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再會

獨自走在泊塹石林之中的老湖，內心五味雜陳。

他也曾想像如果塔王沒死的話，自己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山上的那些兄弟他們的人生會是什麼樣，二娘她的人生....又會是什麼樣。

腳下的每一步，不僅是在走向泊塹石林深部，更是在走向那心心念念的真相。

「果然啊....」望着眼前早已等候多時的身影，老湖停下了腳步。

身影不動背對着老湖，用着渾厚感性的嗓音說道，「好久不見了，副堂主。」

雖不見容，但觀其背影，聞其音，老湖便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一切事情的幕後黑手，「黑三郎，果然是你。」

昔時天魁星黑三郎，今日的魁公義三郎轉過身來，盯着當初的鎮山堂副堂主天辰星古月，如今的老湖，笑道，「副堂主你看上去老了很多啊。」

「這麼多年過去了，變老不正常嗎？」老湖眼色一沉，反言道，「倒是你，似乎沒有多大的變化啊。」

魁公頗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回道，「當年你們就說我三十多歲的人，長了一張六十歲的臉，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乍一看沒什麼變化也是正常的，不顯老可能是我這人唯一的優點了吧。」

沉默，不約而同。

老湖、魁公，默默的看着對方，氣氛如同會隨時引爆的炸藥，只需一點火星，便是一觸即發。

而這引爆一切的火星，便是一句回答。

「為什麼，要這麼做？」

「做....什麼？」魁公義三郎明知故問道。

老湖語帶怒意道，「為什麼要害死塔王？」

「害死塔王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或者說是他守舊的想法，將他自己害死的。」魁公搖頭惋惜道。

「哼！亂言妄語，是想撇清自己的嫌疑嗎？」

「塔王的死，確實與我有關，甚至可以說是我策劃將他除掉，我不否認這點。」魁公坦然承認道，「可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之所以要那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就在魁公話音剛落之際，一道猛烈刀氣直撲而來，倉忙閃身間，堪堪躲過。

不必說，這道刀氣自然是來自於老湖，既然魁公義三郎當着他的面承認了，塔王之死是他一手策劃，那對老湖來說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殺了眼前之人。

殺氣迸發的老湖，體內真氣凝聚在手，雙臂如刀，揮舞間刀氣四溢。

老湖的舉動早在魁公掌握之中，面對猛厲攻勢，仍是遊刃有餘，「你就不想知道我那樣做的理由嗎？」

「我不想聽你這種恩將仇報之人口中的理由，你難道忘記了是誰在你即將亡命那刻救了你一命嗎？！」老湖怒聲喝問，攻勢再提三分。

「我當然記得，是塔王眺蓋。」

「可你卻知恩不報，忘恩負義！」言語間，老湖體內真氣爆沖，無匹刀氣破空斬出！

觀此刀氣，義三郎眉頭微皺，心中暗道，「他此刻情緒激動，看來要先想辦法讓他冷靜下來，然後在想辦法讓他使出完美的『井月刀法』。」

義三郎沉氣一凜，手掌反覆間神秘黑氣浮現，竟是將老湖釋放的刀氣盡數化散。

「這！怎麼回事？」老湖面色大驚，方才義三郎所使出的招數，絕對不是當年在泊山塔王傳授的給他的。

化解了用真靈之氣形成的刀氣，義三郎手中黑氣消失，氣態沉穩道，「古月，你先冷靜，待我將話說完后，你若仍是想替塔王報仇，我奉陪到底。」

方才義三郎手中的不明黑氣，令老湖稍微冷靜了一點，畢竟幾十年不見，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經不是當初默默無奇，實力普通的「黑三郎」了。

「看來在這幾十年間，你的進步不小啊。」老湖不再強攻，而是站在原地蓄勢以待，「好，我就聽聽你的解釋。」

義三郎嘴角掀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隨即不緊不慢道，「古月，你可還記得那日姜義跟塔王的爭吵嗎？」

「當然記得。」

義三郎口中的姜義，乃是泊山鎮山堂的堂主，一直以來對於塔王都是極為敬重，可有天夜裏姜義卻跟塔王發生了劇烈的爭吵，兩人甚至險些發生了爭鬥。

「那你可知道他們二人為何要爭吵嗎？」

老湖沉聲回道，「不知道，私下我雖然問過二人，但他們都沒有對我說明原因。」

義三郎語帶高深道，「其實他們二人吵架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對泊山未來的發展出現了分歧。」

「發展？分歧？你什麼意思？」

「古月，你可知道當年北武林是如何看待咱們泊山的嗎？」魁公義三郎望向老湖，悵然問道。

面對義三郎的問題，老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或者說是他回答不出口，因為即便是在塔王眺蓋的帶領下，他們這些綠林人士劫富濟貧，行俠疏財，但大部分人對他們這夥人的評價仍是貶高於贊。

雖然大部分位於泊山附近的百姓，對他們的讚譽很高，可北武林的那些門派，一直痛斥泊山上的人都是凶匪惡霸，北武林的不安定因素，有些門派甚至決定聯手攻上泊山，結果被塔王給打跑了。

瞧著不做回答的老湖，義三郎問道，「不回答嗎？是不知道答案，還是說知道答案，卻無法回答呢？」

「就算外界對泊山有誤解好了，但塔王說過，人活於天地間，只要立身持正，光明磊落，又何須在意別人的看法。」

義三郎仰頭笑道，「塔王的想法太老舊了，他不懂，對於某些人來說，世人的眼光以及世人的尊敬是何其重要，想要做到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又是何等的艱難。」

「收起那些拐彎抹角的話吧。」老湖直言問道，「你所說的分歧，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因為姜義與塔王的分歧點就在這裏。」義三郎解釋道，「那天夜裏姜義去屋中找塔王，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跟塔王提議徹底改變泊山，眾人不能一直蜷縮在山中當綠林之人，應該依靠着泊山現有的人員與實力，去打出一番天下，可是塔王堅決不同意此舉，所以二人便圍繞着這件事吵了起來。」

老湖在腦中回憶了一下，說道，「就我所知，姜義大哥並不是一個有着『打天下』這種抱負或者說....野心的人。」

「哈，人是會變的，你不就是從當年的古月，變成了現今的老湖了嗎。」

老湖冷哼道，「人，的確會變，可有些東西是絕不會改變的。」

「你說的太絕對了，有些東西早晚會因為某件事情，亦或者某個原因而改變。」義三郎語氣似帶嘲笑的回道。

老湖沉眉暗想道，義三郎此話中似尚有隱情，問道，「你此話是何意？」

義三郎默然不言數秒后，笑道，「看來沒機會解釋了....人，已至。」

同一時間，老湖亦察覺到身後有人，回頭望去，竟是，

「沒將我們炸死，你失望了吧，黑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