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站起來了
「那你要我們做什麼？你先把事情說了。」紅毛混混說道。
他雖然是個混混，但他也不傻，不至於見到這一點錢就失去思考能力。
「一件小事。」楚遂語氣平淡。「反正你們平常也經常干這事。」
他夾著拐杖，空出一手從書包里掏了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那張紙，然後遞給眼前的紅毛混混。
看著紅毛混混打開那張紙，楚遂說。
「這個是那邊學前班的學生，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想讓你們找他聊聊天而已。」楚遂彈了彈手上的灰，語氣平淡的就像是說著微不足道的事情。「當然，聊天嘛，當然是會發生點肢體語言的。」
「怎麼樣？很簡單吧？」楚遂嘴角再次上揚，輕蔑的笑容再次浮現。
他揚了揚手中的十塊錢，遞了過去。
「當然。」紅毛混混也笑了。
恐嚇、搶點小錢，甚至是欺負毆打路過的學生，這些事情他們還真沒少干。這對於他們來說，的確是家常便飯。
「那十塊錢只是定金，事成之後，我還會給你們十塊錢。」
「當然，做得好看的話，也許下次合作還找你呢。」
楚遂說完，那紅毛混混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他一伸手，一副哥良好的樣子搭在了楚遂的肩膀上。
「小事小事，如果以後有這種事情，儘管找我們。我們絕對是專業的。」他朝著楚遂擠了擠眼，顯然心情大好。
楚遂只是扭頭看了一眼搭在肩膀上的手，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不，我們只是合作關係。顧客和商人之間的關係。」
「當然！我們可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紅毛混混笑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事情辦完，楚遂也並沒有繼續逗留的意思。
他可沒有興趣和這些混混繼續稱兄道弟、培養感情。
對於他來說，這伙子混混只是可以利用上的存在而已。
他邁步轉身，離開前還扭頭補上兩句。
「事成之後，我可是要驗貨的，別想糊弄我。」
」而且，找他聊天是你們的事情，和我可沒關係。「
「那是當然的。」紅毛混混笑得自信滿滿。「我們可是專業！這些問題你根本不需要擔心！」
楚遂邁動拐杖，一如他來的時候一樣，緩慢且有節奏的走出巷子。
漸行漸遠，但還是能聽見背後幾個混混的交談聲。
「哇！紅誠！那十塊錢你可不能獨吞！」
「對啊！」
「放心放心！兄弟們一起出來混，當然是有福同享的！走！一人一瓶可樂！然後電玩城去！」
「啊？現在？馬上上課了，上午還有班主任的課……」
「哎呀，大頭你怎麼這麼膽小，你想上課你自己去吧，我們幾個玩去了哈！」
「誰……誰說我要去上課啊！」
「話說，紅誠，你真的要做嗎？要不要和梁哥說一聲啊，這片不是他管的么，他知道了會不會怪我們啊，搶生意之類的……」
「哎呀！這點事情，我們不說誰知道？剛才那瘸子，能找到梁哥的話，他還找我們幹嘛？再說了，梁哥還會在意這十塊二十的小生意？」
「也對，反正是小事，幹完之後還有十塊錢呢！」
……
楚遂拄著拐杖，徑直地走出這條小巷子。
原本就是考慮到他行動不便，所以提前出的門。
時間還早，他不趕不慢的走著。
又或者是，他在享受著這種「腳踏實地」走在街道上的感覺。
雖然他拄著雙拐的身影還是有不低的回頭率，但比起坐在輪椅之上，絕對是好多了。
沒有誰，比楚遂自己跟清楚，每天坐在輪椅上課時候，別人看過來的眼神。
即便再早熟，也不過是五六歲的孩子罷了。
就像是剛才暗巷裡發生的一切，他表面上看起來雲淡風輕、一副自信滿滿胸有成竹的樣子，其實他自己比誰都更清楚，剛才短短几分鐘，他心理所發生的變化。
「做不到的事情，讓別的東西去做就行，所謂『工具』，不正是如此嗎？」他握著手中的雙拐，又看向了自己的雙腿。其實他是隔著褲腿，看向那裡面的義肢。
「遇到問題、解決問題，做不到就想辦法去做，利用能利用的一切……」他平靜的眼神底下，心裡不斷起伏。「即便是殘廢，也不見得比別人差，不是嗎？」
沒錯，即便他再如何去隱藏，但長時間面對各種異樣的眼光，自卑的心理早早就烙印在了他的心中。
看起來雲淡風輕的他，其實比誰都更渴望實踐自己的價值，證明不必別人差。
正如沒錢的人往往喜歡打腫臉充胖子，花大額的儲蓄去買一些奢侈品，從而去彰顯自己的財富。而真正富有的人卻不會去刻意做這種事情。
人的心理也是如此。
表現出來的一面越是強勢，往往心底里就越是脆弱。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心中的脆弱、自己心中的自卑。
想到深處，沉淪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突然眼角掠過一抹熟悉的鮮紅，將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那是小糰子頭上的紅色發繩，她總是用著兩根簡單的發繩紮起兩條簡單的小揪揪。
小糰子牽著媽媽的手，直至校門口才分開，鬆開媽媽的手走進校門。
楚遂不顧酸疼的手和殘肢，加快速度，趕上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盷盷。」
走到女孩身後，他止不住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忍不住喊出了心中想著的名字。
想在回頭想想，算上幼稚園裡短暫的相處，他們認識也有兩個多月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叫這位小同桌的名字。
而且還是昵稱。
是的，昵稱。
她的爸爸媽媽、熟悉的朋友，都是這樣叫她的。
一直默默關注著的楚遂當然知道，但他一直都沒有叫出來。
他想，大概是不敢叫吧。
他不過是一個殘廢，害怕示好之後，對方拒絕的難堪。
說起可笑，口口聲聲說著不在乎的話，但他還是會有這種想法。
他無法想象那張小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露出那種和其他人一樣鄙夷的眼神。
但今天卻下意識地叫出來了。
也許……是今天做到了平常做不到的事情？
面不改色的和那些可怕的高年級混混交涉？
他想，更多的是，他站起來了。
是的，他現在是站著和對方說話的，這樣子，他的底氣會更足一些。
他如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