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醉方休

第172章 醉方休

深夜,安遇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忽然感覺背後襲來一陣寒意,有人抱住了她,在她臉側輕輕落下一吻。她猛然睜開眼,嚇得正要掙扎,那人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溫涼。

「珩哥哥?」

「是我。」

安遇長長鬆了口氣,翻身面對着他,藉著昏黃的燈光仔仔細細的看他。他的眸中雖然帶着溫柔笑意,但卻難掩疲憊之色。

「有沒有受傷?」她撫摸着他的臉,心疼萬分。

南頌珩猶豫了下,才道:「沒有。」

安遇不再問其他,掀開被子蓋住他,與他靜靜相擁。南頌珩很快就睡著了,興許是連夜趕路太累所致,他的呼吸顯得綿長深沉。

入冬后,天亮得愈發遲了。南頌珩卯正二刻自然醒來時,外面天色依舊暗沉。他轉眼看向床榻里側,稍顯迷濛的目光和一瑩潤澄凈的目光對上,只見遇兒側身躺着,以手支頭,正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了。

南頌珩沖她一笑,正要伸手摟她,她卻先一步按住他的肩膀,問道:「腹部的傷是怎麼回事?」

南頌珩訝然,反應過來忙低頭,抬起手臂,看到自己昨日所穿的衣裳不知何時被脫掉了,如今身上穿的竟是一件全新的月白中衣,還帶着淡淡的桂花皂角香!

南頌珩吃驚的看向安遇,安遇大方承認道:「我脫的。」

「遇兒,你……」南頌珩欲言又止,清俊的臉上浮現出兩片薄薄的紅雲。他下意識的悄悄摸了摸褲子,觸到那柔滑的布料,頓時心跳加快,腦袋發熱,連耳根都紅了。

安遇卻依然淡定如常,斜睨著窘促的他,再次問他腹部的傷是怎麼回事。

「在擒拿襄陽守將李勝大時,不小心被他的兵器擦傷了。」南頌珩回憶起當時的情形,李勝大使的是一桿描金百福的鐵戟,黑色的戟桿上雕刻了整百隻蝙蝠,用金漆描繪,栩栩如生,耍起來如金蝠振翅,熠熠閃光。他正是被那金光閃了下眼,當戟刃從腹部掃過時,他退避不及被傷到。因臨行前答應了遇兒不會再添一道新傷,本來還想給李勝大留幾分體面的他一怒之下直接給其致命一劍,送他歸西。

「這點小傷,不能算是傷。已敷了葯,很快就好了。」南頌珩伸手將安遇摟在懷裏,聞着她發間的香味,心頭湧上從未有過的滿足感。也只有在她這裏,在她面前,他才會毫不保留的卸下所有的防備,以至於在沉睡時被她脫了全身裏外的衣裳都毫無知覺。

「珩哥哥。」安遇枕着他的胸膛,閉眼聽着他的心跳,「這些年你受的傷已經夠多夠多的了,多到我看不下去,這輩子都無法釋懷。在外,你是能征善戰的大將軍,可在內,你就是我的男人,哪怕手指頭劃了道小口子,我也會心疼的。」

南頌珩臉上的紅潮剛剛退卻,猛不丁聽到她說「你就是我的男人」,臉倏地又紅了,嘴角不禁揚起,笑容如同晨光漸亮,清新甘冽,沁人心脾。

當穿戴一新的南頌珩從東廂走出來時,侯在外頭的文尚宮和兩個侍女都看呆了眼。

「將軍,您……您什麼時候回來的?」文尚宮驚問。

「半夜回來的。」南頌珩微笑道,「公主已經起了,你們進去伺候吧。」

文尚宮領着侍女們進了屋,見安遇正坐在銅鏡前梳頭,她忙走上前去接過梳子幫她梳頭,看她面頰紅潤,笑意盈盈,便笑道:「南將軍一回來,公主的氣色就變好了許多,我看連胭脂都不用搽了。」

安遇垂眸輕笑,道:「衣裳穿在他身上剛剛好,我想着再給他多做幾套禦寒的棉衣,你幫我挑幾匹材質好顏色鮮亮些的布料吧。」

「南將軍本就玉樹臨風,卓爾不群,再穿得光鮮些,會不會太惹眼了?」

經文尚宮這麼一提醒,安遇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改口道:「那就挑材質好,顏色不那麼出眾的吧!」

文尚宮掩嘴笑,心想南將軍就是打扮成人見人愛的花孔雀,任誰也是定然搶他不走的。

大婚這日,八方來賀,沉寂了百年的江陵舊宮如破土而出的新芽在陽光雨露的滋潤下活泛了起來。

剛剛經歷過大捷的眾將士群情高漲,將幾百壇好酒喝了個底兒凈,席間的熱鬧震耳欲聾,說話都要靠吼的。

一身絳紅新郎服的南頌珩被一眾藍灰黑的糙老爺們圍着,皎皎如眾星攢月,朗朗如仙官臨世。他酒量雖好,但也經不住輪番灌酒,眼看着走路都有些飄忽了,南風和田生忙上前幫其擋酒。奈何這倆人酒量實在太差,沒擋幾碗就暈菜了。這時,魏迎大吼一聲「我來!」,頓時人潮洶湧把他淹沒在其中,只聽得黃鶯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怒罵。

「幹什麼你們!」

「一個個酒鬼投胎啊你們!」

「不準再喝啦!」

魏迎着實醉得不輕,抱着南頌珩親了又親,飄飄然忘乎所以。

「妹夫啊妹夫!你成了我的妹夫,欸!明年開春,我又成了你的妹夫。咱倆彼此都是妹夫,你說好笑不好笑啊表弟!」魏迎的臉粉紅似初開的梅花,笑得見牙不見眼。

南頌珩想堵他的嘴已來不及,黃鶯詫異的揪住魏迎的衣襟,問他:「什麼妹夫不妹夫的你給我講清楚!」

魏迎打了個激靈,知道內情尚且清醒的將領也都嚇得噤聲僵笑。黃鶯察覺出異樣,愣了片刻,忽然大笑道:「喝酒喝酒!繼續喝啊!大喜的日子不喝個一醉方休豈是英雄好漢?來!」她拎起一壇酒,仰脖就喝了起來。

眾人紛紛附和,緊張氣氛如鍋沿上的雪花迅速消融不見。魏迎傻獃獃的望着豪爽喝酒的黃鶯,南頌珩拍了拍他的肩膀。魏迎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推了推他:「你咋還不去洞房?你不去我可去了!」

眾人鬨笑,南頌珩在你推我搡中出了鬧酒圈,由兩個近衛攙扶著去往洞房。文尚宮和喜婆侍女們見新郎官祝酒回來了,都笑嘻嘻的退了出去,關好了門。

大紅的龍鳳喜燭將新房映得通亮,安遇身着深綠嫁衣坐在床邊,纖纖素手執以團扇掩面。輕紗團扇上綉著合歡並蒂蓮,扇柄下墜著翡翠玉葫蘆和如意同心結。她見南頌珩紅光滿面,一步三晃的傻笑着向她走來,不禁「撲哧」笑出了聲。

「遇兒……笑什麼?」南頌珩的臉更紅了,連聲音都透出幾分羞怯來。

安遇放下團扇,笑道:「我方才還在想,你呀一喝多就睡着,若果真是被人抬進來的,那該如何是好?」

「不會的。」南頌珩在她身邊坐下,伸展手臂將她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圈着她,溫熱的呼吸帶着濃郁的酒香噴在她的耳畔,「我等這一天都等白了頭,我一定會保持清醒,記住今日的所有,最重要的是,記住你的樣子。我的小遇兒,終於,終於成了我的新娘!」

安遇含淚撫摸他的臉,衣袖滑落,露出纖細的皓腕,腕上帶着一副金鑲玉的鐲子,款式十分别致。

紅燭熄滅,初冬時節,室外寒露為霜,室內春潮湧動。趁意亂情迷時,南頌珩捋下了安遇腕上的鐲子,隨手扔在了床下。

他會給她更好的。

她從頭到腳,每一根頭髮絲,每一寸肌膚,一顰一笑一個晃神兒都是屬於他的!肖想了那麼久,一寸光陰三寸相思,自她離去,想她的頻率就和呼吸的節奏一樣,忍不了,忍了只會更想。

十指交纏,一夜纏綿如夢,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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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兮歸兮歸去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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