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黃土米飯
陰森而漆黑的天空，瀰漫着濃霧。
黃土路再次回歸，沒有之前那般古怪，但此刻再看，處處透露著驚悚。
堂堂一位大羅金仙，就算之前對抗神歿消耗慘重，也不該如此突兀地消失才對。
見到那隆起土丘，上面刻着水月之名，提醒著眾人此地有多麼的荒誕與恐怖。
一些凡俗弟子，早已身心俱疲，見到自家頂樑柱疑似被埋，便徹底控制不住內心懼怕。
「啊！」
瘋了似地朝來時的路跑去，沿着黃土地，動用一切手段，甚至燃燒精血。
可沒等她走出實現外，身形便緩慢下來。
輕盈靈動的軀體變得沉重不堪，就連猙獰表情都漸漸褪去，像是石化一樣，不，或許是土化。
她的身體從內而外，被潮濕的泥土填滿，她的眼珠、鼻孔、嘴巴，甚至罡煞轉化的道氣，變成黃褐色沉寂的泥土，與墳丘的顏色一般無二。
作為月宮弟子，本該是慧心無雙的人傑，早該察覺到這種變故。但直到她徹底停下，微微扭頭想要呼喊什麼，嘴裏填滿泥土，根本無法開口，她的生命也永久的停留在此刻。
幾位仙人提起的手，也緩緩放下。
按理來說，凡俗修者就算觸不及防地崩潰，她們也有時間做出反應，將其攔截。
可然後呢？聽着她崩潰哭泣，影響士氣？
說穿了，這該死的壓力，讓仙人內心也揣揣不安，一瞬間的愣神，已經揭露了她們的驚恐。
仙也是生靈，也會對未知產生畏懼，她們畢竟不是斬卻三屍的大羅，還有人的遺留。
還是幽熒最先反應過來，如此這般，恐怕未等危機來臨，眾人便要先崩潰了，不由高聲道。
「連巫心鍾侶都鬥不過仙君，單憑春秋劫如何瞬時斬滅？
仙君沒有那麼容易隕落，此墳不過障眼法。」
其聲音溫潤如玉，隱隱有股安定神魂的味道，想必是用了些許道術。
娥說完后便轉頭看向荒，眾人也將目光緩緩移到他的身上。若說此刻場上誰最有威望，地藏親傳，手握至寶，幫助水月逃過一劫的幽族男女，恐怕是眾望所歸。
「沒錯，水月真君沒那麼容易隕落，就算是神歿操劫，也不會頃刻間就將大羅打得灰飛煙滅。
若如此，我們直接引頸就戮即可，還掙扎什麼。」
娥說的對，水月大概率沒有隕落，此墳土與進入時所見灶台之土相似，石碑材質也與鍋台雷同，特別是那半碗生米飯，絕對不是偶然。
春秋劫數善於顛倒時空，營造錯覺。即使金仙道法深厚，尋常不易被挪移，可道歿的恐怖，就在於詭異無常，最為近法。
如果所料不差，水月如今陷入一處特意為她營造的時空。所謂的墳丘，是否與之前的水月法界相似呢？
荒陷入沉思，他似乎抓住了森羅殿的某些秘密。
可就在此時，耳邊傳來一聲驚呼。
「你們聞到什麼古怪的味道嗎？」
一位月宮人仙扇了扇面前，迅速提醒。
雖然修行者可以辟穀屏息，未必會用到鼻子這一器官。但這股惡臭依然繞過一切遮蔽，直直流入感知，像夏日裏屍體腐朽，散發出古怪噁心的臭味。
「糟了，那墳土在蔓延！」
腐朽黃褐的土壤從墳丘處延申，像是長著爪子的野獸一樣，邁出不緊不慢的步伐。
若是細看，剛剛那個被泥土填滿的弟子，也融為其一部分。在黃土路之外，整個大地迅速被它們淹沒，甚至連天空，都結上一層厚厚的土壁。
「快走！」
幾乎看到這一幕的同時，眾人已經默契地再次踏上那條土路。沒有陰陽路離譜的侵蝕，似乎是唯一一條生路。
就算這是瓶毒藥，比起身後鋪天蓋地的腐朽墳土，也看起來更適合上路。
可沒想到的是，沒有逃跑的反而是兩位幽族。
銀沒有動，是因為她信任荒。
荒沒有動，是因為內心中始終難以平靜的災禍預感，他總覺得事情仍有些蹊蹺。這是我劫的預兆，金蟬對劫難的感知，卻無法探尋到源頭。
說明眼前的災劫，已經超出他的能力。的確，能夠將金仙困住的劫難，就算以他如今道行，也是無能為力的。
但就在他要動身之時，忽地身子一晃，瞬間出現在墓碑前，抬手便摸向那半碗生米飯。
離奇地是，他的手生生穿過盛米的碗，像是摸索在空氣中一般。
無法觸碰的禁物！
他已然動用了金蟬的威能，甚至連心魔之法都具現其內，依舊碰不到放在墳碑上的米。
甚至，手在靠近的同時，其上便沾惹些許腐朽泥土，手指變得僵硬無比，有異化的徵兆。
「不行。」
雖然心有不甘，荒也只能後退。以他對劫難的感知來看，此地最詭異的便是土，從黃土路到陰陽路，再到莫名其妙出現地墳丘，以及不停肆虐、包裹天地的墳土。
必定是發生了某種未知的變化，讓這條路逐漸失去控制。
而能夠與森羅殿、灶神沾邊的，這生米飯恐怕是其中關鍵，那群鬼廚子，最喜歡得可就是這些食材。
只是若無手段收取，也就沒辦法破除。
就在他收手放棄之時，一旁的幻清姬沉吟片刻，說道。
「我或許可以試試。」
說完，就取出一隻青花碗，其上烤瓷花紋，顏色卻有些暗淡，頗有些不協調。
在將碗放置在墓碑上時，邊緣花紋開始褪色，逐漸扭曲變化，完好無損的法寶灰敗腐朽起來。
「快取！」
荒聽后立馬動手，手上金光一震，將黃土抖落，再次摸到碑前。觸手之處冰涼而柔滑，竟然掏出一把生米出來。
也就這麼一息時間，幻清姬用作替代的碗便化作灰燼，如同放置在野外千百年的破舊物件。
荒大有深意地看了眼幻清，沒想到在場眾人，天賦卓絕者有，但底蘊深厚之人竟是這位過去的同門。
無論是湊巧或是早有準備，都要高看其一眼。
荒因取米稍慢一步，黃土已然從腳底蔓延過來，但其手中生米在接觸到黃土瞬間，猛然褪色變得鮮紅。
彷彿有股奇異力量與墳土對沖，將那侵蝕之力排擠開來。
見狀，荒拋給銀與幻清兩顆米粒。
還剩十顆。
而在場之人，還剩十四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