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身世

宋琛派了一名暗衛親自送信去江寧縣。

快馬加鞭，日夜不停。

他想要知道真相，疼愛了自己二十年的父親跟大哥，真的不是親生的嗎？

有無數的細節讓真相撲朔迷離，可是他相信，宋大成跟宋恆一樣，不會對他說謊的。

數日之後，宋大成收到了來信。

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來自淮南的信，兩個孩子一到淮南，立刻就讓人給家裡送信了。

孩子都是好孩子。

當年的宋威也是如此，一意孤行去了邊境，想要離他的母族更近一些。

但是對於他這個養父，卻也從沒忘了恩情。

只不過宋大成心裡有秘密，這兩個孩子的身世，都是秘密，是他這輩子，寧願死都不會說出的秘密。

除了對著兩個孩子自己。

宋大成看著宋琛信上小心翼翼地問詢，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事情終究是會水落石出的。

當初宋琛執意要去淮南，他也嘗試過阻止。

但未曾沒有一絲期望，也許去淮南祖宅，對琛兒更好呢？

畢竟琛兒的身世……

宋大成在書房裡枯坐了一夜，他這個年紀的人，已經很少為什麼事情煩憂了。

要說煩憂，也就是宋恆跟宋琛在路上的那段時間而已。

但是如今人已經平安到了淮南，想來那邊有老爺子照拂，即便不能入了老爺子門下，也終歸差不到哪裡去。

他也是在淮南待過的，太明白淮南的宋家勢力有多大了。

他沒有回去，宋夫人哄睡了小孫子，倒是難得心情好的端了熱湯過來。

「你說說你，都年紀一大把了，還有什麼事值得這樣熬夜的？」

宋大成接過宋夫人送來的湯，笑了：「夫人你不也是一樣嗎？」

宋夫人哂笑道：「我那是為了孫子，孫子不睡我也是不睡的。」

帶著那麼軟綿綿的一個小孩兒，宋夫人的性情也柔和了許多。

宋大成看著宋夫人，心裡是愧疚的。

當年她也是王氏一族裡最為出挑的那個女子，他們相見的時候她才十六歲。

杏花樹下，她淺笑盈盈，給了他驚鴻一瞥。

在他說宋家規矩，嫡妻反而不能擁有成親大禮時，她雖然不高興，卻還是強撐著說：「那你以後要加倍對我好。」

宋大成欣喜若狂，那樣美好的一個女子，竟然甘願為了他受這樣大的委屈。

那時候他發誓，要一輩子對這個女子好。

功成名就之後他也不會另娶他人的，他只想跟她白頭偕老。

可是後來，大風大雨都是他帶來的。

他帶回了宋威，告訴宋夫人宋威的來歷，為了保護這個孩子，他將永遠失去繼承老爺子衣缽的機會。

她一言不發，冷戰了很久。

可是那個孩子瘦骨嶙峋地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是心軟了。

「宋大成，你要知道我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什麼。」

她噙著眼淚說，那時候他們的恆兒也才幾歲，乖巧懂事，足可以看出來她是個多麼優秀多麼慈祥的母親。

因為她曾是王家最矜貴的姑娘啊。

她嫁給他，看中的是他的人才，也曾想過能夠輔佐他，成為他背後不可或缺的女人，讓世人都看看王家的姑娘有怎樣的才能。

可是他為了帶回宋威，為了讓宋威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不能再讓自己的一切暴露在那些人眼裡。

他主動退卻了。

那時候她是傷心的，是難過的，可是卻也沒有變成後來那樣。

因為她知道宋威的身世，實在是不容於世。

可是緊接著沒多久，他又帶回來了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才是真正壓垮宋夫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他說不出那個孩子的來歷，他沒有辦法給他編造一個不叫王家姑娘看出來的身世。

唯有承認他是自己的骨血，才能叫宋夫人在巨慟之下，不去顧及那些細節。

他說這是自己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所以無論如何不能丟棄，不能送走。

宋夫人不敢相信——在她和宋大成成親，舉案齊眉的日子裡，他跟另外一個女人有了首尾，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枕邊人不再是那個她上刀山下火海，拋棄理想都願意跟隨的人。

他只不過是一個跟那些忘恩負義，三心二意的男人沒什麼兩樣的人。

宋夫人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變的。

一個驕傲矜貴的王家姑娘，白日里要為了他裝作賢惠大度，夜裡卻要面對這種蝕骨之痛。

他知道，他都知道，所以他明知道宋夫人背地裡做了些手腳，他也依然當做沒看到，視而不見，默許為之。

真正心狠的人，不是宋夫人，而是他。

因為真正不想讓宋琛的身份顯露出去的，也是他。

王夫人這麼多年只不過是陰差陽錯做了本該他做的事而已。

如果琛兒一直那麼痴傻下去，他們也會是幸福的一家。

他願意用往後餘生，一點一點去重新捂暖宋夫人的心，他會把那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當做是自己的錯，去彌補，去償還。

但是，琛兒醒了。

他清醒了，而且還聰慧非常，時常有異於常人的表現。

他沒有辦法隱瞞，而宋夫人多年來的痛苦跟糾結，也無法再克制下去了。

宋夫人下手了，這一次，宋大成不能不管了。

他撤掉了府里的守衛，允許宋琛自由出入——能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就看他自己了。

宋琛找到了，並且逐漸開始展露那些原本就屬於他的不俗。

所以，在他要求去淮南的時候，宋大成沒有辦法拒絕。

他只能模稜兩可，一邊想著，不如永遠不要去，一直過現在的生活。

另一邊又想著，那才是屬於他的原本的人生，他有資格替這個孩子隱瞞下來嗎？

宋大成拿著信久久不動，宋夫人忍不住探頭過來看，信上，宋琛在詢問他的身世。

宋夫人看到，神色一愣：「這是琛兒的來信？」

宋大成點頭。

宋夫人的心緒卻難得的平和：「所以這一次你會說出琛兒的身世嗎？」

宋大成愕然回頭看著宋夫人。

宋夫人是笑著的，可眼裡卻帶著淚：「傻子，你真的以為我沒有懷疑過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