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曾經滄海巫山雲 也無風雨也無情 第六章 什麼叫專業啊?
姚進財很乾脆地吹了一個,打了個酒嗝,然後笑著道:「向小兄弟請教。」
陳一鳴沒有說話,拿起啤酒,自己也咕嘟吹了一個。
看得姚進財兩眼放光。
自然不是因為陳一鳴長得帥,而是瞧見著一幕,便知道陳一鳴說大話的可能性比較低。
同樣打了個酒嗝,陳一鳴拿出煙一人發了一支,然後問道:「如果,十年後涪城的房價均價來到一萬一平,你現在怎麼辦?」
姚進財眼中瞬起精光,彷彿回到了公司的會議桌上,「找錢,拿地。」
嚴肅之態轉瞬即逝,他苦笑道:「怎麼可能,如今大家都不買高層樓房了,一塊地要是只能蓋個七八層,還賺什麼錢哦。」
陳一鳴呵呵一笑,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一場偉大的裝伯夷表演......咳咳,行業諮詢。
從分稅制改革聊到土地財政,從城鎮化進程聊到支柱產業地位。
這些都是後來被各方專家掰碎了揉爛了的知識,在此時此刻,在親身從業者姚進財的面前,顯得那麼的超前,那麼的震撼。
等陳一鳴講完,姚進財已經將椅子拖到了他的旁邊,整個人身子前傾,像一個乖巧的學生。
「咳咳,老哥,形象形象。」
姚進財猛地驚醒,坐回原地,猶自震撼不已。
不是因為陳一鳴說得多,動不動長篇大論的專家多了去了,報紙電視上的分析他也沒少看,但那些裝神弄鬼的專家,沒一個說得像陳一鳴這般透徹,這般有道理。
高度又高,又符合邏輯,輕輕一點,便像是給迷茫的他打開了一扇通往光明未來的窗戶。
他已經相信了陳一鳴的話,困難只是暫時的,未來一定會好起來。
他覺得哪怕十年到一萬有點誇張,五六千絕對是可以期待的!
陳一鳴輕輕咳了一聲,「一些私聊的話題,跟老哥投緣,便多說了幾句,有些事老哥應該懂。」
「老弟放心,絕不外傳!」
一邊拍著胸脯,姚進財一邊心裡嘀咕著傻子才往外說呢!
陳一鳴輕聲道:「若是災民來退房,老哥能多勸一句就勸一句。新蓋的房子,也盡量把質量搞好點。錢是掙不完的,有德行才走得長久。我也是瞧見老哥又是捐錢又是看重質量才多說了兩句。」
姚進財肅然,重重點頭,「善有福報。」
然後,陳一鳴便不說話了,默默抽煙喝酒。
他大致能猜到姚進財的心理,在此時此刻說出這些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燕京,一個充滿著神秘光環的名字。
那些膾炙人口的傳說,那些繪聲繪色的傳聞,都在不遺餘力地渲染著四九城的深不可測。
這裡對於外地人,尤其是對姚進財這種有一定見識的外地人,充滿著震懾,下意識地心理就要低上幾分。
這大概也是今晚姚進財帶著妻兒有些慌亂無助的原因,燕京這兩個字給他壓上了太大的分量。
這個年代的房地產商人,絕大多數都帶著點灰,真就像姚進財跟他兒子說的,什麼風浪都見過。
所以,這一番談話,只能在這兒。
用四九城的王霸之氣,幫陳一鳴鎮住姚進財。
若是在涪城,哪怕是蓉城,同樣是這兩人坐著,姚進財多半會覺得嘴上無.毛的陳一鳴是個江湖騙子,下意識就先打下一個否定的標籤。
姚進財對陳一鳴的態度從最開始的俯視到後來的平視,到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仰視。
以至於想說話都要猶豫一下,陳一鳴扭頭笑著道:「我有個建議,老哥不如把這家足浴城的老闆請來喝幾杯,今後你兒子有點什麼事,這種地頭蛇總是能照顧幾分的。不比你跟我一個窮學生攀關係來得利索?」
被說中了先前的心思,姚進財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樂呵呵地去前台找老闆去了。
至於陳一鳴先前所說的話,早被他死死記在了心頭。
對於他這種有豐富行業經驗的人,這些話不需要多少文化就都能理解。
足浴城的老闆推脫半天,但哪裡是姚進財這種老江湖的對手,正好也沒什麼生意,便被拉來了這邊陽台。
陳一鳴跟老闆碰了幾下,也算是認識下來,便在第三罐結束之後,將舞台讓給了兩個年齡相當的對手。
一個酒精考驗的商人,一個酒量不俗的退伍軍人,很快殺得面酣耳熱、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如今這棟房子就是老闆的祖產,自己改建的,閑著也是閑著,便開了這個足浴城。
曾經陳一鳴酷愛足球,也參加了學院和校足球隊,被老學長帶著來了這兒,四年下來,就跟老闆混熟了。
毫不誇張地說,電大和對面農學院兩個足球圈子的人,撐起了這家足浴城一半的生意。
足浴城變成了足浴城,足浴城已不再是足浴城。
也不知是件好事還是悲哀。
一邊想著這些,陳一鳴一邊晃蕩回了房間。
房間里,中年女人和姚福已經洗漱完換上了睡衣。
中年女人還拿出一張寬大的旅行床單,本來打算給自己鋪上,看了一眼正蹲在角落一邊給手機充電一邊看著屏幕傻樂的兒子,嘆了口氣,將乾淨的床單鋪在了姚福的床上。
陳一鳴簡單洗漱一下,便躺了下來,掏出手機,先給陳建華同志發簡訊謊報了軍情,說自己已經安然住下,楊秀女士是否平安到家之類的。
陳建華只回了一個字,安。
陳一鳴搖了搖頭,覺得【穩】字更好些的。
接著便開始撩撥蘇萊,一心賺錢的他自然不是什麼舔狗,只是無聊罷了。
因為陳一鳴態度良好,漸漸消了火氣的蘇萊似乎也不計較了。
陳一鳴看看時間差不多該睡覺了,於是發了一條,「好了,不貧了,問個正經的問題。」
虛假的蘇萊:你說。
陳一鳴:你今天車裡到底有沒有灰?
虛假的蘇萊:去死!
陳一鳴心滿意足地將手機揣進兜里,
翹著腳,眯著眼,十八歲的少年郎枕著滿心的夢想,聽著燕京的夜風,緩緩入睡。
第二天一早,七點半的鬧鐘還沒想,他就已經被房中的燈光和響動弄醒。
他看著原本睡得跟豬一樣的姚進財被硬生生地拖起來,洗漱乾淨,坐在那兒被自己老婆拿著把小梳子,將那幾根凄涼的頭髮梳出一個造型,然後噴上定型啫喱。
陳一鳴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太可怕了。
跑去好好洗了把臉,擦了擦那頭乾淨清爽的短髮,陳一鳴背著包,朝姚進財打了個招呼:「姚老哥,走了。」
聽見這個稱呼,中年女人一愣,玩手機的姚福一愣,姚進財卻站起來,一把扯過姚福,追了出去。
前台大廳,老闆正在叼著煙泡茶,看見陳一鳴,便主動給他分了一杯。
於是二人剛好就等到了拽著兒子跑來的姚進財,「小兄弟,劉老弟,正好你們都在。」
此情此景,二人不是太明白老姚想要幹啥。
只見老姚拍了拍同樣一頭霧水的姚福,指著穿著背心叼著煙的足浴城老闆,「叫劉叔!」
「啊?」
「嗯?」
「啥?」
姚福、陳一鳴、足浴城老闆同時發出了不同的疑惑。
很快,陳一鳴就反應了過來,這是給兒子找靠山來了。
不愧是做生意的,利益至上。
若是官宦世家的,肯定拉不下這個臉面的。
姚福心裡自然是不幹的,但攝於父親的淫威,只好捏著鼻子喊了一聲劉叔。
姚進財笑著跟足浴城劉老闆說,「劉老弟,我這不爭氣的兒子就麻煩你多照看著點了。」
劉老闆也反應了過來,「我還以為你昨晚說著玩的呢,放心吧,不讓他受欺負就是了,別的事我老劉也沒那個能耐。」
「夠了夠了。」姚進財笑呵呵地道。
就像花花公子當了岳父,覺得天底下男人都不可信一般;
以姚進財的過往,總覺得世界充滿著未知的血腥。
劉老闆喊了聲稍等,鑽進去櫃檯,鼓搗一會,拿出一個紅包,遞給姚福,「也不能讓你白叫一聲叔,小小心意,祝你大學四年,順順利利。」
勉強算個小富二代的姚福還有些不想接,被姚進財在耳邊一吼,「還不拿著,謝謝劉叔!」
小夥子嚇了一激靈,伸出右手,又被吼了一句,「兩個手!老子平時怎麼教你的!」
姚福黑著臉兩手接了過來,姚進財還不忘跟劉老闆說一句,「小孩子臉皮薄,劉老弟不要怪罪。」
然後,姚進財又拍了拍兒子的背,指著陳一鳴,「站好了,叫陳叔!」
我尼瑪!
過分了啊!
同樣的念頭同時在姚福和陳一鳴的腦海中升起。
陳一鳴連連擺手,姚福看著如同暴君一般的父親,又看了看跟自己一般高,年紀一般大的陳一鳴,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決定揭竿起義,扭頭就朝房中跑去。
姚進財伸手拽都沒拽住。
陳一鳴抽了抽嘴角,「老哥,你這是何苦。」
「你我同輩論交,他叫你一聲叔不是天經地義嘛!」姚進財振振有詞。
陳一鳴平靜道:「我並不希望他叫我叔。你知道為什麼嗎?」
姚進財想了想,「叫老了?」
「因為我可沒錢給他紅包。」
陳一鳴哈哈一笑,拍了拍姚進財的肩膀,朝劉老闆揮了揮手,「走了。」
姚進財站在原地,目送著陳一鳴遠去。
朝陽剛好灑落一片金色,陳一鳴邁步,走入輝煌之中。
燕京電力大學的校園外,一個個涼棚下,一張張桌子旁,多了好些忙碌的身影。
他們辛勤地準備著,要在有人到來的時候,拿出最快的應對。
他們堅信,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簡單的烹飪。
「手抓餅這種東西你好歹也給我炕熟了吧?」
陳一鳴捏著一個加了蛋的手抓餅,一臉憤慨。
「騷凹瑞,騷凹瑞。」
常年在校門口賣小吃的攤販也多少會軲轆幾句英文,抬眼一掃,就知道這不是個新生,沒法用什麼電大都流行這麼吃之類的說法來糊弄,只得老老實實重做了一份。
陳一鳴拿著新做的手抓餅,邊吃邊走,看著沿著路邊排開的長長一排小攤,輕輕搖了搖頭。
電大的銀河護胃隊實力著實不咋樣啊!
校園內,同樣是一個個涼棚,一張張桌子,負責迎新的人經過一夜休整,又生龍活虎地出現在了場地中。
工商院團委書記王成龍站在樓上,臨窗看著他們在烈日下飽滿的熱情和充沛的活力,點了點頭,我與你們同在!
說完,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將空調溫度再調低了一度。
「佳璐,這麼熱的天,還沒有帥哥,這新迎著它沒勁啊!」一個短髮齊耳的女生癱坐在凳子上,圓圓的小臉略帶著點嬰兒肥,透出一股可愛和憨直,引得身邊一個長發披肩,塗著口紅,帶著黑框眼鏡的姑娘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笑著調侃,
「小昱,都是些稚氣未脫的小孩,有什麼好看的。」
「佳璐,咱們也就才大二啊!」短髮女生顯然對小孩這個稱呼不怎麼能夠接受,嘟著嘴抗議。
長發姑娘扶了扶眼鏡,笑而不語。
腳下的高跟鞋雖然穿著不怎麼舒服,但那就是成熟的魅力。
陳一鳴就這樣,出現在了她們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