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墓主秘事

第二十一章 墓主秘事

石門的背後是一間三丈見方的石屋。屋內有一具獸骨,看其形態似狼犬。獸骨通體潔白,只有脊椎處有一截半臂長的骨骼呈現暗紅之色,顯得十分突兀。

獸骨前方是一張石台,石台中央立著一尊一尺來高的雕像,由白玉雕琢而成。雕像前方還擺著一卷畫軸和三方石盒。男子並未去管地上的獸骨而是直接走向石台,懷中的小獸卻在此時躍出,繞著獸骨打轉。

男子來到石台前,拿起畫卷輕輕展開,裡面竟然封印著一幅動態景象。一名相貌英俊的男子遊歷各處天下,男子風流瀟洒,最愛以月光下酒,更愛與月中仙子對飲。興到濃時更是揮袖攏一抹月華在袖中。男子在遊歷一座尚未開化的蠻荒天下時,偶遇一名女子,女子不僅容顏絕美,性情更是洒脫豪爽,氣概不輸男子。女子見到男子與自己所在天下之人衣冠穿著言談舉止皆有不同,不由分說便對男子大打出手。兩人大戰七日七夜不分伯仲,竟然惺惺相惜,二人休戰後,男子取出一壺從家鄉帶來的酒釀與女子對飲,男子不再以月光酌酒,而是以絕色下酒,為女子講述自家天下的風土人情和一路遊歷的見聞。女子心馳神往,便與男子同行返回男子的家鄉。兩人朝夕相處,暗生情愫卻無一人開口道破。

畫面跳轉,天門打開,無數天上仙人慾藉機重返人間,已是中年模樣的男子風流依舊不減當年,他召集天下武者駐守幾座天門。男子以袖中月華問道天上仙人,以心中皓月守人間朗月。這幅畫面黑袍男子曾經在煉化月魄的山洞的壁畫上見到過,但當時的壁畫盡於此。

天門被男子袖中的明月毀去大半,正當所有人間武者以為此役即將大獲全勝時,一頭面生三目的狼犬從天門中一躍而出,張開大口竟將整輪明月吞入腹中,而後仰天長嘯。袖中蘊有明月的男子此刻強弩之末,無力再戰,正當眾人絕望時,一名身著獸裘的女子從人群中走出,她左手持弓,有手竟從自己肋下取出一節肋骨,搭箭,弓滿,箭出,犬斃。女子所持之弓正是驚宇。

女子全然不顧自身傷勢,手持一把錦羽團扇,揮動間風起雲動,電閃雷鳴。女子竟直接沖入天門,以風雷法扇交戰天上仙人,女子身後一具雷霆匯聚的神女法像淚光耀眼,竟令仙人也不敢直視。女子大殺四方,斬下無數仙人頭顱,竟在人間下起一場金色頭顱雷雨。女子雖巾幗氣概力壓鬚眉,但終究寡不敵眾,氣力耗盡。女子力竭之時,竟以玄武境之上的修為自爆,幾乎毀去剩下半座天門。

畫面的最後,男子身前擱放著女子生前遺物,日日睹物思人,悔恨當初未能互訴衷腸。后男子以雪山白玉雕刻女子塑像,后建立此秘境,留下兩人傳承后飄然離去,不知所蹤。末了,畫卷中留下一句話,「或有一日天門恐再開,天門再開日,得我二人傳承者須替我二人問道仙人,須替人間武者問道仙人,須替心中浩然明月問道仙人。」

男子合上畫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若是真有天門重開日,他自然會問道仙人。不僅替傳他月魄助他重新修鍊再踏武道的男子問道,不僅替贈他驚宇,為這座天下與天門玉石俱焚的女子問道,不僅為他心中激蕩的浩然之氣和懸挂人身天地間的一輪明月問道,不僅為了無數前輩達能不惜生命守護的天下武人問道,更為了人間的規矩問道。他要問一問天生仙人,為何已成仙人還不釋人間恩怨,為何已成仙人還貪戀人間權貴,為何成了仙人,便可無視人間規矩,真當自己高高在上?真當自己君臨天下?真當你們離開人間多年,人間武者不敢問道於天?

男子將畫卷收入自己的芥子物中,又對著白玉雕像行了個大禮。而後打開第一個玉盒。盒中黃色錦緞之上放著一枚拇指大小的團扇,團扇以孔雀、錦雞、仙鶴已經幾種男子無法辨認的珍禽羽毛所煉製,應當是達到仙人兵器品階的寶物。一般達到仙人兵器品階的寶物,都會通靈,可與其主人心心相印,因而其威力自不是尋常兵器或法寶可比。但也因此在煉化仙人品階的兵器寶物時,須得到寶物自身的認可,其中奧妙並非修為高低便可以解釋。男子將石盒收入芥子物中,這等物件更適宜女子使用,日後可送家人,亦可送佳人。

第二方石盒裡是一把酒壺,正是兩次畫面之中袖中藏月的男子所持之物。看畫面上的影像,男子本以為酒壺乃是白瓷所制,可拿在手中卻發現其為木製,或更像是將一枚白色葫蘆做成酒壺。男子本一位這是一件上古遺留下來的芥子物,滿懷欣喜的查探多次,反覆確認,卻只是一件內成乾坤,但只能盛裝酒水的物件而已。不僅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當年酒壺的主人便是以此壺與幾座天下的皓月對影成三人,又是以此壺與紅顏共醉明月下,更是酒酣胸膽大開時,以酒敬月,以月問道天上仙人,又覺得酒壺裝著的也是它主人的一生風流,一生摯愛與一生遺憾。男子輕嘆一聲,並未將酒壺直接收入芥子物,而是將隨身所帶的酒釀盡數倒入壺中,而後將酒壺掛於腰間衣袍內側。

最後一方石盒被男子打開,裡面是一顆銀白色的珠子,銀珠龍岩大小,表面時而會有雷芒閃爍。盒中還有一枚竹簡,裡面記錄了此珠的由來。原來,當年雕像女子以自爆修為為代價與天門玉石俱焚。女子香消玉殞后,男子試圖以陰陽家與道家大申通聚攏女子魂魄,希望以此將女子送入輪迴。武者達到上武境后,以修鍊魂魄為主,即便身隕,魂魄也可安然,經過特殊藥物與手段溫養后,可恢復如初,從而重塑肉身,或以大神通封印保存生前記憶進入輪迴。轉世后可等待契機開竅,覺醒前世武者記憶。但一般而言,即便武者轉世,其成就也很難超越前世。但女子自爆時神魂俱滅,男子費盡周折卻未能收攏女子魂魄,只能將女子殘留世間的雷霆之力聚攏成現在盒中的雷珠。此雷霆銀珠對修鍊親雷屬性功法的武者來說乃是精鍊為乾坤物的至寶。即便無法精鍊,也可初煉或成煉,雷霆之力亦可助武者開闢體內穴竅。

男子看著手中的竹簡禁不住咋舌,沒想到竟然有如此逆天的神物,若是這能以雷霆之力開闢體內穴竅,或許自己真的有望在進入中武境之前達到三十六處穴竅的完美下武境。念及於此,他又對著石台上的白玉雕像深深一拜道:「前輩大義為我人間武者捨生忘死,前輩生前修為所化雷珠本不該由晚輩這等修為低下且還患有天生隱疾之人承襲,而今晚輩煉化此物確實暴殄天物。但若是來日天門真有重開之時,晚輩無論修為如何,必以屈屈之身,為人間武者問道天門中人,定不會辜負前輩饋贈。」似乎是真的能夠聽見眼前男子之言,石台上的白玉雕像竟散發道道熒光。

男子看了一眼小獸,後者還在眼巴巴的盯著那具獸骨,確切的說是獸骨上的那段紅色玉骨。並未理會小獸的舉動。男子走到石門前,確定石門的機關從內部可以開啟石門后,將兩枚石球從石門的凹槽中取出,將石門關閉,以免再有進入山洞之人進入石門。他走到石室的一處角落,盤膝而坐,先是取出一些調節內息和平心靜氣的丹藥吞服,準備煉化雷霆銀珠。

男子將雷珠放於掌心,他剛剛精鍊月魄不久,且其本身並不算親近雷法,因而並不打算精其煉化為乾坤物而是只用其中的雷霆之力打通體內的穴竅。一絲雷霆從掌心進入體內,順著經脈來到一處閉塞的穴竅處。雷霆入體如同一條毒蠍的蟄尾直直刺入經脈,所過之處如烈焰焚燒,如萬箭刺骨,如群狼噬體。男子的黑袍頃刻間被冷汗浸透。銀色的雷芒如同一頭翻江入海的狂蛟,氣勢洶洶的撞擊向閉塞的穴竅。如同千鈞巨錘轟砸城門,如地牛撞山亦如驚濤拍岸,男子的身體隨著雷霆銀芒的衝擊而顫抖。此時的男子,如同置身於岩漿之中,似有熊熊火焰欲破體而出,又如墜落萬丈冰窟,數萬寒錐將刺穿皮肉筋骨。

雷霆銀芒如同遭遇堤壩的洪峰,不得寸進。隨著入體的雷霆越來越大,山洪的氣勢也愈發壯大,似狂蛟厲哮,又如群虎齊奔,撞擊著穴竅的那層桎梏。

此時,那隻圍著獸骨打轉的小獸,竟然將紅色的脊骨從獸骸上取下,紅色獸骨內流淌出暗紅色的玉髓,粘稠如密漿,暗紅如瑪瑙。小獸毫不猶豫的伸出舌頭將流淌出的紅色脊髓舔入口中,而後竟直接張開,讓紅色脊骨中殘留的液體盡數流入自己腹中。

片刻后,小獸周身蒸騰起白霧,黝黑的皮膚也變得暗紅,如同被燒熱的烙鐵,原本綠油油的眼睛也變得赤紅流露出煎熬痛苦的眸光。它蹲在那裡不停的顫抖,時而身體扭曲著,卻未發出絲毫聲響。

一人一獸,就這樣經歷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也在等待著苦盡甘來的一場蛻變。

一月時間就這樣在只有月色的世界中悄然而過。洞府的這位主人雖然整蠱之心頗重,但也的確慷慨,進入此地的各勢力的武著皆有不小收穫。或是品階不凡的兵刃法寶,或是上古遺留的修鍊術法;或是洞府主人對於某個境界修鍊感悟的隨筆手札,或是當世難覓丹方的絕世靈藥。

但這些東西八成以上都落入那些勢力之人手裡,其一是因為這些勢力多有宗門勢力中長者跟隨,其見識與閱歷自然並非小輩可比,在探路尋寶中自然可以少走很多彎路。其次,這些勢力人多勢眾,不僅發現藏寶之地的概率要遠勝形隻影單的野修,找到寶物自然也不會輕易落入其他勢力中人之手。最後,若是勢力之人與野修同時探尋一處藏寶之地,即便野修們真的有所收穫,也多半會自覺的雙手奉上,不僅可以結下一段香火請,更重要的是為了能夠保命。雖然大勢力之人不屑於做這等殺人越貨之事,但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和這些喜怒無常的勢力子弟做賭注。開心的時候人家可能和你稱兄道弟,甚至將你所得之物完璧歸趙,若是碰到脾氣不好的,二話不說拔刀相向,結果只有自己被亂刀分屍。

而隨著各路人馬探秘尋寶的漸入佳境,紛爭與打鬥在墓葬中發生的也愈發頻繁,人員傷亡屢見不鮮。其中轟動了幾乎整座墓葬中武者的當屬宇文家與雲隱山莊的一戰。據說宇文家此行帶頭之人宇文行的貼身寵婢被雲隱山莊的人辱殺,宇文行大怒,直接放棄尋寶連日來四處尋找雲隱山莊一行人的下落,並放出消息稱,若是誰可以提供雲隱山莊眾人的行蹤,宇文家當有重謝。但這裡武者還沒有天真到真的會為了宇文行開出的這張空頭支票去出賣雲家眾人的行蹤。不僅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雲家之人身在何處,更是因為,宇文行所謂的重謝無非就是一些上元錢或是幾件品相不錯的兵器,他斷然不會為了一個婢女與雲隱山莊不死不休的,這般大張旗鼓的四處追殺雲隱山莊之人也無非是覺得自己婢女死在對方手裡,總歸要挽回一些顏面的。人家苦主都只是做做樣子,其他不相干的人又怎麼為了得到獅子吃剩下的骨頭去得罪一隻猛虎呢。

但幾日前宇文家還是雲隱山莊的隊伍在一處峽谷遭遇,雙方也算是大打出手一場。所謂的大打出手,主要是宇文行與雲雪潺之間的一場較量,兩人都因墓葬中的禁制變成下武境,很多壓箱底的手段都無法動用,二人也並未真的想要殊死搏鬥,更多的是同輩人之間試探對方深淺和自己修鍊高下的一場較量。開始時多以試探為主,但兩人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能討得誰的便宜,便真的開始赤裸裸的肉搏,實打實的拼起了下武境的修鍊功底。兩大勢力其他之人見此情景覺得自己的領頭之人在那裡揮汗如雨,兢兢業業,自己旁觀的確不妥,便也紛紛與對方的勢力之人切磋起來。畢竟各大勢力之間都想了解其餘勢力的發展情況,尤其是宗門勢力悉心栽培的小輩,將是幾大勢力未來的中流砥柱,而今有這麼好的機會給兩個家族相互試探摸底,雙方自然來者不拒。但依舊是沒有人真的拿出保命的和殊死搏殺的手段來。

最後這場雷聲大雨點在外人看來也不算小的戰鬥以宇文行險勝而落下帷幕,雲雪潺的左肩被洞穿了兩個血窟窿。宇文行得勝后並未提任何關於自己婢女之事,只是羞辱了一下雲家說,當代雲隱山莊姓雲的不是不能修鍊的廢物就是修鍊了一樣是廢物的廢物,只能靠一個女人和一個倒插門的外姓女婿來撐場面,云云。讓本來高傲的雲隱山莊之人臉面盡失,成了霜打的茄子。宇文家之人見狀更是得意的揚長而去。此事近幾日在墓葬中傳的沸沸揚揚,更是在有心人的安排下被傳播的五花八門,什麼雲隱山莊慘敗宇文家族,什麼雲雪潺跪地求饒宇文行,更是從後者胯下鑽過只為保命,什麼雲隱山莊之人學狗叫才被宇文家族之人放過等等。一時間雲隱山莊成了墓葬中的笑柄。

一位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聽著林中前方几人關於此事的笑談,隱藏在黑暗中的嘴角,也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雲啟驚瀾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雲啟驚瀾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一章 墓主秘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