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就在宮琳敏已經有些迷糊的時候,就聽院里又有人說話,「大王,大事不好了!」

陳達剛一腳邁上台階,聽見聲音又停了下來,轉身就問,「大半夜的吵吵什麼?又誰喝醉了耍酒瘋了?能有什麼大事?難不成官府這一夜子還能打上山來?今天晚上可是我的好日子!有事也別來煩我!」說著就要推門。

「大王,真的出大事了。山下來了一伙人,非要求見大王不可,我們攔著不讓,他們就下了刀子了,已經有十幾兄弟個報銷了,我見勢不好趕緊過來稟報。大王您快去看看吧,這幫人橫得邪乎,您要是不出面兄弟們絕對抵擋不住啊。」

「呀呀呀……」陳達聞言先怪叫了一陣,「真氣煞我也!給我備馬抬斧!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敢硬闖我的曹虎嶺,壞我的美事!」

聲音漸遠,陳達走了。宮琳敏這才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一邊喘氣她一邊也在思索,「來了伙人見人就殺?會是誰呢?官府?絕對不可能!官府要是管事就不可能有他陳達了。那會是誰呢?難道是叫花子?」她最盼望的自然是路川,可是最不可能的也是路川。路川都已經不辭而別了,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受苦呢?再說了,路川歷來獨來獨往,一直是獨身一人,就沖他那孤獨的眼神,怎麼會有朋友,怎麼會有幫手?

她怎麼胡思亂想不提,單說陳達,從後院回到了前廳,還沒等看見馬和大斧,就見大廳里站著十來個人,聚義廳前的空地上躺著幾句屍體,山上的嘍啰各拿兵刃,堵著廳門遠遠站著,誰都不敢上前一步。

陳達一看就知道來人恐怕都是扎手的硬點子,心裡發虛,表面上還得強打精神,緊走幾步到了為首之人的面前,拱手問道:「朋友,不知我陳達往日哪裡有得罪的地方,非要把事情做成這樣?」

為首之人是個黃麵皮的中年人,冷眼打量了打量陳達,淡淡說道:「陳達……陳寨主,你我素無往來,哪裡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啊?」

陳達一聽這話不由得鬆了口氣,趕緊陪笑道:「那是那是,既然如此,想來恐怕是我手下的兄弟有些失禮,惹朋友不高興了。呔!一幫沒用的東西,就知道給我惹禍。還不給我退了下去!拿刀動槍想幹什麼?」

這些嘍啰兵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哪怕心有不滿,也只能暗氣暗憋。

陳達又喚來心腹吩咐道:「把這兒收拾收拾,重新弄些酒肉過來。屍體拖到後山埋了,有家有口的送幾兩銀子,你明白?」

手下人應聲而去,分賓主落座,陳達就問:「敢問朋友尊姓大名,在哪行發財啊?夤夜到這曹虎嶺來不知有何見教啊?」

黃面中年人看著陳達冷笑道:「我姓常,單字林,家住湖州府常家莊,江湖朋友送了個小小的外號,叫斷水刀,不知陳寨主可曾聽過?」

陳達不聽還可,一聽差點沒嚇得從椅子上滾下來。雖然他不是武林中人,但斷水刀和萬勝門的名頭他還是聽過的,常家在湖州那是說一不二的,就連官府都得容讓三分,尋常百姓更是畏如蛇蠍!他來這兒幹什麼?

常林見他一聽自己的名字變模變色的,心裡還是非常滿足,故此翹著二郎腿又說道:「我此來特為尋仇而來。」

話音未落,就聽噗通一聲,再看陳達,坐地上了。

常林心裡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陳寨主還是當心些,你身體寬大,椅子不穩摔了可麻煩。」

陳達諾諾稱是,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落座。試探性的問道:「常大俠尋仇,不只是路過此地還是?」

常林哈哈大笑,「我是追殺仇人追到貴山寨來的。不知陳寨主有沒有見過一個小尼姑啊?」

「額這……」

陳達有心不承認,畢竟對宮琳敏她還是有心思的,但又惹不起常林,就在他遲疑之時,就聽常林身邊的人說話,「陳達,你少要不識抬舉,我們可是摸清楚才來的。你要乖乖交出那小賤人是你的便宜,膽敢跟我們萬勝門作對,定叫你曹虎嶺雞犬不留!」

陳達差點又從椅子上溜了下來,趕緊解釋道:「前些時候我是劫了一個尼姑,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常大俠找的那個,故此才有些遲疑,既然常大俠都探聽好了,那定不會有錯,來人!還不快把那女子給常大俠帶過來!」

嘍啰兵應聲而去,不多時推推擁擁,就把宮琳敏帶到了聚義大廳。

宮琳敏本來還有一絲僥倖心理,等看清是常林,嚇得她險些沒坐地上。真是從狼嘴裡換到了虎嘴裡,落到常林手裡焉能有她的命在?非得把她剮了不可!

常林等見到宮琳敏卻是笑逐顏開,緩步來到宮琳敏面前,不住地冷笑:「小賤人,我不是讓你好好跟著他一步都別離開嗎?你怎麼落單了?他人呢?玩膩了?走了?我看今天誰還呢就你!陳寨主,麻煩你準備香案,我要親手開膛摘心,給我兄弟祭靈!」

陳達心中暗自叫苦,可也不敢不照辦,不多時香案刀子水盆都備好了,宮琳敏被捆在柱子上,常林一手提著刀子,一手抓住宮琳敏的衣襟就要下手。可就在此時,就聽聚義大廳的房頂上有人大喝一聲,「住手」,接著人影一晃,到了眾人面前。

來人蓬頭垢面,破衣絡蓑,要不是手裡拿著一把無鞘的寶劍,純粹就是個要飯花子。陳達不認識,可有人認識。常林一見此人,刀子懸在空中頓時就下不去了,眼神里滿滿都是不可思議。宮琳敏更像是見到親人了,眼淚一雙一對不住地往下落。

來人正是路川。

路川穩穩站在大廳門口,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冷冷看著常林手裡的刀。

常林略微一愣,笑了,沖路川一拱手,「朋友,咱們又見面了。你終於開口了。」

路川點了點頭,沒說話,用手一指宮琳敏。

常林會意,哈哈一笑,「常某說過,只要朋友你在,沖你的面子我不殺她。」說著只見刀光一閃,捆宮琳敏的繩子頓時斷成數節。

沒有了束縛,宮琳敏一下子撲到了路川懷裡,伏在路川肩頭就泣不成聲了。

路川不由得皺了皺眉,毫不風情地推開了宮琳敏,不過在推開之時卻順手整了整她的衣襟。

宮琳敏也知道自己激動之餘有些失態,抹了抹眼淚垂首站在路川身後,用手輕輕拉著路川的衣袖,好像生怕他會飛了似的。

常林見此光景后槽牙都咬得發疼,臉上卻皮笑肉不笑帶著一絲笑容,越過路川二人就要下山。

可就在雙方擦肩而過之時,路川卻開口了,「慢。」

常林聞言又停下了腳步,看著路川冷笑道:「少俠還有什麼吩咐嗎?」

「吩咐不敢,只是有件事常大俠應該知道才是。」

「哦?願聞其詳。」

「當日湖州春風樓上殺死令弟主僕二人的不是宮琳敏。」

「不是她?可當時在場的人都是親眼所見,是她用劍刺進了於忠的心口,難道還有假不成?」

「她只是拿劍自衛,並沒有傷人之意,是有人用石塊打了她的手臂,劍才送出去的。而且她殺人之後馬上越窗而走,根本沒機會殺你兄弟。」

「……我兄弟確實是被人用重手法擲物,擊中啞門穴而死的。既然少俠你知道得這麼清楚,想必一定也知道下手之人是誰吧?」

「是我。」

「……是你?為什麼?我弟哪裡有得罪少俠之處不成?」

「沒有。但他行事強梁,搶男霸女,魚肉百姓,難道不該殺嗎?」

「……該殺,早就該殺。」

「你不想替他報仇嗎?」

常林苦笑著搖了搖頭,「向人向不過理,少俠為民除害,我還報什麼仇啊。如果可以,少俠把名字賞下來,讓他死個明白也就是了。」

「路川,道路的路,山川的川。」

「路川!小北魔路川?你的劍呢?」

「劍我送人了。」

「我早該想到的,中原武林後起之秀雖多,能勝黃山掌門和秋雨真人的除你之外別無二人。」

路川沒有介面,而是從懷中取出了一封拜帖,雙手遞給了常林。

「這封帖子我帶在身上已經有些時日了,早在湖州的時候就想上門拜訪的,可惜中途發生了令弟的事,耽擱了。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

常林展開拜帖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拜上萬勝刀門主常林

弘治七年,九天雷公閔珪任南京刑部尚書,首設督捕司衙門,召雲弄劍客為主事。弘治八年正月,聖旨降,武林豪傑、江湖劍俠紛紛祝賀,其中,萬勝刀常家父子送白銀十萬兩,不受。姚公言:『萬勝刀常家乃鄂國公懷遠黑太歲常遇春之後,刀法承其先祖,精妙絕倫堪稱武林一絕。然常氏父子只知先祖之能,不曉先祖之氣節,阿諛奉承,攀附權貴,不當為劍俠表率。』

後學末進某,願領教萬勝刀絕學,望門主不吝賜教。

姚」

常林看完之後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想出手吧,自知不是路川的對手,連秋雨真人都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更別說是他了。不出手吧,人家拜帖都下了,再要退縮不前,傳揚出去江湖上也就沒有他常林這一號了。不過轉念又一想,在黃山光明擂上他看得清楚,路川只是比武,並無殺人結仇之意,這裡倒也好,不像光明擂,沒有外人,敗了也算不得丟人,大不了等回去後派人把陳達這夥人收拾了也就得了。對外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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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武劍俠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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