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會別道別

()前幾日，無戒寄信回來說他現在到了鄲陽，在那裏借了點錢開了一家打鐵鋪，生意雖一般，但已有了論及婚嫁的女友。信上簡明扼要的概括了現狀，來信的主題內容是現在過的很安穩，有空常聯繫。曾經的無戒似乎已經不再，我還記得當日無戒豪情萬丈地說他要做大俠當霸主的，然而現在卻只滿足於打打鐵。無戒以前經常說，男人一定要選對職業，不然一生就這麼毀了，就如同女人一定要嫁對郎，不然一輩子也這麼毀了。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真是說到了點子上。但是無戒現在卻做了打鐵匠，要我如何是好。一個人吃飯在外人看來已覺孤單，一個人要飯可想更是孤單。大概三天之後，我要求和無戒會面，西出至北，洛陽到鄲陽相隔千里，無戒起先是有些推脫，說是路途漫漫，無盡旅程，此事還是先作罷，後會終有期。然而我一再要求，無戒也沒有過多阻擾。清除周身雜繞，數日後到達。我們相約在一家小酒。無戒為人很是熱忱，尚未見面，甚隔數米，無戒見我走來，便搖手跟我打招呼。大聲叫道，兄弟，別來無恙。我呼應着，好好好，別來無恙。惜別已舊，而今見面，真乃感慨為天人，無戒換了一身行頭，標準一副打鐵的摸樣，我走過去搭著無戒的肩膀說，無兄，好久不見。無戒拍着我的肩說，莫弟，無恙無恙。兄弟來兄弟去一通過後，接下來便一如既往地詢問雙方近來狀況了。說到近來狀況，無戒低垂久久不語，似乎有所思。我說，無戒，想什麼呢，無戒連聲向我道出近來辛酸，他說現實殘酷，現實殘酷。我說，你的理想呢。無戒說，現在別跟我談理想了，戒了。我說，別裝逼了，大家都老朋友了。理想，你懂的。我突然激動起來，我說，我現在很討厭那些裝模做樣說戒了理想的人，他們壓根就沒理想過。理想是什麼，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成天瞎叫現實殘酷，卻從不自己反思。現實對每一個人都殘酷，但仍舊有人堅持到最後並且看到了曙光，別再說把理想戒了，有些人壓根還不夠資格玷污。理想不是人人都配擁有的。無戒見我如此激動萬分，便安撫道，兄弟你太小看我了，我像是那種無志氣的人嘛。然後無戒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氣地說道，其實，我是一個有理想的人。我是一個有理想的人。這聲音清脆而遙遠，彷彿有一種力量，來自天際或者別的地方，它讓人莫名有了不可名狀的勇氣，只因這年頭，能把理想大聲說出來並且不怕被人笑話的人不多了。我說，你一直都是。無戒說，你知道兄弟我最近都在乾著什麼嗎。我搖頭說不知道。無戒靠過來，近到靠着我的耳邊說，我正在錘鍊一把絕世寶劍。這把寶劍即出之日，便是天下紛亂之時。我說，這天下早就亂了，你那寶劍什麼時候出。無戒說，莫兄，請等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有我的用意。我說，你不在，那我怎麼辦。無戒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說，你大爺的。一個人要飯很孤單的。無戒說，幾杯酒下肚，孤單就不孤單了。我說，說的對。酒和孤獨才是人類最好的朋友。說罷，我們就此告別。兄弟間的情誼，無須忸怩作態，亦無須裝作感情厚似海依依不忍分別。兄弟間的情誼，好似在一個有緣會過面但終須道別的客棧里，彼此見面，打過招呼，淺短几句話，淡淡幾杯酒，明月在上，心事攤開在月光下，一切便都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