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去處

龍木茵坐在第13節車廂，透過右邊的窗戶，看見遠處山間里的雪堆，散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芒，刺痛着她的眼睛。火車行進十幾個小時后，站台上出現一位身穿黑色風衣，手握一把筆直雨傘，雨傘尖端有水滴不時下落。她抬頭窗外的站牌仔細看去，站名：河溪鎮。猛地站起身來，換亂中掀落小桌上的《小少爺》，彎下腰撿起書，拍了拍沾在表面的顆粒物，發現窗外的男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對方的眼神和她恰好撞上，他勾起嘴角，用那濕漉漉的長黑傘指了指列車門的方向。伴着廣播員的催促聲，她拖拉着紅色行李箱跨過列車階梯，穩穩的落在低矮的站台上。

河溪鎮位於西南山谷之中，從高山峻岭之中吹來一陣涼爽的風，讓剛下車的她打了個冷噤。列車在轟隆隆的響動中駛去，只留下站台上這一男一女。

她環顧四周，頭頂的不遠處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烏雲，以它現在的行進速度來看，大概不會兒就有一場傾盆大雨。

「你好！」她走到男人身旁，禮貌的問道：「你知道聚奎私立學校怎麼走嗎？」

男人打開雨傘，舉過她和他頭頂：「我是學校派來接你的，跟我走吧。」他伸出另一隻手，想要接過她的行李。

她有幾分警惕，因此並未把手裏的行李給他，也未和他共用一把雨傘：「那請你在前面帶路，我跟着你就好。」

山路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好走，對方還是很紳士的接過她手裏的箱子，把那把黑傘遞到了她的手裏。山裏的雨說下就下，先是一顆一顆的大雨滴，再是不顧一切的傾倒下來。因為他實在太高，因此負責舉傘的她有些吃力，有時還會打着他的頭。

雨實在太大時，他建議先躲山腰一塊突出的岩石下。她望了望放在一角的箱子，慶幸它是防雨的，不然裏面的衣物和電腦怕是躲不過這場大雨了。

大雨順着山頂帶着枯枝殘葉滾落而下，岩石下的細小沙礫被吹到她的鞋上，她盯着被粘上污漬的白色運動鞋，跺了跺腳。

旁邊的男人一直低頭打量着她的每一個動作，學着她的樣子也跺起了雙腳。

雨水混合著山裏的空氣，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味道，遠處的一株樹稍上，掛着些金黃色果實，她又盯着那看了一會兒，直到被風雨刮下一顆成熟的果實后，她才高高仰起頭：「你再學校做什麼？」

「我是校長。」

她有些沒站穩，後背的背包碰撞到身後的岩石：「你是校長啊？」站穩身子，「諸葛校長？」

「嗯！」他低低的回了一聲。

「能問一下，學校有多少人嗎？」像這樣校長親自出來接新老師的學校，在她看來不過只有個十幾個學生，一兩個老師的小學校而已。

「學生9610左右，先生1918人。」

她吃了一驚，山區的教育資源按理是匱乏的，不管是學生還是老師不可能達到這麼多才是。不過想起這是一所建校一百多年的全封閉私立學校，如果包含上小學，初中，高中各年級后，也應該有這麼多人。

「請問，學校聘請我教幾年級呢？」

「學校學生不分年級，你得教全校學生。」

「不分年級怎麼教學呢？」她還沒見過不分年級教學的學校。

他伸出細長的手，探了探外面的雨勢：「學校會對先生進行分類，學生按照分類選擇。」說完提着行李往山上走了去。

她跟在一側，胳膊還是不由控制的撞上他的肩和腦袋。她在想，既然他已經帶了傘，為什麼就不能多帶一把？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灰色的雲從頭頂散去，碧藍的高空顯現出來。從車站大概走了一個半小時，正要翻過第二個山頭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龍木茵把手支在腰上，朝着遠處望了去，刺眼的陽光溢入她的眼睛，在離她們很近的地方出現了一道彩虹橋。從小住在城市的她難得看見如此壯麗的景觀，便感嘆了一聲。旁邊的諸葛校長打量着她那瞬時轉變的表情，直到她發現他那熾熱的觀察時，他才收回目光。

跨過一座拱形石橋，再穿過一片茂密的山林，終於來到一處廣闊平原，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石疊砌而成的哥德式教堂，聖堂主題樓大概有一百米高的樣子，同神父樓和教會學校三部分組成。在這幢建築的周圍，是一些兩三層高的房子，房子間間隔五十米左右，二層和三層房間都由落地大窗構成。落山的太陽照耀在這些玻璃大窗上，散發出金黃色光芒。

她驚嘆眼前的建築，難以想像在這偏遠的山林中會隱藏着如此現代化的建築群落。她十分迷茫的跟在這領路人的身後，走過無人的街道，地上的落葉被她踩得咔咔作響。

至於她的住處，是一棟封閉式建築，走過長滿綉跡的自動大鐵門，踩上濕潤至極的石頭上，石頭的邊緣已經長滿了各種苔蘚，只留一隻腳的位置供人踩踏。穿過樹林和草坪，看見主體建築，建築的最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噴泉，從噴泉中出來的水冒着絲絲煙氣，引誘著人去探探它的真實溫度。他把她的行李提上台階，小心的叮囑道：「剛下完雨，小心台階。」

「嗯！」她應了一聲，只覺得遠處的長藤正一點一點的往深處移動。

她的房間在二樓，大概一百五十平米，兩側由玻璃牆構成，顯得整個房間更加敞亮。在房間的另一側有浴室和衣帽間，書桌放在落日餘暉剛好照耀的地方，背後的書架上還擺放着一些厚重的書籍。整理過行李后，她才慢悠悠的走下樓，在廚房裏找到一些食物，簡單的解決過晚飯後，迷迷糊糊的趴在飯桌上睡著了。

深夜裏，她覺得後背冰涼，打了個冷噤后醒來，擦了擦嘴角的異物，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她收拾餐具上樓，躺在柔軟的蠶絲被中，竟然有些睡不着了。

窗戶外的明月照耀在遠處的高山上發出銀白色的光芒。她翻了個身，想了想，私立學校建設資金都比較雄厚，也許這裏就是某個地產大亨高薪聘請來的某個著名建築設計師設計的，而她只要好好在這兒工作，等過了三年的合約期，就能回去。漸漸的，她進入美麗的夢境，在她的夢裏，母親給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父親在電視機前叨叨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