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紅衣斷頭女

第一章,紅衣斷頭女

瑾竹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沒有過去,不知道未來。用他的話來說,也許他根本就不是個東西。同時,瑾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脫離了六道,過不了奈何橋,入不了輪迴。是以這幾百年來,都滯留於奈何橋上,和孟婆一起熬湯。孟婆好歹有個職位,而他,黑戶一個。

說來也可憐,整個地府,瑾竹和孟婆一般,最遠只去過橋的那一頭。不是不想離開,只是他嘗試過無數回,沒有一次能夠成功地將腳邁出奈何橋半步。孟婆守在橋上,那是職責所在,所以不能離開。而作為地府的一個黑戶,為什麼他也過不去,這讓瑾竹百思不得其解。

對於無聊的瑾竹來說,大多時候,他都只是在那裏躺着,仰望地府上空飄着的無盡磷火,幻想着那是人間一處夜空,磷火就如同那點點繁星。只有來了新魂,瑾竹才會猶如活過來一般。坐在小板凳上,磕著瓜子兒,喝着忘憂湯,聽聽來自這些新魂的故事。

這一天,瑾竹百無聊奈,懶懶散散地靠在桌子邊上,把孟婆給他的那一碟瓜子兒已經數了一百遍,終於盼來了新魂。

「嘿,我的個乖乖,孟婆,今兒終於開張啦。」瑾竹眼裏透露著興奮。「我還以為今天這鍋湯又白熬了呢。」

「你這幸好是在地府,要是在人間,嘴這麼欠,指不定會被別人打死。」孟婆說道。「再說了,你那是心疼湯嗎?你是怕自己的耳朵太閑,長草吧。」

「勤儉節約,這是美德懂不懂,美德。而且要是在人間,我也不至於會這麼無聊了。」瑾竹有些鬱悶,同時更加好奇,人間真的就如話本子上面描述的那樣嗎?美與丑共存,好與惡共生,是天堂,也是煉獄。

忘川河裏,那艄公弓腰駝背,輕輕搖晃着他的漿。頭上帶着斗笠,一身蓑衣,腳上蹬著一雙草鞋,穿過裊裊煙雨,將他的烏篷船停靠在奈何橋頭。待魂魄上岸,他便折返,從不言談,亦不逗留。

「孟婆,你看,是個斷頭鬼。」瑾竹看着橋上的紅衣,說道。「死法有些慘啊!直接將整個頭顱齊刷刷地砍了下來。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還有更慘的。你看她那一襲紅衣,還有滿頭的珠翠,想來應該是個新娘子。」孟婆面露不忍。

二人說話間,那紅衣斷頭女抱着自己的腦袋,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殷紅的鮮血,和一身嫁衣糾纏在一起,不分你我。好幾次孟婆和瑾竹都覺得自己的心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兒上,生怕那姑娘一個趔趄,把腦袋給掉到奈何橋下的無盡深淵裏。

見前方橋尾有一座房子,姑娘停了下來。「婆婆,您好,想來這就是奈何橋了?」

「是的,姑娘。」孟婆說道。「姑娘,我見你這頭顱抱在懷裏着實不方便,要不我幫你縫起來吧。

「謝謝婆婆,就算縫起來又能怎樣。」那紅衣女子神情落寞。

「聽婆婆一句話,讓我幫你縫上吧。你這個樣子,就算是入了輪迴,來世也會是個痴傻的。」

「我要來世做什麼,我只想要今生,我想要將那豬狗不如的東西千刀萬剮。」

「你可知,過了黃泉路,渡過忘川河,在婆婆這奈何橋上來一碗忘憂湯,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隨這碗忘憂湯遺忘得乾乾淨淨。今生牽掛之人,今生痛恨之人,來生都形同陌路,相見不相識。」

「可是我恨啊,恨不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方能解了我心頭的恨。」那斷頭女咬牙切齒。

「姑娘的怨氣有些重啊!」瑾竹喝了一口湯才緩緩說道。

那紅衣斷頭女把她的腦袋轉向瑾竹,翻了翻白眼。失去血色的面容就像糊了一層白面,白得嚇人。當然,這不會嚇到瑾竹,畢竟在地府的這些年,見得多了,早已習慣。看她那豐富而生動的表情,想來生前是個潑辣的性子。

紅衣女子質問道:「這位大哥,你在說笑嗎?面對新婚之夜,親手將妻子頭顱砍下來的丈夫,我不該恨嗎?難道我還應該對他感恩戴德,是他讓我早死早超生的嗎?你告訴我,以德報怨,何以報徳?」

「世間當真有如此豬狗不如的東西?我只在話本子裏見過,還以為是編造的。」瑾竹不由得有些唏噓,那人間果然危險重重,不如地府來得坦蕩。有什麼事情直接打一頓就好了,不用提防著誰,算計著誰。

「大哥,我都站在你跟前了,你還不信?」

「也不是不信,只是有些感慨罷了。」瑾竹答道。「姑娘,我看你抱着腦袋,確實不方便,就讓孟婆幫你縫上吧。她技術好,保證不疼,而且整齊又美觀。」

其實瑾竹這話說得有些違心。之前,他的袍子劃破了,孟婆好心幫他縫補,原本瑾竹是感激的。直到後來,他看到孟婆把衣服補得歪歪扭扭,像蜈蚣一樣,那點感激變成了後悔。覺得還不如他自己用腳趾頭補得好,所以再也不敢讓孟婆幫忙修補衣物了。現在那件衣服還被放在枕頭邊上,用以警示他自己,不要偷懶,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那紅衣女子想了想,覺得這樣抱着腦袋終究不是個辦法,所以決定接受孟婆的好意。「那就麻煩婆婆了。」

「不麻煩,不麻煩。」孟婆仔細地檢查了她的脖子和頭顱。「姑娘,這工程量有些大,得廢些功夫,你還是坐着吧。」隨後遞給她一個凳子。

「好的,婆婆。」

「你說砍了你腦袋的是你新婚丈夫,這是什麼怨恨讓他下這麼毒的手?」瑾竹有些好奇。喝了一口忘憂湯,潤了潤因為瓜子兒磕太多而發乾的嘴,問道。

「這人世間的恩怨,無非就是錢、權、情這三樣。世人愚昧,不知這些都是過眼煙雲,最是短暫,又最是抓不住。」孟婆一邊穿線,一邊說道。

「是的婆婆,我就是個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傻子。他明明不愛我,這些年卻逢場作戲,將我捧在了心尖尖上。京都哪個女子不羨慕我的幸福,父母疼愛,未來的夫君喜愛。甚至權勢,金錢,地位,這些她們要想方設法、處心積慮才能得到的東西,我卻輕而易舉地握在手裏。」

「哪有那麼容易就能抓在手裏的幸福。大多時候,幸福都如流沙,不知不覺就從指縫間悄悄溜走了,除了微小的粉末還沾染在手上,提示着它曾經來過,別無他跡可尋。而且不經歷風風雨雨,磕磕跘跘,也開不出最美的玫瑰花。」孟婆一邊縫著,一邊說着自己的想法。

「是啊!等我明白這些道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只得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可憐我的父母,還被蒙在鼓裏,被那畜牲利用。」提及父母,紅衣女子眼睛紅了。談到自己的悲慘死因都未流一滴淚,而此時卻因為擔憂父母淚如雨下。想來,她愛極了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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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妖皇重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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