯,茶碗上還浮著一些茶葉,看品相不是碎沫或者茶渣,而是正兒八經的葉芽。這樣公道實惠的茶水卻鮮有人問津。除非趕上什麼特殊日子,等待入城的人數極多,或是入城的盤查比以往更嚴格,才會有個別人進這間鋪子喝上一碗茶。而這時,憨厚的中年漢子,也是茶肆的掌柜,都會笑著從他的賬本上移開眼睛,和客人寒暄幾句,然後吩咐店小二去給客人抓一把鹽巴花生。有人會打趣說,老闆是想讓客人覺得咸,好多點幾碗茶,幾個月才來一次的肥羊老闆怎麼捨得放過。掌柜的聽到這話不氣反笑稱是,說客人啊,那不如花生就不上了,你就直接多要幾碗水吧,反正我的這點伎倆也被你看穿了。儘管生意慘淡,但這些年來茶肆卻依舊沒有關門,城門的守衛或因升遷或因受過換了幾批了,但茶肆的掌柜和夥計如同鐵打的營盤。

相比於這家茶肆的無人問津,少年此刻正面對著的距離城門更遠的茶肆反而一直生意興隆。這裡的茶湯不僅沒有比城門口的更便宜反而更貴,五文錢三碗,單要一碗是兩文錢。這裡生意好主要是因為,很多趕路前往洛石城的人,但凡不是十萬火急之事,在趕路許久后無一不是人困馬乏,夏天口乾舌燥,冬日通體冰涼。眼見著要到了城門口,恰好碰到一間茶肆,自然會願意先停腳歇息,養足精神后才好直接進城辦事。這裡是從各處來洛石城的必經之路,每日來往行人不計其數。同樣,若是有人送別親友離開洛城,多半也會送至此處,二里不至太遠也足以表達不舍情誼。茶肆老闆也是個會做生意的人,後來也在鋪子里賣起了酒水,五文錢兩碗酒。酒水喝著很寡淡無味,懂行之人一嘗便知酒里摻了水,好在離別飲酒不在酒意而在情意,因此也沒有人會真的計較老闆的奸商行徑。

少牛駐足茶肆門口,酒肆外面的桌椅都被夜露打濕,門是虛掩著的,裡面透出微弱的火光。少年不知是否打烊,便將馬栓子茶肆外的一根木樁上,將木門輕輕推開。

室內的空間並不算大,只擺放著七八張桌子。屋子裡生了火盆,一名夥計模樣的年輕人趴在距離火盆最近的一張桌子上打著盹兒。櫃檯後面坐著一名中年婦人,身上披著一件紅色的大裳,正對著油燈撥弄著算盤,嘴裡還碎碎念著賬本上的數字。

婦人與青年都沒有覺察到有人進來,他們也不會料想,這麼晚有人進來。一個忙著算賬,一個忙著找周公。見到無人理會自己,青衫少年輕咳了一聲。昏昏欲睡的青年豁然站起身,還是迷迷糊糊的狀態,卻下意識的看向門口,有些含糊的說:「爺裡面請,是喝茶還是喝酒?」說著還搖晃了幾下,顯然是沒有睡醒。櫃檯后的婦人抬起頭見到來人是一位俊秀的少年,眼睛一亮,趕忙從櫃檯後走出,拉了拉自己衣衫的下擺,笑著迎向少年,走路時還刻意扭動了幾下自己豐盈的臀部。

「公子一個人趕夜路,不怕被女鬼搶去做了相公嗎?」女子一邊說著,一邊用顏色示意一旁的夥計。夥計此刻的睡意醒了七七八八,他連忙道:「我去給公子熱茶,暖暖身子。」

少年見婦人迎向自己,似乎是要伸手來抓自己的雙手,沒有任何的羞澀躲閃,反而主動上前一步道:「沒有被女鬼捉走當什麼相公,倒是被姐姐你勾了魂,姐姐該不會是專門修鍊魅術在這裡勾引男人雙修的狐媚吧?」說著主動伸手抱向婦人的腰肢。

婦人見狀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眼前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會是一位花叢老手,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隨即臉上的尷尬和羞赧一閃而逝,卻是晃了一下身子躲開了少年欲環抱過來的雙臂。婦人道:「小相公還真是會打趣,我若真的會什麼彩陽補陰的法子,又怎麼會變成一個半老徐娘呢?應該一直是如花似玉才對啊。」說著有些自愛自憐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姐姐說的什麼話?我看姐姐正是風韻極盛之時。看姐姐這幾日面色欠佳,怕是久旱乏甘霖,不如我幫姐姐滋養一番。」說著又試圖抱向婦人。

婦人側身躲開少年,與少年隔開一張桌子,她似笑似怒的說道:「你這混小子,我都是可以做你娘親的人了,你這姐姐長姐姐短的,還真是不害臊,不過啊,你這幾聲姐姐還真是把我的腿都叫軟了。」

「哦?既然腿都叫軟了,可還有力氣拿刀殺人啊?」少年嘲諷一笑。聞言,婦人冷了一下,隨即臉上的嫵媚羞惱神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陰沉冰冷的面容,一雙眸子中的殺意毫不掩飾的傾瀉在少年身上。「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那我也不用演這麼久,累死了。」說著婦人將披在身上的大衣抖落在地,一邊搖晃著脖子,一邊扭動手腕,似乎真的一副很累的樣子。

少年冷冷一笑道:「你以為在屋子裡點了熏香就真的可以蓋住血腥味?更何況,一個路邊茶肆,又不是什麼洛石城裡的風雅茶樓,點了熏香本就奇怪。難道來往趕路的客人會有閒情逸緻坐下來品茗?」

婦人聞言讚賞的點了點頭道:「倒還真是我們疏忽了。好久不出手,下手不太利索,更沒想到這茶肆的掌柜還會有武把式,所以他死的時候有些慘,血出的多了點。誰讓你要來了,我們也沒太多時間善後,只能用熏香壓壓血腥味,沒想到還是被你察覺了。不虧是少莊主,年輕有為啊。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副皮囊,可惜了這麼聰明的腦瓜兒。」

「是有些可惜了。」少年聳了聳肩說道:「我以為名動一方的紅酥手是有多高明的手段,沒想到一點做殺手的素養都沒有,真的為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感到不值。」

婦女冷哼一聲道:「對付你一個不能修鍊的廢物,也無需花費什麼心思。」言罷婦人雙手一抖,從袖中飛出兩條紅色的綢帶,如同兩條火蟒絞向少年的脖子。少年身子向後仰去,後背幾乎貼著地面,但依舊沒有摔倒,兩條赤蟒從少年頭頂飛過,擊打在茶肆的牆壁上,直接砸塌了半面木牆。婦人正欲發力收回兩條紅綾,少年的身子豁然彈起,右手握住一條用力扯向自己。

似乎是沒有料想到少年竟然可以躲過自己的必殺一擊,而少年此刻的還手更是出乎婦人意料,婦人竟然有些出神,被少年這麼一拽直接靠著桌子向前撲到。少年抬起左腿狠狠踢向自己一側的桌子邊緣。桌子在少年腳掌與婦腹部之間炸裂成木塊,少年的攻勢未減,一腳揣在婦人小腹之上。婦人踉蹌後退,但二人手裡還握住同一條紅綢,少年正欲再補上一腳,卻感覺自己右側一道寒芒乍起,正是先前趴在桌上假寐的夥計。後者手持細如柳枝的長刃,似劍卻無劍柄,只是手握套著個巴掌寬的竹筒。。

少年見狀只得鬆開攥住婦人紅綢的右手,向後連退了幾步躲開了從旁刺來的一擊。婦人因此得以片刻喘息。她從先前因為輕敵大意而落於下風的尷尬中恢復了鎮定,只是早已經殺意密布的臉上陰冷和憤怒更是化作實質一般。她似乎自言自語,似乎又是在質問眼前的少年「你不是廢人嗎?怎麼還可以修鍊?這身手是達到了中武境?」

為婦人解圍的男子此刻也站在婦人身邊,他似乎也對婦人剛才被眼前少年壓制一事頗為不解,他低聲詢問道:「難道是消息有誤,還是我們被他們坑了?對方根本是想借用此人之手殺了我等?」

婦人搖了搖頭,不知是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還是在否定身旁青年的詢問。她看向少年,見到對方依舊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不僅皺了皺眉說道:「不知道這小子是真的有人護衛所以又,還是故弄玄虛,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說完再次甩手,袖中又飛出四條紅綾,六根紅綢如同六條飢餓難耐的惡蛟,相互交錯著咆哮著纏繞向少年,婦女似乎也不急於求成,希望一擊斃命,而是想一次困住少年。與此同時,身旁的青年再次如同鬼魅閃身到了少年的額面,利刃直刺少年的心口。

少年右手中多出一把劍,乃是出墓葬時從冥覺谷之人那裡順手帶走的。少年似乎並不理會六條纏繞而來的火蟒,也對刺向胸口的利刃不閃不避,而是刺向青年的咽喉,顯然一股以命換命的樣子。青年眼中先是閃過一抹驚色,隨即轉化為一股狠厲。他並未用劍格擋少年的襲擊,卻是依舊一劍刺入少年胸口。

青年低頭看去,自己的咽喉並未被洞穿,眼前被刺中的少年胸口也沒有鮮血溢出,而是一道殘影。而另外一邊,中年婦人站在原地,手中握住的六條紅綾垂落在地。婦人的心口處,一截滴血的劍尖透出,婦人嘴角也滲出血來。此刻身穿青衫的少年,正右手持劍從婦人後心刺穿,透體而出。少年的左手握著兩張黃色的符紙。正是從墓葬中得到的符籙,只是少年剛才使用的是品階最低的兩張。一張分身符,可以在施符之人所站之地留下一道施符者的殘影。第二道是一枚方寸符,是瞬間挪移符籙的一種。這類符籙會根據品階,有不同的挪移效果,有的可以瞬間移動十餘里,有的可在百丈內隨心移動,有的可在丈許內迅如閃電,移動之快如同在方寸間變化因而得名。方才少年假意與青年以命換命,實則只是聲東擊西的手段,少年最開始的目標便是這名婦人。少年並不知道青年的來歷背景,但卻曾經在雲隱山莊的底報上看到過婦人的畫像和還算詳盡的記載。婦人是一名混跡在大夏東南與南梁西邊的殺手。以紅綾為兵器,因為她只是一名三境的下武境殺手,所接的生意多半是情債仇殺,或者小門小派之間的恩怨,因而雲隱山莊並未重視,畢竟水至清則無魚,江湖中存在著該存在的小魚小蝦。婦人的境界雖然不高,但向來以難纏而著稱。雖然婦人無法使用元氣,但所使用的紅綢不知以何種材質製作,看似柔軟實則堅韌無比,尋常的刀劍根本損傷其不得,因此下武境之人一旦被纏住,便很難脫身。因此,剛才動手時,少年才一直將婦人視為自己必殺的目標。眼前的青年只是一條爪牙鋒利的獵豹,雖然出手迅捷,但有跡可循。而婦人就像伺機而動的毒蛇,隨時會在不經意間咬上一口。

少年將劍從婦人身體中抽出,後者像一灘爛泥倒在地上。少年將劍在婦人的衣服上擦了擦,自言自語的說:「你也配做我娘?」隨後用劍指著正怒視著自己的青年說:「怎麼?姘頭死了,也該輪到你了吧,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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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啟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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