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生如寄 - 2
近午夜時分，允之地從外面回來，直衝進診室。藿剛剛睡着，被驚醒，噌地跳了起來。
允之興奮地說：「蕪榖醫館被查封了！」
藿愣了一下，讓腦子清醒過來，問：「怎麼回事？」
「昨天想到蕪榖可能是把白花偽裝成藿香運進了雲都郡，所以立刻向殷掌司申請了搜查令。殷掌司連夜批複了。今天我帶了昭明司雲都分舵的弟兄們去搜查了蕪榖醫館，突審了當值掌柜，找到了藏在葯庫中的暗倉。暗倉里存放的蠱雕骨、罌粟都遠遠超過了普通醫館被允許的持有量。還有一大堆沒來得及處理的整株白。」
藿奇怪地問：「欽原就這麼任你們在他的醫館里隨意翻查？即使你有昭明司的搜查令，他卻絕不是個任君採擷的性子。」
允之不以為然地回答：「欽原雖然是蕪榖醫館的館主，但並不是常年呆在醫館里。每個月只有十來天會在醫館坐診。平時連掌柜的也不知道他在哪裏。據線報說，昨天傍晚他就出去了，一直沒有回醫館。我也是趁他不在，才上門搜查，否則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找到他私藏的藥草。」說到這裏，允之嘆了口氣，不無遺憾地說：「只可惜沒有找到這些管製藥品的進出賬，在庫存的成藥里也沒有查出這些藥物的成分，所以暫時不能以蓄意制毒的罪名逮捕欽原，只能沒收了藥物，以非法屯有管製藥物的罪名先查封了蕪榖醫館。」
藿像是自語一般地喃喃念道：「成藥里沒有查出管製藥物的成分……」，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怪不得有一些當時被蕪榖吸引去的病人最近又回來了。說是蕪榖的葯不如從前了，效果和丹雄石的差不多。欽原不再在葯里添加毒品，是因為最近昭明司查得緊了他有所顧忌還是有別的什麼意圖？他在暗倉里藏了那麼多管製藥草，肯定不會是打算洗手不幹。」
允之忿忿地說：「我會一直盯着他，不管他有什麼意圖，都不會讓他得逞。」沉思了片刻，又說：「對了，我總覺得那個崇護和欽原之間……」正說着，忽然聽到門外似有咚咚咚的聲音，便收了聲，開門去看，只見青蘘低着頭在診室門口蹦蹦跳跳。看樣子似乎已經等了一段時間，正百無聊賴地一邊搖着衣帯上的流蘇，一邊就著鋪地的木板跳格子玩兒。看見允之出來，立刻站直了身子，半喜半嗔地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允之習慣性地答道：「哦，出任務。」話一出口，心中突然湧起一陣酸楚：以前他每次執行任務晚歸時，為了不讓妻子擔心，也總是以這一言簡括。今天再次說出這句話，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青蘘似乎沒有發現允之神色的變化，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殷藍哥哥真會使喚人，大半夜的還讓人當差。下次看到他，我可得好好跟他理論理論。」
允之輕咳一聲，快速整理了一下心情，微笑說：「警察也好，昭明使也好，工作性質就是這樣，和掌司無關。
青蘘撇了撇嘴，不再埋怨，卻也不許他再回去診室，念叨著「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便拉着允之進了餐廳。從一堆冰晶中取出一隻琉璃碗。碗裏盛着七八粒剝皮去核的葡萄，冒着絲絲涼氣。
「雖然現在天氣仍然炎熱，但畢竟已經入了秋。這葡萄剛從冰晶堆里撿出來的，小心寒氣傷身。」青蘘一邊說着，一邊又從桌上的果籃里拎過一串新鮮葡萄丟進玉磨，用靈力推動玉磨轉動，果汁汩汩流出。青蘘把鮮榨的果汁倒進盛了冰葡萄的琉璃碗，才把碗端到允之面前。
允之連忙雙手接過，不安地說：「其實你告訴我餐廳里有葡萄，我自己來拿就好了。這麼晚了，你又何必這麼麻煩，特地做這麼複雜精緻的東西給我吃？」青蘘搖頭：「這有什麼麻煩？你嘗嘗。」允之不好意思推辭，只得用湯勺盛了一粒葡萄。他這一整天又是抄查蕪榖醫館，又是突審醫館掌柜，一刻不得空閑。即便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工作節奏，也難免會覺得疲乏。冰鎮的葡萄和常溫的果汁相結合，微涼清爽，加上果肉酸甜的滋味，即解暑，又不刺激，他不由得連吃了好幾口，一會兒一碗葡萄涼露就全吃完了。
吃完了葡萄，一抬頭，才看見青蘘坐在對面，含笑望着自己。允之忽然想起藿的話，想起青蘘未來的命運，心不由地疼了一下。他眯眼看着青蘘，深藍色的眼睛閃著瀲灧的水光，唇邊雖然沒有酒窩，但含笑的嘴唇向上彎成好看的弧度，也是同樣的甜美動人。淡淡的水藍色短髮別在耳後，映襯得白皙的小臉分外的俏皮靈動。
青蘘被允之盯得有些不自在，用手半掩住臉，含羞笑問：「你怎麼了？幹嘛這樣看着我？葡萄不好吃嗎？」
允之不答，目光亦未動，依然盯着青蘘，心中卻是大大的一番糾結纏鬥。直到青蘘實在被他盯得受不了了，漲紅著臉起身要走時，他才一把抓住青蘘的手腕。
青蘘停住，回頭意外地看向允之。允之對她向來都是客氣有禮，幾個月來，對於她的關心示好倒是也並沒有拒絕。不過青蘘心裏也知道，允之有過妻子，在另一個世界裏他還有一個女兒。即使目前看來回去的希望渺茫，但他也從未放棄過要回去的念頭。所以允之表面上客氣有禮，其實卻是透著明顯的距離感。他沒有直接拒絕過青蘘的殷勤，實際上卻是以這種謹慎謙遜的態度在迴避青蘘的熱情。不過青蘘也不傷心，畢竟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上玉山了，允之要是真的接受她，她還要擔心隨時會突然離開，平白辜負了人家。允之能夠接受她的好，她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青蘘……」允之輕刻了一聲，像是終於下了什麼決心，望着青蘘的眼睛，一字字問：「我的未來渺茫未知，你的未來一眼便可望穿。在未來到來前，你可願意和我一起瘋狂一次？」
青蘘有些發矇，怔怔地看着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