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當年過往
上弦思把這些字給寫下來，手沒有發酸，心卻酸的難受。
她視線落到了劉婆婆的臉上，心就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的給揪了一下。
劉婆婆的臉色發紅，似乎是因為激動，嘴唇一直在顫抖。
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大顆大顆的往下砸。
黃褐色的皮膚上有著灰黑色的斑點。
這是專屬於老人的皮膚。
這證明劉婆婆的身子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再也不是10多年前那個拿著掃帚把自家兒子趕出家門的劉婆婆。
也不是那個10多年前見到自家兒子惹事，就拿根柳條滿大街追著打的劉婆婆。
更不是10多年前毅然決然的送自家兒子去從軍的劉婆婆。
她老了，老的只能夠窩在床上數著自己剩下的時間。
可是到了現在居然還要說等得及？
一股莫名的怒火充斥了上弦思的心。
10多年了，再怎麼樣也該回一次家，劉婆婆沒有對不起自己的兒子吧？
他憑什麼對於生他養他的母親如此冷漠？
她想罵一句，可是還是忍住了，握住了劉婆婆顫抖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聽婆婆說了那麼久，還不知道劉婆婆的兒子是怎麼樣的呢？」
提起自己的兒子，劉婆婆臉上的心痛收斂了一些。
眉目也舒展了一些。
她笑著對上弦思說道：「我兒子可聰明了！」
頗為自豪的語氣。
劉婆婆反手握住上弦思的手，然後說道：「我兒子小的時候就特別的聽話，能夠幫我在地里干農活，才十歲，幹活比起他爹來還要能幹。」
劉婆婆滿臉都是自豪，雖然看不見，但是上弦思知道，如果能夠看得見劉婆婆的眼睛的話，劉婆婆的眼睛絕對是亮晶晶的。
「不過他爹是一個命不好的，上山打獵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劉婆婆嘆了一口氣：「我一個婦道人家，到了那一刻，居然連上山找他都沒有勇氣。」
劉婆婆手微微發緊，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孩子他爹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就只能夠獨自拉扯著這個兒子長大，好在這個兒子夠懂事，就能夠幫著我干農活。」
兩個人的日子也逐漸的穩定了下來。
可是在這樣的一個小村子里，沒有了父親終究還是會被別人欺負的。
那些大人或許還會體恤劉婆婆，挂念著劉婆婆人好，不會為難。
但是那些小孩子就不懂得那麼多。
他們只知道欺負劉婆婆的兒子不會被他爹找上來。
所以，劉婆婆的兒子被他們從年初欺負到年尾。
「柱子本性不是這樣的。」
劉婆婆搖了搖頭，臉上滿是凄苦之意。
「柱子當初是一個特別聽話懂事的好孩子，可是那些人總是因為柱子沒有爹就欺負柱子，柱子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我們兩個人不被別人辱罵，才變得兇狠了起來。」
劉婆婆的眼角又開始滴下了淚：「之後又有人來找柱子的麻煩，柱子提起一顆石頭，就把這個人腦袋上砸了個窟窿，雖然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柱子了，但是柱子的名聲卻敗壞了。」
如此過了多年，劉婆婆也終於忍不住了。
「所以我就把他送去了軍隊？讓他從軍？」
上弦思突然明了，也愣住了。
原來當年的事情是這樣嗎？
把自己兒子送到軍隊只是為了保全名聲，也是，去了軍隊那就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等到再回來，整個村子的人都要高看一眼。
「所以您從來都沒有跟自家兒子吵架過？」
她略有一些遲疑的問道。
劉婆婆點了點頭：「我雖然也不喜歡柱子去打那些孩子，但是柱子是個好孩子，他想要打的那些孩子絕對不是什麼好孩子。」
劉婆婆護短霸道的話，讓上弦思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不過，若事情真的是按照劉婆婆這樣所說的話。
那兩個人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矛盾……
柱子應該回家才是……
一個不好的念頭籠罩上了上弦思的心間，上弦思喉頭髮干，連忙又問了一句：「這些年來柱子有給您回信嗎？」
劉婆婆點了點頭：「每次給盧生那孩子喊過來寫完信之後，過不了幾日總是會有回信，盧生的孩子就會把這信念出來給我聽。」
劉婆婆笑著說道：「雖然柱子沒有回來，但是好像混得還不錯，而且說的話越來越得體，像是一個讀書人一樣，只怕等到真的回來，那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能夠在戰場上殺敵，那本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只是……
上弦思愣住了，在戰場那種血腥的地方，柱子說的話會越來越像讀書人？
不對吧。
戰場又不會開設什麼課程，學習的也就是如何殺敵破陣。
若是柱子真的混的好，那也應該是言語之間更有責任感，不可能會說話變得更有學問。
除非……
上弦思心中一寒，眸子一縮，除非這些話都是盧生自己捏造出來的。
想到了澹雅所說的，信根本就送不到邊塞的戰場上，上弦思突然生出了一股無力感。
在看著劉婆婆如今這般慈眉善目的模樣，她只感覺一顆心沉甸甸的。
「除了盧生，婆婆你知道還有誰能給你送信嗎？」
上弦思連忙問道。
又添了一句：「畢竟之前都是盧秀才給你送信的，若是如今別人給你寫信，讓他幫忙送過去的話，就怕盧秀才該不高興了。」
劉婆婆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一邊還嘟囔道：「這個孩子的確是小氣了一點。」
思考了片刻之後，劉婆婆點了點頭：「的確還有一個人能給我送信，若是怕不好看的話，那我就不把這封信給盧生那孩子，讓別人替我去送。」
劉婆婆顫抖著手，緊緊的抓著上弦思的手：「孩子，剛剛我說的那些你都寫好了是嗎？」
上弦思緊緊的握著劉婆婆的手，笑著說道：「我寫好了，現在就等別人把這封信給送走就好了。」
這張紙略有一些厚，倒是不容易起褶皺。
上弦思把這一張紙拿過來，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後放到了劉婆婆的手上。
「這個就是信。」
劉婆婆點了點頭，手緊緊的抓著這一張紙。
「謝謝你啊孩子，謝謝你啊。」
劉婆婆止不住的道謝，上弦思的一顆心卻沒有升起來多少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