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能做好工作嗎

小夥子不屑地瞪着許存錦，「你不就一個小小的網格員嘛？還藐視，搞得自己很有文化的樣子。」

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對許存錦而言卻如壓頂之物，給了她重重的一擊。她突然呆住了，有一種委屈感縈繞在心頭。

小夥子看她不說話，趁勢推了她一把，然後溜進了小區。她身子微微打晃，右腳跟着往後退了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老劉一下子就衝過去，扯住他往他腦門一點，測了體溫。沒有發燒，老劉這才鬆開了手。

「有病。」小夥子罵罵咧咧地跑了，懶得跟老劉計較。

老劉的神勇被大家好一番誇讚，除了許存錦。她被推了一把后，整個人還是恍惚的。

幾個物業的工作人員看她呆若木雞的模樣，他們互相看了看。

「小許，算了，這種年輕人不懂事，不跟他計較了。」最年長的物業楊大姐安慰她。

雪在下，許存錦的心有些寒。她低着頭，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崗位。一滴眼淚從眼角滾出來，她趕緊壓了壓眼角，不讓更多的眼淚跑出來。

就在她這麼委屈的時候，保安老劉還走過來補了一句，「小許，要不你跟小李換換吧。」

許存錦抬頭，疑問不已地看着他。

「我看你不太合適這個崗位，還不如你上門去登記，讓小李來替你值勤。她做事利落有本事，肯定比你更合適這裏。」老劉一點都沒顧及她的臉面，說的話這麼直白而難聽。

許存錦突然苦笑，長嘆一聲。她覺得自己挺可笑的，她有同情心去照顧老劉的感受，他卻根本沒有體會她的善良。

幾個物業的人都沒出聲，顯然他們也是贊同老劉的說法。許存錦想了想，不卑不亢地對老劉說:「現在你的目標是出入人員，不是我。我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你也是。」

老劉叨叨了一句，「你能做好工作嗎？」

對他們而言小小的一句話，可對許存錦來說卻是大大的傷害。她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別人還要說這種話來傷害她。她又不是病毒，她是好人，一個把孩子獨自放在家裏的媽媽，一個大雪天守在大門口的社區網格員。

她正傷心難過，手機響了。她還以為是老公打來的電話，恨不得立刻跟他訴苦一番。不過將手機掏出來的一瞬間，她就改主意了。她不打算跟老公講這件事情了，因為想想這也沒什麼好委屈的。成年人了，要有咽下苦楚的能力。要不然，更會被別人輕視。跟她一起防控的人，也更不相信她能做好這份工作。

電話也不是老公沈雷生打來的，是個陌生號碼。

「您好，我是張一的太太。」

許存錦懵了。

「聽說我家的鑰匙在您這邊，是嗎？」張太太聲音特別甜。

「對，您現在在哪？」許存錦問她。

「我在我家樓下，您是住幸福樓對吧？我去找您，這樣好不好？」她客氣地問。

許存錦不禁一笑，「抱歉抱歉，那天我隨口一說而已，其實我並不是住在幸福樓的業主。」

「那您住哪？」她問。

「我現在在小區大門口，很抱歉，我不方便拿過去給您。您能過來跟我拿一下嗎？」許存錦問她。

她同意了。

許存錦拿着手機思索著，有點想不通了。這個張太太說她在樓下進不去，那她剛才是從外面剛進來的嗎？外面剛進去的？今天進小區的人也就那麼十幾個，她甚至還能記得這些人的大概模樣。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手機又響了。她拿起來聽，「喂，張太太。」

沒想到電話里她說，「我看到你了，原來是你啊。」

許存錦回頭一看，在距離她大概100米遠的地方，站着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女。連口罩都擋不住的氣質，一定是個美女，她敢肯定。這美女她見過，就是剛才進去的那位空姐。

「難道你就是？」許存錦大吃一驚地問。

空姐掛了手機，朝她走過來。

許存錦趕忙站起來。

「你好，我是黃薇，也就是張醫生的太太。」她眉眼微微綻開，一定是在微笑。

「你好，我是社區小許。」許存錦一邊說，一邊從包里掏出鑰匙。

黃薇說，「沒想到是你，今天你都幫我兩次了，真的謝謝你。」

許存錦連忙擺擺手，「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她問黃薇，「你有紙巾嗎？還是用紙巾拿鑰匙比較穩妥。」

黃薇馬上從自己的小背包里取出一包紙巾，拿出一張放在手裏，然後接過許存錦遞給她的鑰匙。

「張醫生就盼着你回來呢。」許存錦自作主張地補充了這麼一句。

她是過來人，看得出他們這對夫婦心裏是有彼此的。

黃薇怔了一怔，說:「謝謝你。」她下意識看了看許存錦的眼睛和手，「你是不是很冷啊？」

許存錦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都被凍紅了。

「沒事，明天我戴手套就行了。」

她剛走，李娟就來了。

「許姐，剛才那人是誰呀？」李娟把手搭在許存錦的肩上。

許存錦轉頭一看，問她:「是不是很累？」

李娟順勢坐到她身邊，她給李娟讓了讓位置。

「才跑了不到二十戶，還有四五十戶。」李娟給自己揉了揉雙腿。

「辛苦了。」許存錦對她說。

李娟突然盯着她的眼睛看，發現她眼眶通紅。「怎麼了？」李娟嚇了一跳，「是剛才那個人惹你難過的嗎？」

許存錦趕緊說，「那不是，她只是來跟我拿鑰匙的。」

「哦，張太太回來啦？你這也算幫了人家一個大忙。」李娟說。

許存錦沒說話，看起來有心事。

李娟不管三七二十一，幫她捶了捶背，鼓勵她說:「許姐加油。」

許存錦沖她笑了笑，其實藏在口罩背後的是別人看不見的苦澀。

老劉一直不敢鬆懈地站在大門口最前方，時刻準備着檢查來人。

李娟笑着沖他喊:「老劉，你累不累啊？」

老劉回過頭，「小李，我看見你就不累了。」

李娟只當他在說笑。

不過在場其他人都知道老李這話的另一層意思，尤其是許存錦，她心裏真不是滋味。但是如果她為此把話說開了，又顯得她很幼稚。

「小李，你過來一下。」老劉沖李娟招了招手。

李娟跑了過去。

許存錦心裏一抽一抽的，有種說不出口的尷尬和難受。

也不知道他們倆在說什麼，說了好一會兒。許存錦乾脆扭頭不看，總歸不是說她的好話。

李娟回到她這邊，小聲問她:「是不是老李為難你了？」

許存錦眼睛更加紅了，差點就忍不住要哭出來。

李娟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細聲告訴她，「老李這人有個毛病，他輕易不服人。別看他只是一個保安，但做事特別嚴謹負責。一般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想當初我剛接手自然家園，也沒少被他為難。許姐，你不要灰心。」

許存錦聽她這麼說，心裏是好受了點。

「沒事，大家都是為了把工作做好。」

李娟說:「許姐，你想不想跟我換？如果你想換，我立刻就換。」

許存錦也是有心氣的人，之前她是怕上門登記會面對小梅，所以想留在這裏。可現在不是了，別人越覺得她不行，她越要證明給別人看。

「不用，我能行。」許存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