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雀候螂蟬

第二十三章 雀候螂蟬

黑袍死神如同收割麥子一樣收割著墓葬中傳謠之人的生命。墓葬中的武者即便是有些勢力背景的也是聞風喪膽。那些曾經無意間言語嘲諷過雲隱山莊的人更是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度日如年,每天只想著兩件事何時會被黑袍殺神找到,何時墓葬禁制重新開啟放眾人出去。而對雲隱山莊的光天化日下的嘲諷也變成了暗地裡的謾罵。好像一夜之間,整座墓葬之中都充斥著消殺的氣氛,即便以黑袍黑衣作為宗門制式袍服的勢力之人,也紛紛換下黑衣。

與其同時宇文家與雲家的兩行人馬也偃旗息鼓,彷彿蒸發一樣。之後的幾處藏寶之地開啟,兩方勢力也並未出現,這也讓眾人不禁好奇,若是雲家也就罷了,畢竟成了眾矢之的,過街老鼠,可是宇文家的銷聲匿跡卻是讓眾人費解不已。

半日前,石洞中煉化雷霆銀珠的男子終於睜開雙眸。此刻他手中原本握住的雷珠已經完全消失。體內的三十三處穴竅已經被雷霆之力盡數打通。經脈間除了有月華流轉還時不時有雷霆閃爍,這倒是意料之外的收穫。照理來說,只是將雷霆淬體並藉助其蘊含的浩瀚能量打通體內穴竅,雷霆之力耗竭后便不會有雷霆存留於體內,畢竟所用的並非吸納元氣或者煉化乾坤物的術法。而今經脈之中卻有雷弧若隱若現,確實說明武者便是具備了親近雷電之屬的體質。此人原本天生親陰屬與水屬。幾種相關屬性兼容於一名武者體內並不罕見。但幾種毫不相干甚至相剋的屬性幾乎難容一體。此人便是最好的例子,天生患有頑疾,經脈中生有藤網且藤網親火,因而在體內常有水火不容,陰陽交戰之事發生,故而遭受焚心之苦。但在重傷之後,修為盡毀,,煉化月魄後生化了親近陰屬的體制,而雷電本是對陰屬有克制壓勝之效,本不可能兼容於一人體內。定奪會初煉一件品階不高的雷屬之物作為某處穴竅的乾坤物。而今的雷月同體,若是被其他武者知曉,怕是要驚掉一地下巴。

在煉化雷霆入體時,曾有幾次突破的天乳境的契機都被強行壓制。或許是此人對重獲修武的機會分外珍惜,鐵了心要打熬出一副最強的武人體魄與完美的下武境,因此才剋制住內心對重獲力量的貪婪。武者修行更是修心,在夯實基礎與更高武道境界間的取捨,似乎是每位武者都要面臨的抉擇。境界低微時,基礎打的越發牢靠,日後有望達到的境界便會越高,但在低境界滯留的時間也理所當然變得越長。

很多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起初躊躇滿志的想要追求武道的最強境界,因而在剛剛修鍊時還算心性堅韌,可以花費大把的光陰打熬自己的武人底子,但天長日久,同輩之人也許早已邁入中武境,而他們卻依舊徘徊於下武境且無法感受強者的力量,便會變得心浮氣躁,急於突破早日運用元氣。因為會加快突破,這樣做雖不至於讓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但多少是荒廢了苦苦打熬許久的體魄根基。還有些武者,執著於紮實自身的基礎,一次次錯過突破的契機,雖然是無比夯實的下武境,可今後的修為難以寸進,最終竟然以完美下武境,終生下武境,令人哭笑不得。所以說,武者需要修心,需要在目光長遠與當斷則斷之間抉擇。若是境界不高,戰力平庸,夭折於敵人之手,何談未來?若是境界雖高,武道修為稀鬆平常,也不過是個紙老虎,也上不得檯面,怕是只能一輩子在個三流勢力里做個養尊處優的供奉撐撐門面而已。和那些官宦豪門府邸前的石獅子或者石麒麟毫無二致,只是個拉排場的擺設,震懾一下市井之徒也就罷了,並不能真的防賊防盜,更是對身份顯赫遠高於自己之人形同虛設。

男子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從芥子物中取出一件黑袍穿在身上。用手在臉上抹過,摘下了一張蒼白的女人麵皮,露出一張白皙的略有些青澀的少年面孔,正是雲雪瀾。只是少年此刻的白皙不同於幾月前的病態蒼白,而是如同皓月溫玉一般的俊美。少年取出一面銅鏡。對著鏡中的俊美少年滿意的傻笑著竟然有幾分痴相。趴在一旁的小獸見此情景竟然有些不屑鄙夷的撇過頭。

少年又從木匣中取出原本自己佩戴進入此處的枯黃的中年漢子麵皮,有些嫌棄的撇撇嘴,重新敷在臉上。他環顧一眼整座石室不禁有些唏噓,他猶豫了片刻,從芥子物中取出一方紫檀木匣,將石台上的女子玉像恭敬的放入匣中,收入芥子物。拿起白木酒壺灌了一口酒。酒水入喉,他雙眼微眯,隨即大亮。他之前將臨行前從雲隱山莊以掛畫菊花釀造的酒水倒入此壺中。此酒被山莊稱為霜花,也算是甘甜香醇的佳釀且老少皆宜。但在這酒壺中存儲一月,味道竟然遠勝於從前。若是霜花為皇家御釀,那麼此刻壺中美酒堪稱海外仙釀。如飲花露瓊漿,甘而不膩,醇而不烈,香而不俗。少年竟然又仰頭豪飲了幾大口,感覺自己有些微醺才停下。

一旁的小獸似乎是嗅到了美酒的濃香,竟然一躍而起,直接跳上少年的脖頸,伸出舌頭舔著少年唇邊殘留的酒液。少年愣了一下,一來是沒有預料到小獸的動作會如此迅捷,他都沒有察覺對方便已經到了自己身上,還好此獸是友非敵,否則此刻自己脖子上怕是已經有了個窟窿。二來,他沒料到小獸居然也好飲酒,且竟然舉止如此親密。。他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萬一這是只雌獸,那豈不是佔了自己天大的便宜?可萬一是只雄獸呢?想想自己臉上正敷著的麵皮,他心理嘟囔了一句,口味還重。

小獸似乎並不滿足於殘留的酒液,它用一雙暗黃色的眼睛眼巴巴的看著少年。不知是雙瞳由綠轉紅,少年還不適應,還是小獸有了幾分醉意,雙眼的紅色看著頗為迷離。少酒壺從腰間取下,將壺嘴遞到小獸面前,小獸竟然直接仰起頭張著嘴,這架勢是等少年給自己倒酒。少年將酒水徐徐灌入小獸口中,後者竟然也如同一位綠林好漢一般同飲起來。過了七八息時間,「撲通」一聲,小獸直接從少年身上栽倒在地,醉死過去。少年啼笑皆非,將地上的小獸放入自己懷中。走出石室。

一出石室便是撲鼻而來的腐臭之味,之前的冥覺谷的弟子屍體早已腐敗,還有蛆蟲在上面爬動。少年拾起其中一人掉落在地的佩劍,便離開了山洞。

久違的新鮮空氣和皎潔月色讓少年感到一陣身心舒暢。因為小獸的沉睡,他並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往何處。他此行的收穫已經遠超預期,距離墓葬禁制重新開啟的日子也所剩無幾,因此他也並不著急,而是漫無目的的閑逛。

走了幾個時辰,他終於見到第一波活人,只是一行七八人似乎是在被什麼追趕,一路慌不擇路的逃竄。少年好奇尾隨幾人進入一片密林,見到幾人被一名黑袍之人以長鞭擊殺的情景。因為相隔較遠,林中月色幽暗,少年只是隱約見到持長鞭之人出手。雖然鞭影極快,但少年還是依稀見到其鞭法,不禁一愣,隨即恍然。黑袍之人似乎覺察到在不遠處的幽暗中,還有一名身著黑袍的身影一直注視著並尾隨自己。接連幾日,長鞭黑袍人又一連屠滅了幾股對雲隱山莊惡語相向的隊伍,而雲雪瀾也將這一幕幕盡收眼底。

今日,黑袍人來到了宇文家安營的河灘。此刻宇文家的人正在營帳中休息。宇文行所在奢華營帳位於河邊,四周一層層的帳篷將宇文行所住之地包圍在內。營帳的最外圍有大約五六名守衛。似乎是斷定墓葬中沒有太多威脅,守衛很是鬆懈。

黑袍人蹲在不遠處的蘆葦叢中,他的身後不遠處一棵樹的枝葉遮蔽下還有一位黑袍身影注視著這裡。

蘆葦中的黑袍人似乎已經摸清了此地的布防,他從蘆葦中閃身而出,身形猶如一隻狸貓,幾個騰挪間就到了幾名正打著瞌睡的守衛面前,還未等幾人反應,黑袍人手腕一抖,一條黑蛇從手中飛出,纏住兩名宇文家護衛的脖頸,黑袍人向後一拉,兩人直接斷氣。剩下的三名護衛如夢方醒,正預抽出兵器大喊,卻不料黑袍人左手揮動,三枚飛鏢精準的點在三人的喉嚨上。三人接連倒地。

黑袍人等了片刻,見未京東營帳中人,便上前收回三枚飛鏢。他矮著身子幾個閃身繞過w外圍的幾座營帳,直奔向宇文行所在的帳篷而去。

他在帳外站定,伏下身子將耳朵貼在門上凝神聽了聽。似乎是確定了帳內之人熟睡,他從懷中取出一片薄如蟬翼的銀片,插入門縫,輕輕別了一下,門閂「咔嚓」一聲被打開。他將門緩緩推開,然後閃身進屋。閃進房屋的瞬間借著透進帳篷的月光,他將三枚飛鏢打向床榻之人。三生輕響,三枚飛鏢分別射入酣睡之人的額頭,喉嚨和胸膛。黑袍人還是謹慎的向前走了幾步,甩出手中的長鞭,纏住已經是一具屍體的宇文行,將其拽下床榻。當看到屍體的面容時,黑袍人不禁一驚,隨即立刻抽回鞭子轉身欲向帳外而去。可就在他轉瞬的剎那,成片的羽箭鋪天蓋地的射向這座帳篷,且每一支羽箭都用油布包裹,燃著火焰。

火箭攢射的如同火雨,黑塊整座帳篷已陷入熊熊火海之中,黑袍人有些狼狽的躲避著射向自己周身的箭矢,幾次想要突圍,卻又被凌厲的箭雨和火勢所阻。

「恭候閣下幾日,閣下終於來了,也不枉費我等放棄了幾處寶地的探索。」一個有些陰柔邪魅的聲音從火海外傳來,聲音中是無比刻意的恭候多時貴賓終至的「誠意」和錯過天大機緣的「惋惜」。

火海中的黑袍人對宇文行的話置若罔聞,一邊躲避火箭一邊尋求突破困境的辦法。

「閣下還真是好手段,我們一行二十幾人,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五人,都是折在閣下的長鞭之下。」宇文行言辭中那種對屬下慘死的惋惜,就連身邊之人也覺得虛偽得難以言喻。他接著道:「不過閣下下手倒是狠辣,那些說了雲隱山莊幾句公道話的武者幾乎被閣下屠滅。哦,不對,應該是被閣下蹂躪至殘,殺人越貨這種事閣下自然不屑為之。我還是要感謝閣下,想必這墓葬重啟之日,便是雲隱山莊臭名遠播之時。」

見到火海中的黑袍人依舊不為所動,宇文行也佩服起此人的心性。他故作疑惑的問道:「我本以為閣下與雲隱山莊有什麼仇怨,才會為我的謀划推波助瀾錦上添花。可如今閣下又來刺殺於我,我想,閣下應該不是因我派人追蹤調查閣下就憤起殺人,難道閣下又是為雲隱山莊出手?那麼閣下究竟是與雲隱山莊為敵還是為友?」

火勢愈發兇猛,黑袍人終於不像先前一般淡定從容,他的腳步變得有些凌亂,幾支羽箭也未能躲避,在身上留下幾個窟窿,他只能手忙腳亂的撲滅身上燃起的火苗。

宇文行嘆惜一聲道:「既然閣下不願開口,那我便不給閣下留說遺言的機會了。閣下有什麼話,可以下去與閻王說。」說完他邪魅的聲音變得冰冷道:「確定看到此人的屍體。」

就在宇文行轉身欲要離去的時候,幾支羽箭彷彿憑空出現一般穿透了幾名房箭的宇文家之人的頭顱。眾人還沒有緩過神來,又是幾支憑空出現的羽箭直奔幾人而來。那名為宇文行端餐食的女婢,毫不猶豫的攔在宇文行面前,而那名向其彙報過的青年也是同一時間將宇文行撲倒在地。少女被羽箭射穿了幾個窟窿,宇文行則是逃過一劫。

兩輪羽箭過後,宇文家僅剩四人。幾人趴伏在地,微微抬起頭看向羽箭射來的方向,只見一名身著黑袍,身背巨弓,手握長劍的人影正在緩步向眾人走來。將宇文行護在身下的青年,站起身,對著旁邊的兩人說道:「帶公子先走。」便沖向黑袍之人。可就在大戰一觸即發之時,一聲鐘鳴從天際傳來,在墓葬中各處的武者皆感到身軀被莫名的能量裹挾著,恍惚間月色已逝,天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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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啟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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