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八線
教室里，葉盷捧著蘋果啃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沒過多久，整個蘋果就被她吃完了。
她揉了揉肚子，打了個飽嗝。
然後又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巧克力……
「哼！真能吃！」
一直默默注意著對方的楚遂心中冷哼一聲。
明明收了我的巧克力，還覺得不夠，還要別人的……
楚遂心中嘀咕著，但很快，宛如靈光一閃般，他再次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她要做什麼，和他有什麼關係？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關注她的……
又或者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在意她的……
是因為她和別人不一樣？
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嗎……
他能從她身上感覺到善意，感覺到那沒有異色的眼神，那是因為她的懵懂，她的愚鈍……
但再懵懂也會有認清現實的那一天，再愚鈍也會有想明白的那一刻。
等到那一天到來，她也會後知后覺地認清殘廢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吧？
真是隨時都可能會破滅的善意……
而且……
他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嗎？
他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可憐、不需要照顧、甚至不需要別人的認可，他早就決定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了。
更何況是那隨時那有可能破滅的善意？
楚遂眼瞼微垂，眼底的漆黑愈加深邃。
一側，葉盷卻沒有擦覺到短短几分鐘，楚遂的變化。
在旁人看來，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座位上，靜靜地看著書，和往常一樣，並無二樣。
葉盷就像是小松鼠一樣，用門牙啃著那巧克力，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卻跟著教室里打鬧的同學轉動，一些同學追逐摔倒，玩遊戲的時候鬧出笑話，她也會跟著咯咯直笑。
她懶得動，覺得跑來跑去很累。
她卻喜歡看別人做遊戲。
置身於課間的教室，聽著同學們打鬧的笑聲，管擦著身旁過道跑過的人，還有小零食吃，葉盷表示非常舒適。
走廊上兩個追逐著的男孩漸漸跑遠，離開了葉盷的視線範圍，她舔著手中的巧克力，唇邊也沾上了一點點甜膩的黑色。
坐在後面的梁雨晨也早就跑到操場上玩了，根據以往的觀察，得下一節課老師走進教室之前，她才會搶在前面跑回來。
「你真的不吃嗎？很好吃的哦！」沒有特別感興趣的觀察對象的時候，葉盷也會和身旁的楚遂搭話。
即便他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回應。
即便回應了，也只是簡單的一句「滾」、「你好吵」、「不要」。
此時的楚遂也沒有回話。
葉盷也不生氣。
三歲的小葉盷覺得自家同桌就是一塊沉悶的木頭，經常推半天也不會有一句回應。
如果一兩次不搭理她就要生氣，她早就給氣死了。
窗外上課鈴聲已經響起，走廊上的孩子已經逐漸回到了教室里。
沒有了其他人的「打鬧錶演」，葉盷將目光轉移到了同桌楚遂的身上。
「你在看什麼？這什麼書？沒見過耶！」
她驚奇地發現，楚遂桌面上的書根本就不是他們發下來的教科書。
而是一本寫滿了密密麻麻文字，沒有任何圖片的晦澀難懂的書。
葉盷說著，便已經伸手過去，想要拿對方桌面上的書。
卻突然感到手上一陣刺痛。
「啪」的一聲清脆聲響響起。
葉盷捂著自己的右手，白嫩的手背上紅腫了一大片，分外醒目。
手上傳來的刺痛，讓她眼角忍不住冒出了兩滴淚花。
當然，她沒有哭，只是怕疼而已。
「你幹嘛！」葉盷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楚遂隱下了眼底下有些後悔的身上，指了指桌子中間。他說著，放下了手中的尺子，顯然剛才就是用這尺子抽了葉盷一下。
「你超線了。」
學前班裡的桌子都是一張長桌兩個孩子坐，一人坐一邊。
此時，暗色的木桌子中央，卻用鉛筆畫了一道不太明顯的「三八線」。
「這什麼？」
「分界線。」
「不是問你這個！」葉盷鼓起腮幫子，不滿地說道。
「那你問什麼？」
「沒事畫什麼分界線？」葉盷說著，用橡皮擦一下子就將原本就淺淺的分界線給擦掉了。
「那這樣。」楚遂再次抬筆，在原本的分界線更靠里的位置又畫了一條。這一道分界線下來，桌子被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半。楚遂這邊是小的一邊，只佔了五分之二的桌子。
「這樣行了吧？」楚遂這次似乎用力了幾分，這第二條的分界線要清晰不少，而且劃到一半的時候，因為用力過猛，鉛筆芯都被蹦了半截。
「不是這個問題！」葉盷不滿地再次伸手，想要把那條分界線擦掉。
「手不疼了？」楚遂拿起尺子，他的這個動作讓葉盷伸出來的右手猛然一縮。
原本不在意的話，還不要緊，被一提醒，她覺得手背上更疼了，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怎麼突然生氣了，還打人……
剛覺得他是一個好人，彆扭的時候有點可愛……
但這次也太彆扭了吧，彆扭得莫名其妙，還打人……
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楚不可愛……
葉盷捂著還在疼的右手，在肚子里嘀咕著，給對方起了一個外號。
上課鈴聲早已響起，教數學的李老師拿著教材走進教室。
看到老師來了，兩人也停止了對話。楚遂將尺子放回一側。
走上講台的李老師卻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葉盷的異常。
為了照顧行動不便的楚遂，和個子最小的葉盷，她原本就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老師一低頭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再加上葉盷上課的時候都特別認真，叫到回答問題的時候，奶聲奶氣地認真回答的樣子也非常可愛，所以李老師也喜歡叫她起來回答問題。
更容易關注好學生，這是大多數老師的通病嘛。
李老師眼睛一掃，便看到滿臉委屈的葉盷捂著自己的右手，白嫩的小手手背上，那片紅腫非常醒目。再加上剛才楚遂放下來的尺子……
還有桌子上，那一條用鉛筆畫下來的「三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