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祭拜百里霧

綠樹成蔭，莊稼遍地，陽光明媚。大山裏涼風習習，比那平原的悶熱不知好上多少。

「嗖！嗖！嗖嗖嗖……」飛劍穿梭在叢林，驚飛鳥雀，切斷光影。

「嘯——昂——」大山裏傳來虎嘯龍吟之聲，此界乃是修仙世界，妖獸在叢林與荒野，大漠與江河裏盤踞，這一聲聲怪叫，凡人驚恐，仙人迴避。

銀色飛劍從山外由北向南，急急而動，劃出兩道銀色的線來，所過之處，飛葉翻揚，刷拉拉直響。

到了彎處兩人徐徐減緩，繞過一塊凸起的山角，看到一條河流，在河岸緩緩御劍飛行。

驀然間，山裏一聲嘯叫，乃是那飛劍上的人，他揚起頭來的一聲喝，聲音貫穿天地，如在世龍神。

嘯聲在山林里回蕩，天籟般的歌聲忽起：

「雲霧飛巔，穿行河川，

經百戰，方成仙。

拳打山巒，劍上屍骨寒，

英雄豪氣，兒女情纏綿——」

接着，另一人粗狂豪邁的聲音接唱：

「滿園春色別管他，

鴛鴦雙飛不戀花。

王權富貴如朝露，

散盡不復來生無。

千山萬水，任我踩踏，

仙界無垠，任我狂殺。」

接着，二人齊唱，聲音從豪邁突然變得陰沉：

「海角天涯不是家，

酸甜苦辣一杯茶。

飲盡人間辛酸事，

仙俠痛處有淚花。

人海茫茫皆我輩，

誰對誰錯誰是非？」

歌聲戛然而止，正如他二人腳下的飛劍嘯叫聲也頓然消失，飛劍翻飛而起，二人抓握手中，只一念間，兩把飛劍憑空而起，「嗆啷啷」一響，落入他二人背後的劍鞘。

兩人是中年的漢子，皆十分白凈，一人身材中等面貌冷峻，一人高大魁梧，面相忠厚，他二人頭戴方巾，白袍飄舞，左腰間掛有儲物袋，一看便是修仙的修士，凡人眼中的仙人。他二人飛身而起，飛到旁邊的一座小山山頂，舉目遠眺，映入他二人眼帘的則是一個瀑布，瀑布從山巔而降，水流落入江中，湍湍流水如天降銀河掛于山川之上，落如大江之中，翻滾而動，老遠便能看到浪花朵朵，隱隱的聽到嘩嘩的響聲，水流湍急，轟隆隆猶如九天滾雷。

忠厚的漢子說道：「那就是墜龍崖，崖頂處便是修士百里霧和虎王山薛小妹被絞殺之地。你看崖頂凸起的那塊石頭上的建築嗎？那不是一般的建築，而是他二人的祠堂。乃是修仙界的修士們為了紀念他二人而建的。」

冷峻的漢子不自然地笑了笑，冷冷說道：「修仙界的怪人，死於這種地方真的是窩囊！他在修仙界橫行數年，創造了無數的傳奇。然而，又有何用？人生啊，嗚呼哀哉罷了。師兄，那百里霧落入這瀑布潭水之中就無人將他救起嗎？」

師兄搖搖頭說道：「師弟，你聽那水聲，你看那激流，墜龍崖下面的潭叫吞龍潭，別說是人，就是龍進去了都無法浮出水面，何況我等普通修士。」

「那屍體不會漂浮起來嗎？」

「咳，吞龍潭之所以叫吞龍潭，就是因為什麼東西掉下去都有去無回，這潭水下面似乎連着地下河，上哪裏去找？潭下漩渦無數，又有誰能抗衡？何況是受了傷的白霧裏。此時，或許已在地下某處化成了白骨也說不定。走吧，這樣的人物，也值得咱們祭拜一番！」

他二人話音一落，手指掐訣，飛劍應聲而出，浮於空中，二人飄然落到劍上，飛身而走，盞茶工夫後來到墜龍崖下。上崖要繞山而行，從側面進入，幾個陡坡一個比一個險峻，若無飛劍加持，普通凡人上山，堪比登天。這一路走來，哥倆也發現，墜龍崖從右下山坡往上開始的路，就如同一條蜿蜒曲折的龍身，岔路更如龍腳。過了龍的胸口，就順暢多了，你似乎就踩在龍的脊背上行走，而到了這則有個名字，叫「仙人路」。

仙人路是幹什麼的呢？就是在這裏不能用飛劍，只能走着，以表示對逝去的人的尊重。

兩人落下，飛劍入鞘，改為步行，一起一落間總是能帶出點風浪，攪得周圍的花草樹木一陣倒伏，鳥雀驚飛。

然而，哥倆剛剛落下，一隊飛劍修士足有二十餘人，也從身後竄來，到了仙人路卻沒有落下的意思，從二人身旁一穿而過，彷彿無人之境一般。

忠厚臉的師兄搖搖頭，苦笑了一下：「這百里霧一生得罪人無數，仙人路也只不過是對普通修士的不成文的習慣，那這仇家若是上門來看看的話，就不管那個了。」

其實這仙人路也沒多長，走着也沒多遠，冷峻臉弟弟嘆了口氣，說道：「咳，人已逝去，何必如此。」

這二十多人中，為首的黑色臉膛，濃眉如卧蠶，虎目圓睜，熊鼻虎額，下巴寬大，一看就是位領袖型人物。身材健碩，手掌粗大，一股雄厚力量在他身上發散著。他穿着棕黑相間的長袍，像是一張虎皮，比其他人的穿着更加的華麗。

而他的一左一右有三位女子，左二右一，左邊的兩位中年婦人，風華絕代，徐娘半老，一位看着像大家閨秀出身，瓜子臉，高髮髻，身材高挑，冷艷絕美，另一位則是團臉，小鼻子小眼睛，猶如瓊漿玉液凝冰而制，看上去小巧玲瓏，十分可愛，然而兩人皆不如右側的那名風華少女，二八佳人，穿着透火的絲紗，雖裏面裹得嚴，卻也包出了線條，忽隱忽現，實在是誘人，唯一的缺憾是此女子身形不直，好似身有重傷，臉色發青，脖頸發暗，卻不知是得了什麼病，害了什麼毒？但是也難掩其凹凸有致的身材。

其餘人等則同樣穿着虎皮紋袍，只是這袍都暗淡了一些，簡約了一些，背上背的都是殺人利器，這些人各個精壯，巴掌大脖子粗，一看就是高手。

待這一行人行遠了，忠厚臉的師兄驚愕地說道：「不……不對勁呀，怎麼可能？」

「師兄，這些人哪不對勁了？」

「那為首的就是蓮花虎王山鎮山虎薛玄章，那穿着透明紗裙的美人兒就是薛小妹薛丹青。這……不可能。」師兄看着那一行人，呆在了原地。

「師兄，你確定那是薛小妹？薛小妹不是也墜入吞龍潭了嗎？就不會是姐姐妹妹啥的？」

「鎮山虎只有一個女兒，也只有一個兒子，修仙界哪有不知道的？怎麼可能還有女兒。走，咱們去看看，到底咋回事！」

臨崖而建的祠堂，長寬高皆有四丈，方方正正，非常的規整，能建這樣一個祠堂不知道耗了多少心血，如此高大的建築建在原本不平滑的崖頂，簡直就是神人的傑作。祠堂周圍還有休息的涼亭、卵石甬路，石桌石椅一樣不缺，甚至可以在這裏下盤棋，喝杯茶。祠堂中間就是祭台，可焚香祈禱，焚香爐也有丈許大小，祠堂牆壁建的孔洞可散盡煙塵，房頂可遮風擋雨，設計的也是精心細緻。

這裏山岩行狀怪異，東凸西凹，自然遮風擋雨，不懼風雷，算是個風水好地方。而瀑布就在旁邊滾滾落下，這一滾下足有百丈高。滾滾落水如雷聲滾動，浩瀚澎湃。崖頂十分寬廣，種有很多寒帶針葉樹木，甚至還有藤蔓伴生。奇石、怪林、流泉瀑布，一幅美景，能在這墜崖，也算是風水福地了吧。

那二十多人匆匆進入祠堂，倆師兄也緊隨其後。

祠堂內建有靈位牌，那靈位牌是石頭所造，千年不朽，上寫三個大字：「祭魂石。」

這祭魂石有丈許高大，上寫着日期和刻石人：「妖仙朝嘉隆七十九年四月初五，南域同修尊立。」

祭魂石後面還有一些字，一段是師兄弟二人之前唱的那首歌，另一段則是寫着：「百君名里霧，滄州府龍丘山百家莊人氏，生於嘉隆五十八年，卒於嘉隆七十九年，享年二十有一。百君乃是修仙界名士……」

後面這段乃是虎王山薛小妹薛丹青所寫，所刻字體與其他內容不同。

下一段則是寫着二人如何在墜龍崖葬身於此的內容，很是冗長，也很詳盡。

碑文背面最後寫的則像一段慨嘆：「正邪不兩立，卻亦正亦邪，有情有義，又快意恩仇，是是非非，誰對誰錯，是友是敵，怎能斷清？天地自有公論，公道自在人心。」

這碑文的內容一看就是散修所刻寫，不偏向任何人，寫的也是客觀，祭魂石側面還有人刻字，有謾罵、有誇讚，有西虐，有敬仰，可以說百里霧一生來這裏看他的有他的恩人，有他的朋友，也有他的仇家，不過不管怎麼樣，百里霧死了，所有的愛恨情仇，恩恩怨怨也就隨着他的死而消散了。

虎王山鎮山虎薛玄章見獨女愛女的名字刻在碑文上，大為惱火，暴跳如雷，火冒三丈，師兄倆似乎能看到他腦袋上的火苗。

鎮山虎薛玄章大喝一聲：「氣死我也！」

簡單四個字，震得這墜龍崖內外微微顫動，可見修鍊到一定境界了，靈氣雄厚。

那兩位夫人，長相冷美的則扶了扶鎮山虎的肩膀，說道：「玄章，不必如此憤怒，找出那刻碑人便可。」

「氣……氣煞我也呀！這不是欺負我虎王山沒人嗎？我……我……」薛玄章怒急臉色赤紅，靈氣澎湃如兩股海流從雙臂肩膀處灌入雙掌，雙掌陡然變大，他猛地向石碑拍出雙掌，雙掌從袖口竄出的一瞬間，彷彿是兩個大鐵鎚，帶出一陣勁風。

「慢！」薛小妹薛丹青匆忙制止。

鎮山虎薛玄章掌勁巨大，匆匆撤回掌勁，勁風卻略過了碑石，碑石一陣晃動，聲音帶着了尾音，這一掌打出了一定的威力，靈氣化氣，氣如刀劍，在碑文側面留下了一道指痕，指肚寬窄。若剛才這一掌砸上，那石碑必然四分五裂。

「爹，他十之八九還活着。」

「什麼？中了你的仙劍貫穿竟然還能活着，怎麼可能？」

「可是我也挨了他一劍，不也活着嗎？」

「那不一樣，你是被擊飛落入吞龍潭的下游的，而他則直接墜入吞龍潭，吞龍潭下極深，即便是爹下去也有去無回。」

「爹，你聽我說，那天我醒來時，發現被人下了昏迷的葯！」說到這時她臉微微一紅，女孩子被人下x葯，實在是難以說出口，但是當下卻不得不說。

「當時我二人打鬥，那觀看的人都在這瀑布的上邊，而我被下了葯不可能是山上的人，當時觀戰的人都被護罩罩着，不到時辰出不來。當時周圍只有我和百里霧，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救我。而且，我熟悉他的聲音、他的味道和他的身形。」薛小妹說到這裏時蒼白無力的臉上顯出了一絲光彩，好像對百里霧還有幾分崇敬的意味，似乎，不管百里霧是死一活，他都希望他活着的樣子。

「女兒，你還沒睡醒吧？吞龍潭無人能活。」

薛小妹剛要回答父親的話，外面突然進來一位老者，這老者穿着樸素，像是平民，坐在門檻上便啃起一隻雞腿，吃的吧唧吧唧直響。

薛小妹薛丹青大眼睛眨巴了幾下，不再說話，眼淚掛在眼圈上，不知在想什麼，他將銀子偷入功德箱后便拿過巨香點上，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默默祈禱，他一臉幽怨地說道：「你在墜崖之前說出了心裏話，可是為什麼不早點說呢？我等你說等的太苦了。如果你真的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痛苦嗎？這種痛苦將伴隨我直到我死去。」

燒香禮畢，又自語道：「希望噩夢不是真實的。」

師兄看着門口那邋遢老漢，說道：「這裏是敬畏前人的地方，你在這裏吃吃喝喝成何體統？快出去。」

薛玄章說道：「能到這的都不簡單，無論是凡人還是仙人，不必對本地人指手畫腳，傳出去有損我虎王山的威名。」

師兄躬身抱拳說道：「晚輩失禮了，前輩海涵。」

「兩位是……」鎮山虎薛玄章不認識師兄師弟二人，直接上前詢問。

「晚輩南嶺城衛風衛雨。」師兄再度行禮回答前輩問題。

「哦！原來是南嶺的衛家的雙劍仙，據說你兄弟二人劍法配合玄妙，當真是青年才俊。久仰了！」薛玄章也抱以拳禮，對晚輩以示器重，「你們怎麼也來祭拜百里霧？」

這個問題可了不得，答錯了命會搭在這，畢竟薛玄章好像不太喜歡百里霧。

「啊，我們要去安胡城，路過此地，只是好奇百里霧這樣的人怎麼會死，便上山祭拜，畢竟都是修士，算是同道，若自己將來有去世的時候，也給後人做個榜樣，有人祭拜。」

薛玄章和雙劍仙聊起了修仙界的見聞話題，薛小妹獨自走到墜龍崖邊回想那日的景象，這崖邊風雷陣陣，水霧瀰漫，一般的凡人站到這邊上會暈眩會直接掉下去，但對修仙修士來說卻如履平地，雖然說也受點影響，但影響不大。

不久后，眾人散去，雙劍仙也祭拜后便離開，然而那門口的老頭依然啃著雞腿，見眾人散去，眼皮微動，露出精光，精光如電如雷，眼球里似乎有符文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