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莫聽聲聲催去棹

()知道了老頭的真正身份，柳浣是又激動，又忐忑。激動是因為能夠如狄仁傑共坐一車，結伴而行。忐忑的是，害怕他那雙火眼金睛會看穿她的真面目。如此一朝西南方向行了兩日，柳浣暗中觀察狄仁傑，發現並無可疑之處，看着自己的那雙眼睛還是那麼淡淡的，沒有一絲變化，心裏鬆了口氣，暗中謹記一言一行不可露了馬腳，就連晚上睡覺都不能放鬆警惕，亦不能取下面具，那日的蒙面人是沖我們來的，柳浣很清楚，他們這麼快就知道消息，難當宮中發生了什麼事嗎？一縷髮絲遮住眼睛，抬手拂開，餘光瞟到一個白影，手裏的水囊掉在水裏，水珠濺在身上，臉上，有些涼，柳浣驚醒過來，幸好水不是很深，水囊穩穩的掉在鵝卵石上，清澈透明的水漫過流淌。再次看去是，根本什麼就沒有，噓了口氣，柳浣拿起水囊洗了洗，重新灌滿水，離去之時，柳浣再次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出現了錯覺，才提着三四個水囊往馬車走去。見柳浣回來，王田看了她一眼接過她手裏的水囊，遞了一個給狄仁傑，狄仁傑看了一眼柳浣又看看對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烤著的魚正好散發出鮮味，令柳浣垂涎三尺，手正要摸過去，手背吃痛，癟著嘴收回吹了吹，無辜的看着老頭「我只是想翻翻而已！」又不是偷吃，雖然有那想法，可我有那個膽子嗎？你老人家還沒行動，我敢嗎我。狄仁傑沒出聲，連看也不看一眼柳浣，仿若未聞，倒是王田走了上來，看了看魚烤的差不多，取了一條遞給狄仁傑，他也沒客氣，接過來聞了聞，咬了一塊，柳浣舔著嘴唇看着他，嘴微微張開，這時，一條魚伸在柳浣面前，唬得她往後縮了縮脖子，見是魚，又看看笑嘻嘻的王田，邊道謝，邊接過，咬之前柳浣咽了咽口水，正張大嘴，後背的衣服被人抓緊整個人甩了出去，而柳浣手裏的魚從手中脫落，眼睜睜的看着掉進泥土裏，手抓了抓，抓了個空。柳浣剛站穩，眼睛就瞟著泥土裏的魚，裹了一層泥土，恨恨的回頭，就看見十幾個蒙面人，個個手裏拿着刀，還有兩個背着弓箭，柳浣吞了吞口水，下意識往王田身邊挨近。「把東西交出來，否則，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為首的蒙面人出聲恐嚇，柳浣看了看一臉鎮定的狄仁傑，暗嘆，夠讓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臉上神情淡淡，看不出一點驚慌害怕，哪像自己，腳已經發軟。這就是所謂的追殺嗎？柳浣痛呼，為什麼要讓我遇到，這可是要命的啊！「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正義昭昭，大丈夫定當盡忠報國，為國效力。」柳浣傻眼，就算你說破喉嚨，你的話也不會傳進他們主子的耳朵里，何必了。還不如想辦法如何逃生，以一敵十幾，還有長距離弓箭，一滴汗從額際掉下。看着護在他們面前的王田，就算他再厲害，雙拳難敵四腿，更何況，現在不只是四腿。「大人，小的衝上去的時候，你們趁機往西跑，小的拖着他們。」頓了頓，王田補充道「好好保護大人。」這話是對柳浣說的。聞言，柳浣點點頭，情況危急，他也顧不得其他，上去扶著狄仁傑，取出放在靴筒里的匕首，上官婉兒臨出門的給她的，她一直藏在身邊，狄仁傑看見柳浣手裏的匕首，再看看逼近的蒙面人，點點頭。臉上浮起一抹凝重之色。王田啊了一聲，沖了上去，也就在他衝上去的時候，柳浣扶著狄仁傑一路向西，不時有箭從身邊射過，柳浣覺得心驚，驚恐害怕手腳並用，心裏不斷的喊著快跑，快跑…身後打鬥聲越來越小，兩個人相扶持，氣喘吁吁，柳浣正要回頭，感覺人影一晃，狄仁傑停下腳步，落了一步的柳浣一個不注意差點把人撞倒。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的蒙面人，上前一步把人護在身後，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伸在面前對着黑衣人，即使害怕得要命，柳浣還是做出一副鎮定的模樣。殊不知，長裙下顫抖的雙腿，一點一點就要軟下去。「把東西交出來饒你們不死。」騙人，我才不會相信！腳在地面上戳了幾下，見蒙面人靠近，柳浣踢了一下，帶起地上的泥土，扭頭拉着狄仁傑沒命的跑。「臭丫頭，找死。」蒙面人揉了揉眼睛，提着刀砍了下去，柳浣覺得身後襲來寒意，電光石火間，柳浣推開狄仁傑，就在他以為刀被砍在背上的時候，身後響起兵器交接的聲音。驀地回頭就見一個白衣男子，同樣矇著面紗，只不過不死黑色的面紗，與衣服同色。正與蒙面人纏鬥，柳浣只看了一眼，跑上前扶著狄仁傑就跑開，只要不是來殺他們的就好，只是沒跑幾步，前面有堵來幾個黑衣人，握刀砍來，柳浣根本不會武藝，手裏的匕首更是不知道如何防衛，伸在面前，腳步後退。一支箭破空而來，對象是狄仁傑，而他與自己相距五步，柳浣撲上去，只聽見哧的一聲，並沒有傳來痛楚，柳浣抬頭看着橫在眼前的箭羽，箭的另一端射進狄仁傑的手臂，只見他忍着痛，看了一眼柳浣「你已經儘力了。柳浣等下有機會，你就逃跑，東西一定要送到，若是失散，直接去巴州找李賢。」眉頭皺了一下，狄仁傑奪過柳浣手中的匕首，對着箭羽劈了下去，箭羽落地手臂上只餘下僅供一隻手握住的距離。「大人，我不能，要走一起走。」柳浣架起並未受傷的胳膊放在肩上，於此同時，空中綻開一朵煙花，那是，請求支援嗎？回頭看着白衣蒙面人，柳浣咬牙，架着他就要離開。走了沒幾步，身後傳來腳步聲，就在柳浣不知所措時，王田的聲音傳來。「大人，你受傷了。」停下腳步，回頭看着追上來的王田，柳浣鬆了口氣，王田扶著狄仁傑看了一眼與蒙面人纏鬥的男子，扭頭見除了狄仁傑受了傷，柳浣並無大礙，示意柳浣扶著狄仁傑，手裏的刀血痕斑斑。跑了幾步加入了戰鬥。「大人忍一忍。」柳浣撕下裙擺，繞過手臂在傷口下端扎了一個結，防止血流的太快，拔掉瓶塞，用匕首劃開衣服，朝傷口出灑上止血粉，那時王田衝上去之前交給她的，她不敢貿然拔出箭頭，害怕裏面有倒鈎，嘶嘶的聲音，灑下的粉狀物很快被湧出的血浸沒。狄仁傑皺了皺眉，不等柳浣阻止，一手握著箭端，試了一下，吸了口氣，鬆開手，額上冒着細密的汗「把箭拔出來。」拔…拔箭？柳浣抖了一下，抬頭看着狄仁傑不敢置信「大人。」「我說拔就拔，放心，自己的生命我會愛惜，沒有倒鈎。」說着把手臂往柳浣面前送了送，柳浣怔了一下，看着他堅定的面容，看不出說笑的痕迹，柳浣下意識吞了吞口水，視線在箭端與狄仁傑臉上來迴流連，心裏不禁打鼓，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點點頭。「大人，你…你咬着這個！」狄仁傑看了看柳浣手裏的手絹，皺着的臉緩了緩，勉強擠出一張還算笑容的臉，搖搖頭「會很痛。」「開始！」見他那麼堅決，握着手絹的手緊了緊，雙手在地上擦了擦，她怕手心的汗會打滑。左手托着他的手臂，右手在空中握了握，咬牙抓住箭端，點點頭。「我開始了。」點點頭，柳浣吸了口氣，握著箭端的手順着箭端的方向拔出，只聽見一聲悶哼。手上一松，柳浣看着拔出的箭端，心下一喜，卻見狄仁傑臉色蒼白，丟掉手裏的箭，把粉狀止血粉倒在傷口上，刺啦刺啦聲，壓着傷口，柳浣一層一層環上，最後打了一個結。而就在這時，柳浣聽見腳步聲聲，扭頭看着走過來的兩個人，面前牽出一張微笑，低下頭，收拾東西，扶著狄仁傑站起來。「多謝搭救。」王田朝白衣男子拱了拱手，回頭見柳浣怔怔的看着他，使了一個眼色。柳浣感覺到自己的失態，收回目光，那雙眼，好熟悉，就連身形也那麼眼熟，像是認識一般。「舉手之勞而已！」男子看了看柳浣，見她並沒有看着自己，倒是她身邊的人，看着他，眼裏有着洞察的氣息，微微點頭「幾位去哪？在下正好無事，或許能夠送你們一程，不過…銀子好商量。」柳浣抬起頭看着他，以為是大俠，卻原來也是一個現實的人。而且，怎麼覺的那聲音那麼彆扭。「有太子殿下相助自是好事，自是老夫擔當不起。」一直沒出聲的人一鳴驚人。太子殿下，李賢，他怎麼會，難怪會那麼熟悉，卻原來是某人的哥哥。「狄大人果然眼睛如炬。」李哲笑了笑，連聲音都那麼相似，看着男子緩緩取下面紗，柳浣下意識向前一步，眼裏滿含驚喜，又似不可置信「李哲欽佩！」狄仁傑是什麼人？看着柳浣的舉動，就猜了個六七八，難怪一直覺得一路有人遠遠的跟着，最初以為是沖他們來的，卻原來是沖他們來的，只不過，是來保護，卻不是傷害。他沒想到，李哲太子功夫了得，若不是王田說他並沒有惡意，而且就在剛才，柳浣打水回來，身後就跟着白衣男子。其中的緣由他就不便明說，也知道！「他們放出了信號，過不了多久下一批刺客就會追來。」「王田，去馬車駕來，我們趕緊離開。」狄仁傑看了一眼四目相對的兩個人，搖搖頭，走到遠處的樹下坐着，接到命令的王田已經去趕馬車。一時只剩下他們二人，柳浣仍然覺得是不是夢，他怎麼會出現在這？「浣兒…」李哲上前一步，卻見柳浣接連後退，扭頭看了一眼，背對着他們的人，以他的眼力，他們之間的事他已經知道了嗎？「你怎麼會在這？」柳浣看着他，不知什麼滋味，悲喜交加，踟躕不安，緊張驚惶，還是不敢置信，明明在那一句浣兒之時，她的心就軟了，那樣清越帶着溫柔的聲音，除了他還有誰，即使在夢中，也不可能如此清晰。「知道你除了皇宮，我…我放心不下。」就出來找你了。李哲走近，手卻在將要觸及她臉頰時頓住。柳浣正要退開，長臂一伸，就把人撈進懷裏，不等柳浣掙扎，便鬆開後退一步，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因為我想見你！」很想，很想，一路看着你明確不能觸摸，有害怕被發現，若不是今天見情況危急，或許，他就在等這樣的機會，所以他打倒那些人並沒有離開，就等著那個叫王田的男子像他們引見感謝。果然，狄仁傑一眼就看出了是他，而柳浣那一臉好奇，探究，瞭然，道最後震驚，他就知道，她竟然沒有在第一眼認出他，雖然他故意壓低聲音。他一直在想，為什麼她沒有去太液池，那天她卻找他要說什麼？後來知道她那晚就離開皇宮，他想，他是不是去找他辭別，可是最後為什麼沒有出現在太液池？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得不到答案，他覺得自己要瘋了，跑到太平觀，她根本就不在那？後來才知道她秘密去了巴州，太平觀只不過是一個借口。心裏又是擔憂又是氣憤，那麼大的事，她竟然不辭而別。「那天，我看見你和太子妃在一起。」柳浣福了福聲，她還是會介意，即使在聽見他說想她的時候，腦海里閃過的是與太子妃並肩而行，臉上掛着的笑，那笑刺痛她的心。「浣兒，那是個誤會，你…」李哲追上去，拉着她的袖子試圖解釋，卻在看見柳浣眼角掛着的淚水時，頓了頓，手鬆開，他讓她傷心了嗎？該死。看着柳浣頭也不回的離去，李哲正要走上前去，身後傳來馬蹄聲。腳步頓住，李哲嘆息一聲，看着柳浣瘦弱的身影，那一抹悲傷令他心痛，原來，她是在乎的，可是，她同樣傷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