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他想家了

王小琴揉一揉蔣佩蘭的肩膀，推着她往屋裏走，「媽，別為不相干的人費心神。」

「唉，我只是為你二姐難過，攤上這樣一個婆家，你說她這日子還那麼長，她這輩子要怎麼過呀！」

「那有什麼，婆家不好大不了就不要唄，就讓二姐帶着小花他們姐弟三個一直住在家裏，免得你還老是念叨，反正我們又不是養不起，地主家有大把餘糧！快點走了，媽，我要吃飯，我都快餓死了！」

蔣佩蘭無奈搖頭失笑，「你呀……」

*

楊吉秀自從那次被王小琴連哄帶嚇后再也沒敢上門要人，只是心裏總是不甘心，一有空就到處去散佈謠言。

說王家仗勢欺人，搶了她的大孫子，知情的人只當是聽個笑話。

楊吉秀的那些話傳到王家人耳朵里，他們一律不予理會，只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反正她沒到自己面前來礙他們的眼，管她說什麼，還當誰不知道他們張家人是什麼得行。

王美琴是個閑不住的人，自從出了月子就主動幫着家裏做這做那，她手腳麻利不僅把家裏的事情打理的清清楚楚，還能抽空給王小琴她們清數理貨。

王小琴乾脆把臨近幾個村子的收發貨任務交給王美琴，給她開每個月三十塊的工資，王美琴想着自己帶着三個孩子在娘家白吃白住哪裏肯要錢，被王小琴搶白一頓，家裏其他人也都勸她。

王美琴終於滿心慚愧地接受了妹妹的條件，自那之後干起活來尤其賣命，生怕活干少了，對不起那三十塊錢工資，家裏人怎麼勸都不聽。

在這樣的忙碌中，時間匆匆向前奔跑而去，轉眼就到十二月了，年底盤賬，王家人臉上都笑呵呵的，今天又是豐收的一年。

雖然王小琴她們手裏沒有什麼現金，但她們現在存了上萬匹的布，這可都是能生錢的東西呀。

對此，王小琴信心滿滿，雖然她的重生改變了很多人和很多事，然而歷史車輛的大軌跡卻沒有改變，一切依然朝着原有的方向毫無偏移地前進著。

王小琴在心裏默默地算賬，按照前生的記憶，只要翻過年，她手裏的布料哪怕是不加工，價格也能直接翻一番，如果做成衣服，那更是一件能有好幾倍的利潤。

一九八二年的冬天，雖然大雪飄飄，王家人在這寒冷的天氣里卻絲毫不覺得冷，他們胸中都燃著一團熊熊的火，大家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希望，全家人聚在一起過了一個幸福祥和充滿歡樂的春節。

出了正月馬上就要開始進行春耕，在以農為本的鄉村大家放下手頭上其他的事都以耕種為主，農忙時節村裏的婦女們沒有空閑時間做別的事。

對於這個問題王小琴早有預見，她跟王雪琴和鄧光輝他們商量對策，為了保證產量不下降，一過完年就到縣城和各個鄉鎮張貼招工啟示，招收一批全職工人。

他們半年前租的廠房就有四個大空間，計劃其中兩個用來堆放原材料，另一個用來放成品，而最大的一間原本計劃就是用作生產廠房的，現在還一直都空着，過完年也該正式用起來了。

王小琴還和秦戈弋還趁著放寒假在過年前一起去了一趟上海，他們找到一家老牌縫紉機廠費盡心思，終於成功預訂了三十台嶄新的縫紉機，那邊同意等過完正月十五就能到位。

王小琴提出，既然要做工廠，就一步到位做成規範化管理的工廠，她花了三天時間擬寫了一套完整生生產管理工作標準和流程，同時還制定了一配合獎懲措施的管理制度。

給王雪琴和鄧光輝看過之後，三個人商量著增增減減，這套健全的現代化企業管理制度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各企業同行們參照的模板。

二月初六，撕開日曆，這是一個諸事皆宜，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大地的時候，王小琴他們的日晟制衣廠就在一串響亮的鞭炮聲中正式宣佈成立。

現場一片喜氣洋洋，而當時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沒想到二十年後這家現在由只有三十台縫紉機的小小制衣廠起家的日晟集團名聲會響遍大江南北，發展壯大成為世界五百強的巨頭企業。

*

柳林村王家院子的院子外的路旁，一個身着松垮的半舊衣服，腳上穿着拖鞋一臉神情萎靡的男人正伸著肚頸往裏面張望着。

他已經來了有好一會了，然而卻一直在院門外徘徊，幾次走到院門前手都伸出去了卻又縮了回去，然後繼續徘徊。

這個男人正是已經遭受過社會毒打的張德明，這幾個月她的日子實在是不太好過。

剛開始他仗着手裏還有點錢的時候每天倒也算是過得逍遙自在，然而坐車山空，他那點底子很快就被掏空。

手上沒錢，那位善解人意的紅顏知己立即「體貼」地自動消失就這樣沓無音信，臨走之前還把他口袋裏僅剩的八塊五毛錢全部搜颳得一分之剩。

張德明倒也不在意，找到平時里稱兄道弟拜把子的好哥們那裏想他們借點錢，卻發現那些人突然翻臉簡單比翻書還快，直接假裝不認識他，甚至把他當成乞丐兇惡地趕走。

張德明不認輸，大罵對方勢力眼，叫囂著自己很快就會東山再起，卻只得到對方一個看傻子一樣的大白眼。

他發誓一定會讓這些小看他的人後悔，他一定會靠自己的努力成功，他想發奮圖強，然而過慣舒坦日子的張大少爺臟活重活都不願意干也幹不了，想做買賣即沒有本錢也沒有門路。

遊魂般在外面東遊東盪的這段時間讓張德明飽嘗了世間的冷暖和心酸，在四處漏風的大橋底下睡了三天的他終於想起他曾有個溫暖的家，想起家裏的那個糟糠之妻，他突然很想家，可回到家裏卻發現那個家早不是記憶中的模樣。

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妻子的軟言關懷，也沒有孩子童稚的笑聲，唯一的人氣就是自家整天罵街的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