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忘不掉就換掉
彭少衫話音一落，便一臉緊張地看着陳一鳴。
同樣的話，他也曾對其餘的投資人說過，換來的卻是冷嘲熱諷，那些高高在上的投資人甚至都不願意聽他細細解釋，就開始端著架子，居高臨下地指點江山。
甚至還說什麼你們搞門戶的就好好搞門戶，這種東西不是你們玩得轉的。
兩三趟打擊下來，原本信心滿滿的彭少杉已經變得有些沮喪，若非一貫強大的心理素質還在支撐着他，他今天見到陳一鳴或許都不敢再說出這一番話來。
誰知道陳一鳴聽完，竟然還真的沒有表露出什麼鄙夷來，只是挑了挑眉，便平靜地等待着彭少杉繼續。
信心已經跌落到谷底的彭少杉心中升起感動和佩服，少年英才，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他卻不知道，陳一鳴此刻的心情比他還要複雜。
在後來新浪微博大火，成為了微博這條賽道上唯一的王者之後，他在各類資訊軟件上看過不少起底新浪微博的文章。
尤其是它最大的那個對手鵝廠微博關停的消息傳出，終於有一家公司在一條社交的主賽道上正式戰勝了鵝廠之後，好幾個權威媒體都轉載過一篇詳實的起底文章，其中就提到過新浪微博幕後操盤手彭少杉在創業初期的經歷。
文章寫到過他們在最開始並沒有挖多少做過微博類產品運營的人才，而是充分尊重用戶的意見，邀請了大量用戶參與內測，迅速疊代了許多個版本，才在極短的時間內，抓住飯否、嘰歪等關停之後的空檔，發展壯大，成為了用戶體驗最好的。
當然，後來的發展姑且不提，只說前期，真的是極好的。
所以，當此刻看着彭少杉就坐在自己面前，談論著連彭少杉自己心中都還沒底的成功設想，現實和記憶交錯，讓他又一次產生了那種奇妙的感覺。
「彭總，您繼續！」
陳一鳴率先回過神來，笑着提醒著彭少杉。
「對對對，不好意思。」彭少杉也咧嘴一笑。
得了鼓舞的他說話也漸漸變得大膽了起來，流利地講述著自己的想法：
「首先在門戶網站和博客上積累多年，技術上的儲備我們是絕對不缺的，而且公司有財力也有決心來支持我們。」
......
「運營上，我們的不懂恰恰是我們的優勢，現在的這些產品都是在抄國外的現成產品，最多結合了一點創業團隊自己的理解，好像在教用戶什麼叫微博，該怎麼玩微博，我覺得他們走錯了。」
「我們有我們國家不一樣的國情，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單純照搬一定會水土不服的。而且這是一個社交產品，做社交最重要的便是要去傾聽用戶的聲音，要尊重用戶，讓更多的用戶參與進來，讓他們來告訴我們，他們到底需要一個什麼樣的產品，從他們的角度去考慮，而不是居高臨下地指點他們。」
......
「我們目前暫定的策略是先做一個基礎的demo出來，然後不斷地邀請用戶來內測，快速疊代更新，既打磨了產品，又能免費在一些潛在用戶的心中打起了廣告。」
......
「同時，市場上的微博類產品雖然有不少，但實際上使用體驗很一般，甚至有的還很不友好，但它們都有或多或少的用戶，說明這個市場需求是實打實存在的，只要我們的產品做得好，就一定能夠贏得用戶。」
......
聽着彭少杉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神采飛揚地說着，陳一鳴也頷首微笑，事實證明過，彭少杉他們的做法是正確的。
不過既然是來談判，他肯定也不可能就一路認可下去，然後對彭少杉豎起大拇指，說着你們真棒，真厲害，就沿着這條路走，前面就是康庄大道，今後說不定還能成為治國理政的工具呢！
那樣的話，他還來這一趟幹嘛？
時間刺客最寶貴的就是時間了。
所以等彭少杉講完，陳一鳴客套幾句之後，輕輕咳了一聲，笑着道：「聽了彭總的話，讓我相信你們是真的想好好做一款微博產品，而不是心血來潮，想來試試水而已。」
彭少杉點頭附和，「那肯定的，如果真的是隨便試試，我也不會來耽擱陳總寶貴的時間了。」
「談不少寶貴。」陳一鳴擺了擺手，「既然剛才你都說的宏觀的東西，那我也在宏觀層面給你提一個建議吧。」
彭少杉坐正了身子，一臉傾聽的神情。
他也很想知道，這樣一位名聲遠揚的少年天才，會說出什麼有價值的建議來。
「不知彭總有沒有想過，你們做出來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
這是在罵我嗎.......彭少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什麼東西？」
陳一鳴點了點頭，「我覺得你們需要在最開始就認識到一點，它不僅僅是一件科技產品，不僅僅是一個工具，更是一把武器。」
「武器？」彭少杉覺得自己一向算得上聰明的腦子一時有些不夠用了。
陳一鳴又從煙盒裏抽出兩支煙來，各自點上，輕輕噴出一口煙霧道：「門戶網站時代，網絡上的資訊大多都是來自專業的媒體機構，但若是微博之類的產品興起，大多數網民都習慣在上面發出自己的聲音的話，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彭少杉夾着煙，在升騰的煙霧中陷入了思考，他大致聽懂了陳一鳴言語中潛藏的意思。
陳一鳴揮了揮手，「記者敢叫無冕之王，但他們是考證的，接受過傳媒相關規則教育的，做事也都是懂規矩有分寸的。但是，在你們的產品上，發條微博不需要考證吧？那你們有沒有想過相關的監管政策？」
彭少杉喃喃道：「不至於這麼嚴重吧？就像qq空間和校內一樣大家發個狀態而已啊。」
「如果是這樣，那可能你對微博的具體模式還有待加深。」陳一鳴毫不客氣地道。
彭少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確還不夠深入。」
陳一鳴也沒抓着那個不放，彈了彈煙灰，「這樣吧，不信咱們就打個賭，那幾家沒有完善信息監管方案的，遲早有些要出事，最多不過一年。」
他面露自信，「咱們也不賭大了，就賭一頓飯，到時候誰贏了就請對方吃頓飯，地方由對方來選，如何？」
彭少杉稍一琢磨，「行，那就跟陳總賭這一把！」
達成了賭約，二人便像是又多了一層別樣的關係，相視一笑。
又聊了一陣，陳一鳴稍稍又提了一兩個要點，他都選得很謹慎，只是一些關於用戶體驗的小改善，並不會產生多少連帶的效應。
蝴蝶扇動翅膀這種事，多少還是要注意的。
可惜，他看着彭少杉並未兩眼放光地表示佩服，就知道此刻的彭少杉對微博的理解的確不深。
陳一鳴心中微嘆，自打高中跟一個地道外國人進行過一次英語對話之後，他就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話，只是說給懂的人聽的。
不過彭少杉雖然聽不大懂，但出於對陳一鳴的信心，還是牢牢記下準備回頭跟技術方面的人好好溝通一下。
如今尚且實誠的他還忍不住提醒陳一鳴道：「我們還沒達成投資，陳總就不怕我抄了去？」
陳一鳴自信地笑了笑，「我告訴你這兩點，不是跟你炫耀我想到了這兩點，而是想告訴你我還有更多的，至於你抄了翻臉不認，那是你的短視不是我的損失。」
彭少杉心生佩服，開口道：「我相信如果能夠得到陳總的幫助，我們的事業一定是可以更加順利和成功的。」
「我也這麼覺得。」陳一鳴調笑了一句，逗得彭少杉也忍俊不禁。
陳一鳴將煙頭一滅，笑着道：「具體的事情讓田宇他們跟你談，估計你當着我的面也不好講價。」
彭少杉嗯了一聲，跟着滅了煙，「感謝陳總支持。」
「那咱們就這樣？」陳一鳴笑着伸出手，「萬事開頭難，那我也就不耽誤彭總時間了，」
彭少杉也同時站起跟陳一鳴握了握手，「多謝陳總，我們改日再聚，希望是我請陳總吃飯。」
陳一鳴點點頭，「那感情好，我得好好選個地方。」
有說有笑地走出咖啡廳，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浪便將二人臉上的笑容衝散。
稀薄的雲層根本無法阻擋毒辣的陽光，剛從空調房出來的二人被烤得有些措手不及。
毛孔中迅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陳一鳴扯了扯t恤，抖出一點風來，笑着道：「彭總知不知道一個冷知識？熱會讓人智商降低，而冷卻會使人變得年輕。」
彭少杉一愣，「還有這種說法？」
陳一鳴點了點頭，「是啊，你沒聽大家說嘛，熱成傻嗶，凍成孫子。」
彭少杉：......
陳一鳴看着他，「怎麼樣？聽了個冷笑話，有沒有覺得涼快了點？」
頗有幾分無語的彭少杉強笑道：「陳總，你真幽默。」
「彭總啊，要做社交，就要多跟年輕人交流才行啊！」陳一鳴笑着伸出手跟彭少杉再握了握，「走了！」
......
攔了一輛計程車，陳一鳴坐在後排，去往三合大廈。
這幾天，既然老陳和秀姐要冷靜冷靜，他就打算好好陪一陪因為他暫時孤身留在學校的小白鹿。
四個女人送給老陳和秀姐的禮物中，楚夏的是最普通的，但卻是最用心的。
陳一鳴知道，楚夏的心裏真的沒有什麼提前討好家長之類的念頭，善良又周到的姑娘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着質樸而溫柔的善意。
而這份善意也被同樣敏感的楊秀感知到了，所以才會因為這簡簡單單的幾杯冷飲和一把團扇，就認定了這個未來的兒媳婦。
但就像他們想不到陳一鳴這麼膽大包天一樣，陳一鳴也沒能想到洛青衣一出手就是那麼穩准狠，
因為一場堪稱戲劇的場面，小白鹿就莫名其妙地從楊秀認定的兒媳婦變成了遺憾錯過的好姑娘。
雖然陳一鳴沒有讀心術，但他能將楊秀的念頭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畢竟，鐲子戴在了洛青衣的腕間。
......
就在陳一鳴坐着計程車去往三合大廈的同時，在三合大廈不遠處的一間商務酒店外，一個身形靚麗，穿着清爽的女子也坐上了一輛計程車，去往市裏。
為了避免堵車遲到，刻意提前了半小時出發的趙佳璐到達約好的餐廳時，距離約定的時間竟然還有二十分鐘。
「師傅，在附近開十五分鐘。」
計程車司機一愣，趙佳璐開口道：「別掐表，我照給你錢，你開就是了。」
從來沒聽過這種要求的司機誒了一聲，方向盤一扳，踩下了油門。
於是，十八分鐘過後，趙佳璐才出現在餐廳的大堂中，等在迎賓的引導下走入包廂，看見等待已久的趙嘉，她緊張地問道：「趙先生，抱歉讓您久等了，我沒遲到吧？」
「沒有沒有。」趙嘉起身笑着道，收起手機的瞬間他瞥了一眼屏幕，還真沒遲到。
「怎麼樣？心情好些了沒？」
習慣性提前安排好了菜肴的趙嘉吩咐上菜，然後笑着對趙佳璐道。
趙佳璐的氣色看起來比前兩天好了不少，微微一笑，「多謝趙先生關心，好些了。」
趙嘉點點頭，「那就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忘掉它，展望新生活才是最好的。」
「忘掉？哪有那麼容易啊！」趙佳璐嘆了口氣，神色又變得幽怨了起來。
沒想到趙嘉的心裏卻是一喜，卧槽，居然真的是這麼說的！
為了準備今天的約會，他專門請教了一個他認識的戀愛高手。
高手很窮，因為像趙嘉這樣的人談戀愛用鈔能力就夠了，根本沒有鍛煉技巧的機會，在拿到了趙嘉隨手扔出的一萬塊錢之後，高手便將能想到的東西傾囊相授，而且還主動為他量身設計了這樣的對白。
他深吸一口氣，放緩語速，目光慢慢柔和起來，凝視着趙佳璐。
感應道趙嘉的目光，趙佳璐抬起頭，四目相對，趙嘉聲音低沉而溫柔，「其實，讓一段感情過去的最好辦法並不是遺忘，而是用一段新的感情來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