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甘

「唔~」

老舊的天花板模糊的映入眼帘，沐凌楓揉揉發脹的眼角坐起身來，看向床邊的小木桌，擺着一個瓷碗，用另一個瓷碗倒扣著，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旁邊還放着一張紙條。

掃了一眼這不足十平方的小房間，沐凌楓嘆了口氣，簡單洗漱了一下，翻開瓷碗，普通的蛋炒飯，撥弄著碗裏的蛋花，穆凌楓不由得的生氣。

「死丫頭，又把雞蛋都分到我碗裏！」

浪費是不可能的事，怪不了心疼自己的妹妹。

「汪！」

趴在地上的大黃微微抬頭，沖沐凌楓叫了一聲，神色萎靡的搖了搖尾巴。

「餓了吧，來！」

沐凌楓從碗裏趕出一半，倒在大黃面前，摸摸它的腦袋，慢慢咀嚼著嘴裏的米飯。

大黃是小時候父母買給他的生日禮物，那時候還是一隻剛出生的小奶狗，轉眼十幾年過去，它已經拖着老邁的身體，成了一身傷病的老狗。

沐凌楓很喜歡它，因為它忠誠，因為它是父母死於戰爭后的唯一寄託，也因為它不止一次救過凌雪。

八歲那年，第一次出去偷東西的沐凌楓抱着懷裏的食物，欣喜的往家跑，卻在巷子口挨了幾個小乞丐的毒打，搶走了所有的東西，拖着一身傷，回到家裏，看到年幼的妹妹餓的直哭，沐凌楓心疼的想抽自己，可惜他虛弱的連站都站不穩。

是大黃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跑出去找到那幾個小乞丐，咬傷他們，搶回了剩下的食物。

沐凌楓溫柔的摸了摸大黃的頭，僵硬的扒著碗裏的米飯，瞟了一眼紙條上的字，

「哥哥，你最最可愛、懂事的妹妹去柔兒姐姐家裏工作去了，乖乖把飯吃完哦~」

沐凌楓心中一暖，獨自帶着小五歲的妹妹混跡在貧民窟，乞討過，偷竊過，整日裏與其他小乞丐爭凶鬥狠，內心空虛、憤恨的同時，慶幸自己能成為妹妹的依靠，兩人相依為命。

這棟房子還是當年逃難來這裏，鄰居大爺可憐兩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用廢木板、鐵皮釘出來給兩人住的，如今大爺去世好幾年了，漸漸長大的沐凌楓連報恩的機會都沒有。

而妹妹，每天在她柔兒姐姐家工作，說是工作，其實只是花少少的一點時間打掃整理一下房間，大多數時間都是唐柔兒在教她讀書寫字，教她社會經驗和知識，唐柔兒默默的扮演了亦母亦姐的角色，令他感激的同時，內心深處也偷偷藏着一點點的傾慕。

沐凌楓知道唐柔兒是個好姑娘，五年前，唐柔兒突然跑到貧民窟來，和沐凌雪說有人追殺她，心軟的沐凌雪，打開鐵皮門，將她放了進來，兩人在家玩了一下午，莫名其妙成了姐妹。

好不容易抱着一堆食物回來的沐凌楓，不顧撒嬌的妹妹，硬生生將唐柔兒趕了出去，狠狠的在妹妹的屁股上打了幾巴掌，在她保證不再給陌生人開門后才停手，後果是沐凌楓哄了妹妹一個星期。

在後來的日子裏，她一直很照顧兩兄妹，沐凌楓也不知道唐柔兒為什麼會來到貧民區，這裏的一切和她格格不入，誰家一看就知道她不屬於這裏，相貌，氣質，明明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姑娘，卻又把自己打扮的像個小太妹，或許是想保護自己，又或許在追求另類的生活，沐凌楓不想探究她的過去。

她不說，他也不問，他只記得她有一次說過，她寧願孤獨的等待末日，也要按自己的想法而活，那時候的沐凌楓不太理解，他活着只想保護好妹妹，妹妹是他努力生活的寄託。

「呼~」

沐凌楓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停止了胡思亂想，打開舊電視，看着漂亮的女主持人講著聯邦的優秀政策和福利，一口一口咽著米飯。

沐凌楓當然不是閑的無聊聽她吹牛的，上層人的福利跟他又沒關係，他只是為了能及時了解當下的社會情況，以免混入城裏時，恰巧碰到出動鎮壓的軍隊，被抓走就麻煩了，他可沒有公民證。

自從世界格局發生改變，華夏成功終結第四次世界大戰後，成立了地球聯邦，華夏成為世界最強行政區，除了部分建交友好的行政區，大多數行政區開始聯合對抗華夏的統治。

核戰後的地球，滿目瘡痍，面臨嚴重破壞和資源環境危機，僅剩下不到20億人，而相當一部分的流離失所的貧民沒有聯邦公民證，只能茫然的拿着救濟所發放的貧民證，被趕到城市的角落苟延殘喘。

而傳言中的星際遠航計劃不知何時悄悄散佈開來，直接加劇了社會的動蕩，街上的人權遊行示威愈演愈烈，聯邦政府顯然已經準備放棄相當一部分人口，只是不斷的出動軍隊鎮壓遊行和叛亂。

首當其衝的就是貧民窟，已經徹底被社會所放棄，福利救濟金和基礎免費教育都被終止，貧民窟里不論大人、小孩整日遊盪在街上無所事事，絕望而無助，茫然無措，不知等待自己的命運如何，一旦人類所謂的精英前往新星，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突然電視里畫面一轉，漂亮的女主持換成了聯邦總統，神色暗淡的老人，顯得有些萎靡，在電視前頓住，吸了一口氣，沖觀眾深深鞠了一躬，開始講話。

「聯邦的公民們，繼2060年超級主腦『曙光』研發成功后，全球性地下庇護所也已全部建造完畢，目前正在做最後的安全性檢測，鑒於地表越來越惡劣的環境和匱乏的物資，聯邦將於今天起一周后，派遣軍隊安排所有公民進入庇護所安置，地表將交於主腦控制的機械人軍隊採取毀滅性資源開採，以建造星際遠航飛船，謝謝大家的配合。」

說完聯邦總統的人影迅速消失不見，換回了那個漂亮女主持繼續誇誇其談。

沐凌楓微微一愣，他聽懂了總統的意思，只有公民才能進入庇護所，而他們這些貧民被拋棄了！

「艹！這GR的時代！」

沐凌楓沉默半晌，忍不住罵出聲，混亂的社會，橫行的黑幫，拚命壓榨下層人的各個家族、財團，看到總統暗淡的神色，沐凌楓突然有些明白了，戰爭讓家族財團崛起，掌握了大量的資源和部分力量，地球不是聯邦的一言堂，聯邦只能盡量維持文明的穩定和延續，保護聯邦公民的利益，而貧民給聯邦帶來了巨大的負擔，家族財團不可能拿出大量資源去援助貧民，而聯邦也無能為力。

「嗚~」大黃趴在地上嗚咽一聲，不知道是在悲戚這個殘酷的社會，還是在哀傷自己即將逝去。

沐凌楓抱了一下大黃，看着大黃面前幾乎沒動的蛋炒飯，起身來到廚房，拿出豬排骨，一點點的剁碎，再碾成粉末，給大黃煮了一鍋湯。

大黃太老了，已經坐不起來了，身上的病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它，只能伸出舌頭，一點一點的舔著碗裏的肉湯，以前最愛吃的肉骨頭，早已咬不動，也咽不下，現在也只能就著肉湯強撐著，一滴眼淚悄悄的從大黃的眼角流下。

沐凌楓撫摸著大黃虛弱的身子，靠在一起，靜靜地陪它吃完這一頓飯。

換上自己那身洗的發白的襯衣、牛仔褲和一雙舊皮鞋，稍微整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的難堪，在妹妹留下的那張便條反面，寫上讓她帶着家裏的錢，找唐柔兒一起去辦公民證。

他樸素、節儉不是沒有錢，只是為了湊夠十五萬，能夠3個人一起去辦理公民證，一起去城裏住，永遠不分開。

這些年他也湊夠了十一萬，可惜的是時不我待，沐凌楓只剩下一個星期了，最後看了一眼大黃，安排好了妹妹和唐柔兒的事，沐凌楓得為了他自己出去拼了一把了！

沐凌楓小心翼翼混在人群中，隨波逐流的走進城裏，一切表現的再正常不過，餘光不時的掃視着身邊走過的人，右手插兜，微微低着頭，沐凌楓盡量讓自己走的自然一些，他的褲管里藏了一把短刀。

沒錯，沐凌楓每天的工作就是遊盪在街上，攔住那些衣着光鮮，醉生夢死的人，從他們身上借一些現金，只是現在的人身上雖說會帶一些現金裝嗶，但卻遠不及他們卡里的萬一。

所以那些街頭混混、流氓，也成了他的目標，這些人的錢都是通過不法手段弄來的，往往都是現金，而且拿他們的錢，心裏更沒有什麼負擔，只不過招惹他們的後果往往並不好受。

沐凌楓不怕打架，他只是怕帶着一身傷，看到妹妹哭的樣子。其實他真的很厲害了，小時候跟一群小乞丐打架，長大了跟一群混混流氓打架，他已經習慣了如何用自己瘦弱的身體保護自己，大多數情況下，他都能很好的保護自己，經常看起來凄慘，實際上只是皮外傷，對他來說，習以為常。

沐凌楓從不去打那些普通人的主意，那些普通人的情況也不過是比貧民窟的人多了一點點生路罷了，同樣是每天生活在掙扎之中，也許動他們一次，就會有一個孩子餓肚子。

沐凌楓做不出這種事，在這個該死的時代，滿大街無所事事的失業貧民，如果不是為了能讓妹妹吃飽飯，他也不會選擇這條路。

最近幾年，沐凌楓走遍了這座城市，有時候一天出手幾次，有時候幾天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獵物。

大街上的人們日漸稀少，還開着的店鋪也沒幾家了，多是一些普通人，沐凌楓能下手的目標越來越少，想着今天恐怕要到黑幫聚集的地盤犯險一趟了，那些混混恐怕要在最後時間，對大量的普通人動手了，以便最後撈一把進入庇護所，而此時政府的消息還未引起大範圍的恐慌，倒是還有些小商鋪在艱難營業。

一個穿着時尚暴露的女郎搖曳著身姿從沐凌楓身邊走過，沐凌楓眼神飄忽，假裝多看了她一眼，靠在牆邊點起一支煙吞雲吐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