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非驢非馬

第212章 非驢非馬

某個自稱是花崗岩的鵝卵石自下而上,相繼離開了蒼蠅和蚊子的高度,經過了知了和小鳥的高度,穿過了天鵝和大雁的高度,漸漸接近了雄鷹的領空。

高度不同,並不代表越往下就越殘酷,越往上就越溫情。高度只是決定著視野的差別,視野對胸懷和格局產生一種可能的正面影響,但這種正面影響並非必然,有時還會產生一種頗具諷刺的反面影響。如某些自稱有高度的人身處一定高度,卻與真正的高度毫無關聯,不過是放在高處的一塊自命不凡、欺世盜名、混吃混喝、裝模作樣的破石頭而已。不同的高度,都有殘酷的一面和溫情的一面。區別只是在於,高處的殘酷來得波譎雲詭、含蓄內斂,大家一起浸泡在毒藥的葯缸子里彼此寒暄、推杯換盞,雖然喝的是酒,而身體里都保持著七分清醒、暗含著三分毒性。低處的殘酷來得直截了當、蒼白有力,一刀捅死、再不復生,雖然痛快,卻只有卑微、毫無壯烈。高處的溫情來得如膠似蜜、花團錦簇,在這裡,壞人都爭相變成了好人,足以驗證壞人也知道什麼是好人以及如何當一個好人。對有些人來說,只要搞清楚在什麼人面前必須當個好人,在什麼人面前可以當個壞人,當好人時強顏歡笑喝下去的東西可以在當壞人時暢快傾瀉到別人頭上,如此聰明人也好,兩面人也罷,總不會淪落為一個迂腐的好人或者一個十足的壞人。低處的溫情來得煙波渺渺、似有還無,猶如清晨的露水,縱然清澈純凈,卻總少了甘甜濃烈的味道。真正的幸福和快樂總是顯得那麼平淡,那麼簡單,然而一旦失去,即使肝腸寸斷,也是遙不可及。撥開慾望的迷霧才會發現,人間的凈土在人心最深處的地方,那裡才是迷途中的人需要回歸的家園。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也可以讓人們對充滿好奇的東西漸漸失去興趣。

一塊石頭,無論再怎麼上升,不過還是塊石頭而已,高度可以改變它的位置,卻無法改變它的本質。可怕之處在於,有的石頭因為改變了高度,而永遠忘了自己只是一塊石頭。這樣的石頭即使讓人們抬頭仰望,也無法感知仰望背後的鄙視,它也遲早有那麼一瞬間回歸它的宿命。

天狂有雨,人狂有禍。

世上人,凡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或者不知高了多少等,進入了得意忘形、裝腔作勢,臉上洋溢著輕狂、眼睛浮現著蔑視、嘴角流露著嘲諷的狀態,也就到達了人生高度的頂點,站在了自我毀滅的邊緣。身處危險還我行我素、渾然不覺的人,喧囂的愈是猛烈,毀滅的愈是徹底。

一個搞不清楚自己高度和位置的石頭,其宿命無非兩種,一種是被更厲害的石頭砸得粉碎,一種是跌落在某個角落裡變得又臭又硬。

賽前表演宣告結束。

趙丹一邊不時地仰著脖子看著天上,一邊故作鎮定地走向看台。樂乘緊緊跟在後面,用手遮擋著大王的天靈蓋兒。幾個侍衛和侍者環繞在周圍,對著天上擺出各種隨時準備接招的動作,以防某種不測事件的發生。

五個作弊的隊員用一條左腿蹦跳著,跟隨其他隊員離開了場下。

看台上各就其位,正式比賽即將開始。

李牧和李談拉著一根繩子,將繩子兩端分別系在了賽道兩邊的高台上。

繩子拉開,上面懸挂著賽道的標識。

八條賽道上,由內到外,依次懸挂著寫有「大王、平原君、廉頗、虞卿、樓昌、鄭朱、樂乘、慶舍」的布條。

大王的第一條賽道明顯佔據著在起跑線上就領先一籌的位置,另外七條跑道第次靠後。

安全返回看台的趙丹看著趙勝微笑道:「王叔,這樣不好吧?」

趙勝一笑:「大王本就該贏在起跑線上。」接著看向兩旁和身後:「諸位可有意見?」

「……」

「哈哈哈哈!」趙丹看了看默不作聲的眾人,笑道:「諸位放心,就算本王的馬贏了,本王也照樣重重有賞。哈哈哈哈!」

看台旁邊的馬廄里牽出八匹馬來…

首先站在賽道上的是趙丹的一匹白馬。

趙勝伸出大拇指,讚歎道:「大王的馬果然是英姿煞爽,定能快馬加鞭、一馬當先,天馬行空、馬到成功,馬不停蹄、人仰馬翻…,哦不,是…,是…,是…,是什麼來著?」

趙丹皺著眉頭,扭臉等著答案…

陳政心想,這不是溜須拍馬,結果不小心拍到馬蹄子上了嘛!

蘇代接話道:「平原君定是想說馬不停蹄、駟馬難追。」

「對對對!」趙勝擦了擦面頰上的汗:「蘇先生說得對!哦不,豈止是四匹馬,就是七匹馬也追不上。」

站在第二跑道的是平原君的一匹又瘦又小的黑馬,而且此馬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如果趙丹的馬是一個白馬王子的話,這匹馬充其量也就是個剛剛從煙囪里鑽出來的小矮人。

趙勝看著陳政一笑:「呂老弟,這匹馬還是你給取的名字,海洋餅乾,哈哈哈哈!」

廉頗的馬來到第三跑道,身高和個頭都比趙丹的白馬不相上下。

第四跑道是虞卿的一匹瘦弱的老馬。

接著,一匹通體棕紅的高頭大馬映入眾人眼帘,只見這匹馬比趙丹和廉頗的馬足足高出一個馬頭,怎一個強壯雄健了得,猶如一輛加長、加寬又加高的豪華座駕,令前面出場的農用三輪頓時相形見拙。

趙丹和趙勝盯著站在寫有「樓昌」字樣下面的棕紅大馬,兩雙眼睛布滿了血絲。

鄭朱、樂乘、慶舍的三頭被化妝成馬的驢,來到了後面的跑道上。第一頭驢的脖子上寫著「我不是驢」,第二頭驢的肚子上寫著「一匹有驢脾氣的馬」,第三頭驢的屁股上掛著一個布條,上面寫著「是驢是馬拉出來遛遛。」

八匹摻雜著其它物種的「馬」各就各位…

本已勝券在握的趙丹的白馬,用右側一隻驚恐的眼睛偷偷瞄著第五跑道的選手。咦?不是說好今天讓我當冠軍嗎?難道那是先王的馬?不對呢?先王的馬不都跟著先王入土為安了嗎?大王親口答應的已經內定了的事,難道有變化?趙國除了大王之外,還有誰能改變比賽結果呢?

第二跑道,趙勝那匹來搞笑的馬四條腿顫抖著,好像隨時會嚇得癱倒在地。我這是在哪裡?我怎麼會站在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來之前好像聽見有人說到「陪榜」二字,可我只是一匹什麼也不會、只想好好活著的馬,「陪榜」是什麼意思?萬一不小心上了榜,我還能活多久呢?

第三跑道,憋足了勁兒要證明自己的實力和能力,內心認定勝利與否與血統和出身無關的廉頗的馬,打一上場,就憑著多年的賽場經驗以及平日里夜以繼日的訓練,看出今天這場比賽的第二名將在自己和第一跑道的選手中間產生。於是乎,這匹馬的左眼向第一跑道綻放著挑釁的眼神,右眼向第五跑道噴射著仇恨的火焰。

第四跑道的老馬似乎平生經歷過許多,此時的場面對於它來講已是那麼的雲淡風輕。經歷過才知道,跟別人在不在一條起跑線上並不重要,人生也不是一條必須要跟別人爭得面紅耳赤、雞飛狗跳、有我沒你、你死我活的跑道。原因在於,天下的人也好、馬也罷,不可能活出一樣的軌跡和命運,幸福和快樂與否其實與他人無關,別人爭來搶去的東西未必是自己想要的。住個小房子,蹬個兩輪車,錢夠花就行,照樣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再找幾個舒服的人偶爾聚一聚,人生一樣很美好,何必非要在追求別人嘴裡所描述的所謂「幸福」的路上累倒、栽倒、跌倒,甚至早早地倒下、再也起不來。經歷一段人生、看一看這個世界、平和地面對生活、靜下心來做喜歡的事,找到與自己匹配的人,才有意義。

第五跑道上的棕紅大馬顯然對兩邊的選手不屑一顧,跟這幾個烏合之眾站在一個賽場上簡直是一種侮辱。自己好歹也是高顏值、高智商、高學歷,令眾多粉絲大呼小叫的肌肉男,自己閉著眼睛也能把來自身旁的所謂夢想踏得粉碎,讓它們從此在懷疑人生中自慚形穢、默默沉淪。

六、七、八跑道上的三頭活寶的心態顯得更加複雜。第一頭驢在想,既然有機會跟馬站在一個賽場上,那就豁出力氣拼一回,拼贏了榮光煥發,拼輸了光榮離場,自己仍是一頭不甘平凡,在改變命運的道路上永不言棄的倔驢。第二頭驢在想,既然今天以馬的身份來參加比賽,那就不妨當一回馬,是不是驢自己不能決定,是不是馬那就看別人怎麼說了。很多驢不是因為擅長溜須拍馬,然後被指驢為馬、走馬上任,接著走馬觀花、馬到成功,當了一輩子馬嗎?很多馬不是因為不會就坡下驢,然後被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好心當成驢肝肺,接著黔驢技窮、卸磨殺驢,當了一輩子驢嗎?第三頭驢在想,你們兩個也想跟我一樣冒充馬?我呸我呸我呸呸呸!我冒充可以,你們冒充不行!那幾匹馬是不是馬我管不著,你們兩個是不是驢我可管定了!看老子今天怎麼把你們這兩頭敢跟我一起冒充馬的驢甩在後面,用我的驢蹄子尥蹶子,我尥死你們這兩頭驢!

天空,一隻雄鷹的爪子里抓著一塊石頭,在賽場上空盤旋,尋找著下方的目標。一對鷹眼正在即時調整著焦距,時而拉近拉遠的焦距忽而聚焦在趙丹的腦袋上,忽而聚焦在某個糞坑上…

下面的比賽還沒開始,第八跑道上的驢終於忍不住咬了第七跑道上的驢一口,第七跑道上的驢驚詫間脫口而出一聲石破天驚、震耳欲聾的驢叫。

隨著一聲雄鷹的嘶鳴,一塊不屬於某個高度的石頭,由上而下,穿越眾多高度,向著某個驢唇不對馬嘴的方位疾速下落,猶如一枚從天而降的炸彈,正正砸在第七跑道上那頭倒霉催的驢頭上,賽場內響起歇斯底里的驢鳴聲…

第六跑道上的驢瞬間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第七跑道上的驢,整個身子後撤了幾步,用行動表達了一下:它是它,驢是驢,與我無關。

第七跑道的驢也不甘示弱,朝著第八跑道的驢的屁股來了一口,第八跑道的驢疼痛間,伸長脖子學了一聲馬叫…

緊接著,第八跑道的驢強忍著劇痛,來到第六跑道的驢面前,一口扯下「我不是驢」的布條,正在扭轉身軀準備尥蹶子之際,猛然發現第七跑道的驢也做好了向第六跑道的驢進攻的準備。第七跑道和第八跑道上的兩頭驢剛才還是敵人,現在成了朋友,在彼此的助攻下,將另一頭試圖與它們劃清界限的驢捲入了一場混戰之中…

三頭驢糾纏在一起,打得不可開交!

五匹馬各懷心事,看似安靜地站在原地…

很多時候,很多地方,很多人,雖然近在咫尺,卻是天各一方、不必看懂的兩個世界。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好好的一個賽場,瞬間沒了規矩。

在一個規矩隨時被挑戰和突破的世界,一切都會變得沒了規矩,最後,沒有規矩便成了一種被不守規矩的人所認同、被受到規矩傷害的人所遵守的一套完整的、無需加以記述的規矩。

如果一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嚴格按照規矩來,那人們之間只會變得愈加冷漠和缺乏溫度。如果一切都沒有了規矩,在人們之間傳遞的所謂溫暖背後,只會是一個更加冰冷和無情的世界。

在騎士們的干預下,場下恢復了秩序。

看台上,樓昌向趙丹表示,場下那匹棕紅大馬是進獻給大王的禮物,並且,在賽馬比賽告一段落後,將進行一場精心準備的馬術表演。

趙丹在竊喜之餘,看了看身後含笑不語的鄒衍,一笑道:「樓愛卿的一片忠心,本王心領了。哈哈哈哈!這個…,眼下勝負未分,勝負未分嘛!那個…,為了公平起見,取筆墨來!」

在趙丹的指示和趙勝的招呼下,一個侍者捧來筆墨,場下標識賽道的繩子以及上面的布條被拿到了看台,展開在趙丹的桌案上。

八支竹簡上分別寫上了「大王、平原君、廉頗、虞卿、樓昌、鄭朱、樂乘、慶舍。」

按照趙丹的說法,本場比賽必須體現公平公正的原則,也就是說,誰的馬站在哪條賽道上,要由抽籤來決定,並且將順序標註在賽道上方的布條上。

抽籤開始…

趙勝親自捧著裝有八支竹簡的青銅酒壺,搖晃了幾下,同時對趙丹的主意予以了高度評價。

趙丹抽出第一支竹簡,上面是「虞卿」。

「好!」趙丹拿起筆來,在布條上「虞卿」二字的下面寫了一個「一」字。

第二支竹簡是「平原君」,在趙丹的揮筆下,「平原君二」四個字呈現在第二塊布條上。

第三支竹簡是「廉頗」,趙丹在「廉頗」二字下面加了一個「三」字。

第四支竹簡是「慶舍」,寫有「慶舍四」三個字的布條排在了第四位。

第五支竹簡是「鄭朱」,「朱」字下面多了個「五」字。

第六支竹簡是「樓昌」,「樓昌六」的布條排在了第六位。

蘇代在一旁納悶兒道:「如何還不見大王的竹簡呢?」

趙丹伸手掏進酒壺,裡面只剩了兩支竹簡,拿哪個呢?

拿起這個放下那個,又拿起那個放下這個,趙丹一咬牙,結果,第七支竹簡是「樂乘」。

悶悶不樂的趙丹看了一眼太子,那太子上前從父王的手中接過筆來,在「樂乘」二字的下面寫了一個「七」字。

樂乘擊掌道:「拿出了七支,裡面只剩了大王的那一支。哈哈!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陳政一笑:「樂將軍心中所想的那一句,是老鼠拉木掀、大頭在後面吧?」

「……」

趙勝從酒壺裡掏出那支寫有「大王」二字的竹簡,一臉興奮道:「大王太過謙讓了!前面的好位置都給了我們,故意將最後的位置留給自己,這是什麼?這就是大王的風度,這就是大王的風采,這就是大王的風範,這就是大王的風格,這就是大王的風…,風…,唉!啥也不說了!」說著,趙勝從太子手中奪過筆來,在第八塊布條上的「大王」二字下面寫了一個「八」字,寫完還不忘說一句:「怎麼樣?這三個字,真是絕了!」

在場之人看后,無不是一臉的陰雲,無不是一臉的茫然,無不是一臉的無辜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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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戰國之呂不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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