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仁和趙坤

「最近我們要進行一次大行動。」

顏茹這條信息讓繼擎很感興趣，據他所知神農號的任務目標很單一，就是回到地球，將仁和文明的信息帶回去，為了這個最終的目標得以最大幾率的成功，它可以捨棄一切。

「什麼行動？你們的任務不是只有馳援地球嗎？我算算啊……現在時間還早吧，難道……第一階段任務成功了？地球那邊有迴音？」

「不是，信號已經持續了近百年，地球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不過也不奇怪，夸父離開已經上千年了，地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清楚，很多地方可能都是滄海桑田的變化了。」

「滄海桑田，古語說六十年一甲子，六十年就可以物是人非了，千年時間的改變，不知地球怎麼樣了。」繼擎也就感慨一下，他知道這個問題現在誰也回答不了，「以前怎麼沒聽過你們還有別的任務呢？」

「一開始接到命令我也感覺奇怪，這次行動好像是突然添加到整體計劃中的，不過參謀部和航線規劃部肯定早有消息，因為兩年以前他們就總是被召集到一起開閉門會議，而且會議內容還被嚴格保密，另外應該還有包括雷達部、動力部少數部門的船員才知情。」

「這麼神秘，什麼任務，現在下達了嗎？可以讓我知道嗎？」

「任務是……接收。聽說準備工作早已完成，全艦通告是剛剛下達的，保密等級沒有提及，計劃應該提報過總司令部。」

「回歸倉？」繼擎第一時間想到航線上那些沉睡的英雄先驅們，初代夸父計劃為了優化資源配給，所有不適應繼續航行的船員將進入回歸倉冷凍。

回歸倉一開始的設計是用獨立的動力系統返回地球，再由專門機構回收，隨着夸父飛船的不斷加速和與地球距離的增加，回歸倉只能遺留在航道上，在慣性力的作用下，繼續跟隨着夸父的足跡前進，直到有一天夸父號可以完成任務踏上回程。

這項回歸計劃給了所有船員一個承諾，當夸父計劃成功之日，人類將會接回這些英雄。這個機會雖然渺茫，但是卻給予數代船員一個巨大的心理支撐，讓他們可以有更加充分的動力完成夸父任務。

但是時至今日，夸父計劃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成功了，但是人類還沒有能力去接收回歸倉，而且解凍人體的技術也沒有突破，也就是說冷凍的船員並即使解凍也不能蘇醒。

「不是，是一架小型無人機。」

「無人機？檢修用的那種嗎？」繼擎以為聽錯了什麼，無人機他在訓練時也操作過，一般用來執行檢修和近距離探索任務，裏面空間狹小沒有駕駛員座艙，特殊情況下會攜帶一部應急維生系統，除此之外只有一個存儲空間，用來存放替換的零件和材料。

神農號竟然在回歸地球的途中接收一架小型無人機，這個計劃是怎麼考慮的？萬一有什麼問題，神農號近百年的努力就可能毀於一旦，夸父號在沒有仁和文明的協助下，根本不可能再重建一艘回歸飛船，就算可以重建，但是和地球母星的聯繫將再延長幾百年。

幾百年的時間啊！又有幾代人不知多少人要錯失和地球相連的機會了。

「根據下發的參數，應該是檢修用的無人機。」

繼擎得到確定答案以後更加迷惑了，這種飛行器是消耗品，遺留在航道上也不奇怪，問題是神農號為了這次接受任務肯定會消耗大量的能源和時間，在宇宙航行中，這兩項是存在的基礎，為了一個小型無人機，值得嗎？

「這些事情我們在想，也猜不出什麼來，打開腦洞也只能產生謠言。」

「哈哈，也是啊，不過我還是挺感興趣的，你那要有什麼新消息，記得和我說。」

「行，沒問題，不說這個了，你最近幹什麼呢？」

「我？你要不提起我倒是忘了和你說了，我又在資料庫中發現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資料庫？你是指，初代資料庫嗎？」

「聰明！這麼快就想到了。」

「那還用猜嗎？有意思的除了從地球帶來的資料，枯燥的宇宙航行，除了災難，還有什麼能稱為有意思的呢？不過初代資料庫在引力風摧毀下剩餘的資料也不多了吧！」

「恩……你們出發后，參謀部資料組一直在努力從遺留的設備中恢複數據，最近又得到了一些成果，從新發現從盤古號搶救的幾塊硬碟中修復了很多數據，大部分都公開到中央信息中心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不知道恢復了多少？」

「這個比例是沒辦法知道的，畢竟從地球帶來了多少資料這個數據根本沒辦法預計，盤古號和女媧號很早就被引力風摧毀了，遺留下來的儲存設備時間也太久遠了。」

「引力風……對人類來說，太恐怖了……你說說看發現的是什麼。」

「應該是某個初代船員的隨身資料，不過不是太私人資料，而是一些休閑的書籍。」

「書籍本來就很有意思啊，雖然很多內容我都看不懂，但是裏面的描述讓都讓我心有感觸。」

「畢竟我們沒有經歷過那種地球上的生活環境，有一種形容叫做共鳴，我們和作者之間沒有共鳴，所以大部分小說類的書籍都看不懂。」

「我也是後來才明白的，感情原來如此複雜，我一開始一直以為書裏面的人精神有問題，簡單的事情非得繞好久才完成，這要是在夸父號上早被回歸了。」

「哈哈，你說的沒錯，這次我找到的不一樣，是和我們有關的，你猜猜。」

「我們？有什麼特別的嗎？每天工作，休息，有時看着星空發獃，猜不出來。」

「這回我終於難倒你一次，其實就是咱們的生活啦，奔向外太空，探索宇宙。」

「探索宇宙？就像咱們這樣能寫出什麼來，我太空中覺得還沒夸父世界裏有意思。」

「書裏面肯定不會像咱們這樣，完全是一些離奇的幻想，光速啊、蟲洞啊，空間摺疊啊什麼的都是簡單的基礎，銀河系都是人類的後花園，星系團都是睡一覺就能到達的地方，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有的說法讓我笑到肚子都疼。」

「恩？真有人寫這種書嗎？你不會是自己編的吧？就咱們這樣上百代船員才能到達臨近恆星的航行，怎麼感覺像是人類還是猴子的時候遷移一樣。」

「真的，是真的，等過段時間我申請數據許可權給你發送一些，可能不會太多，畢竟好多有百萬字級別的文章。」

「這麼大的數據，恩，那我相信你了，你應該編不出這麼多字來。」

「我剛才說的還不是最誇張的呢，還有的人類能夠憑藉自身的力量操控星球，改變宇宙，精神的力量還能創造新的宇宙。」

「哈哈哈，你這次成功把我逗樂了，說實話，我能體會你能肚子疼的感覺了，好期待你能儘快把它們傳送過來。」

「我就知道你也感興趣的，我這會挑幾部比較離奇的給你。」

「你都看完了？不可能吧？一部百萬字的話，幾十部書好幾千萬字的數量，正常看十年也沒問題吧。」

「這種書，哪有那麼費勁，內容大部分都沒什麼具體意義，我有時一分鐘都能看上千字，只有遇到離奇的地方才會慢慢讀一下。而且裏面的內容同質化很嚴重，我發現好多書，甚至同一本書里前後情節都一樣，只是換了個地點和人名。說實話，除了第一本有些新鮮，其他我基本上都是跳着看的。」

「這麼聽着好像也沒什麼意思嘛，你給我少傳送些吧，這樣浪費資源讓我心裏都有些愧疚感了。」

「我挑一些吧，其實也分一些類型，科技啊，超能力，精神力，還有像古代神話仙人一樣的內容，想法還是挺有趣，不過太脫離實際了，幾千年過去了，人類的發展好像進步很大，但是相對於宇宙來說，就好像沒有進步一樣，」

「人類真的是太渺小了，不知道寫出那些作品的人可以看到千年後的世界如此不堪，會有什麼想法。」

「應該是難以置信吧，這是我的想法，也是現實給人類的答案。」

「你說人類能不能達到書里描述的那種世界。」

「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不能等到抵達天苑四那一天了。」

「你就別和我比了，我多悲慘，現在都到家門口了，卻進不了門呢！」

…………

「你好。」

一個熟悉的聲音由遠至近的傳到了思維里。

「你好，趙乾？」不知道為什麼，繼擎很快的意識到對方是誰，上次清醒之後，他一直不確定自己的夢境是否只是個虛幻的巧合，一切都是自己大腦中記憶隨機組合產生的信息，就和其他夢境一樣沒有任何意義，但是那種夢境裏特別的感覺一直困擾著自己。所以他一直渴望再次，回到那個夢境，確定自己的感受，還和未知聲音的交流，仁和文明，一個對於夸父船員和地球文明來說，很神秘偉大的詞語。

「是我。」這個聲音小心翼翼的回復著，說完這句話他停止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應該是害怕再次驚擾對方的思維。

「你是仁和星人？」繼擎想再次確認一下。

「是的，用你們的語言表達，我是仁和文明的生命體。」對方沒有用人這個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於這個字理解的差異。

「上次你說，你有事找我幫忙？」繼擎想到上次對方最後的話語。

「是的，可以嗎？」這句話里沒有應該存在的感情，好像在陳述一句普通的語句，但是繼擎卻感覺到對方懇求的感情，他奇怪的想了想，把原因歸結到夢境的特殊性里，夢境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推斷。

「不行嗎？」對方好像感覺到繼擎不平常的心理活動。

「不是，我沒有拒絕，只是感到奇怪而已，你為什麼聯繫我呢？按照道理來說，你應該直接聯繫夸父號司令部，那裏的許可權更大，你能得到的幫助更多。」

「我……不能。因為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私事？」繼擎對仁和文明了解的不多，由於文明基礎的差異，絕大部分船員甚至艦隊高層都沒有接觸過這個文明的生命體。繼擎只知道這個文明的個體體積巨大，生活在充滿特定放射性元素的環境裏，擅長操控微觀粒子，駕駛着改造的星球遨遊宇宙，是初代夸父的拯救者。

「我可以幫助你，但是我需要知道是什麼事情。」初於對仁和文明的感恩，繼擎沒有理由拒絕對方的請求，他相信對於這樣一個無私幫助過人類的文明，不會做出危害夸父的事情。

「太好了，不過我沒有可以支付給你的報酬。」

「不用，不用，你太客氣了，相互幫助是應該的，就像你們曾今幫助過我們一樣。」

「非常感謝你的善良，我想請你幫助尋找我的兄弟，趙坤，他離開了家族，我有種感覺，他好像在你們飛船附近，也也有可能在你們飛船上，我不是很確定。」

「有仁和星人來到夸父號了？」繼擎第一感覺是不可能，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按道理說肯定會引起整個夸父號的轟動，還有……

「你確定嗎？他是乘坐飛船過來的嗎？還有，你們可以在夸父號生存嗎？」仁和生命體的生存環境和人類完全不同，這也是兩個種族至今沒有近距離接觸的原因。

「我不知道，短距離宇宙航行我們不用乘坐飛船，依靠自身的能量我們一般可以在宇宙空間內生存百年以上，如果不經常改變運動狀態，還會更長，到你們飛船上應該沒有問題。」

依靠自身，百年以上？好強大的生命個體啊。繼擎感覺得到了一個關於仁和文明的重大消息。

「那你更應該聯繫夸父號司令部了，這樣重要的事情，他們肯定知道，而且樂意幫助你的……等等，私事？難道趙坤他是私自來到夸父號的嗎？公開的話會不會受到……國家或者組織的處罰？」

「也不能這麼說，你不了解我們的傳統，我簡單解釋一下。在我們的文明裏沒有國家和地區組織的概念，有的只有家族，而且我們的家族不是以血脈傳承，是以知識傳承。每一個新生個體啟蒙以後，會根據自己的意願加入一個家族，從事家族知識的發展和傳承，家族中有若干家庭單位，相互輔助，相互依存。因為我們生命的特點，一般不會改變自己知識的研究方向，所以家族中的個體會是一個很穩定的組成部分。」

「當然也有特殊情況，當家族中的個體對自己的知識體系有了新的認識，認為自己的研究方向不同於家族的方向，他們會主動要求脫離原本的家族，成立新的家族，這個情況很少發生，最稀少的情況時，單個個體脫離家族，而趙坤就是這種情況。」

「脫離家族，那趙坤的行為並不代表你的家族，也就是說他有自己行動的自由。」

「是的，他是獨立的家族，不受我現在家族的約束。」

「那你為什麼要找他呢？」

」我們以前是一個家庭的成員，思維方向很一致，是親密的家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決定脫離家庭，甚至家族，並且很快和我中斷了聯繫。按照常理來說，這屬於他的自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一種想要聯繫他，了解他離開家族原因的願望。」

「這種感覺我可以理解，人類間稱為關心，因為你們是家人。」

其實這句撒謊性質的話對於一個誠摯的外星生命體說出來，繼擎自己是有點後悔的。夸父上人類的傳承已經沒有了家庭的概念，有的只有集體和組織。家庭的概念他也是從資料里得到的，可能有些深埋於基因里的東西，他覺得自己可以理解這種家庭的感情，另外還有一點就是，自己作為人類，不願對外星生命體承人自己也不了解自身的文化傳統。

「關心……我知道這個詞語的意思，但是不能很好的理解，我現在的思想和行為可以解釋為這個詞語，我覺得很奇怪，難道是我在研究你們生命形式的過程中，受到了你們血親關係理念的影響。」

「心理的影響？」繼擎並不了解仁和文明的形態，不能確定人類思想是否可以作為參考依據。

「那你怎麼知道他來到了夸父號呢？」

「我不能確定，但是趙坤離開前一段時間突然對人類文明產生了非常大的興趣，他偏離了自己原有的思考方向，開始沉迷於另一個方向。」

「什麼方向？」

「我不清楚，他從來沒有和我說起過，好像是故意對我隱瞞。這很不尋常，一般情況下，我們有了新的思考方向都會很積極的向家族裏的個體表達出來，為了聽取別人的意見，完善自身，糾正思想錯誤，或是爭取到更多個體，為成立新的家族做準備……不過我知道他曾今聯繫過你們的船員，我感覺趙坤可能是是去尋找那個人了，或者說……接受了對方的邀請。」

「聯繫？你是指這種方式嗎？」

「是的，這是我們研究人類生命體的一項成果，由於我們生命形式的不同，不依靠後來製造的外部輔助設備是不能夠實現交流的，幸運的是，在我們兩個文明接觸的前期，正當大家為實現交流努力的時候，有家人卻找到了另一種方法，這種方法實現與左腦休眠狀態下人類的交流，趙坤稱這種方法為託夢。」

「託夢？你怎麼會用這個詞語？」

「託夢的含義是其他形態的生命體通過某種方式，影響人類大腦思維，改變固有夢境，從而達到與人類進行交流的方式。這應該是託夢的定義吧！」

趙乾的解釋一時間讓繼擎感覺託夢這個詞確實和現在自己的情形特別貼切，看來仁和文明對人類語言的研究已經達到了一定的水平。但是另一方面，他自己的夢境確由別人主導，這種感覺有些奇怪的。

「為什麼你會託夢給我呢？」繼擎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研究下去，為一個地球詞語的解釋和一個外星人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

「託夢的方式雖然簡單，幾乎是所有仁和文明的個體都可以通過一段時間的練習而使用的，但是卻不是所有人類都能夠接收到我們託夢的信息，這裏面涉及的原理不是很複雜，簡單來說的話，只是需要兩個不同文明個體之間某種契合。」

「就像已經設定好固有接受頻段的通信設備一樣吧！」繼擎可以理解這種所謂的契合，和睡眠倉的原理一樣，仁和文明個體不通過儀器達到這種效果，到時讓他非常吃驚。

「你是需要我找到這名船員嗎？」繼擎明白了對方的想法，畢竟對於可以長時間單獨生存在宇宙空間中的趙坤來說，這名在夸父號上的船員更容易尋找，而且他還會有一定範圍的人際關係。

「是的，只要找到他就可以聯繫到趙坤。」

「找到趙坤之後呢？」

「我……不知道，我現在只想知道他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