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望著遠處火紅的太陽爬過群山，見證了茲瑞特拉這片古老大陸迎來今晨的第一縷陽光。

短暫的注視后，他低下高高昂起的頭顱，輕輕吹滅了桌角的煤油燈。

他環顧起四周，記憶一下子回到了花店剛剛開業時的場景，他忽然開口詢問自己，當時的他，能夠預料到自己的生意並不興隆，最多也只是勉強糊口而已嗎？

伴著稍顯昏暗的光芒，他抬手擺弄了一下一旁的紅色花朵，他知道，他無法回答自己的這個問題。

每一天，他都得盡最大的努力爭取早點把花賣出去，事實上，人人都喜歡新鮮的花朵，如若不然，最後便只能降價出售或是直接扔掉，這對他來說是很難承受的浪費。

若是要抱怨，他也只能抱怨繁重的賦稅以及他那雜亂無章的人生，他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但這就是他自己選擇的套路，該死的，他知道他是在逃避，但他總要活著不是嗎？

隨口吃了一些昨晚剩下的飯菜，他才站起身準備進入在他左手旁的倉庫。

就如同昨日一般，他得把放在那裡的花全部搬到店鋪里準備出售，相較於昨日的唯一不同，就是今天已經是他最後的期限。

說來無奈，他已經把那些花堆在倉庫里有三四天的時間了，若是再賣不出去，他就真得好好考慮一下是否要關門大吉了。

幾聲清脆的「吱呀」鳥叫在陽光與雲彩注視下的小鎮中環繞，微風輕拂樹梢的枝葉，合奏中又多了些「颯颯」的曲調。

將手中的活計全部做完之後，唐吉可德終於得以片刻休息，如釋重負般的坐到了花店門前的台階上。

時間還早，事實上，這對於他來說是為數不多的好事，因為街上基本沒有什麼人，所以顯得有些冷清，但這正是他所喜歡的，寂靜的環境以及清新的空氣能讓他忘卻過往片刻。

算得上充沛的時間讓他想趁現在好好睡上一會，又或者，好好吃上些東西。

這個時間，南面的麵包店大概也開門了，他如此推測。

緊接著，唐吉可德便站起身準備暫時觀賞花店的門。

他正準備抬手掛上門鎖，目光卻被不遠處距離他越來越近的人影所打斷。

這當然是件好事，即便他的飯點可能得稍稍推遲一下。

「你好。」他看著前方那個一頭銀髮的女人慢慢走進花店，抬手沖他打了個招呼。

該死的，唐吉可德忽然在心中抱怨了一句，因為他沒有在那個女人的眼中看出任何購買的慾望，但即便如此，他依舊得客氣的回應：「你好，女士，請問您需要些什麼？」

那個女人先是沖他點了點頭，然後才抱著胳膊環視了一圈四周的花朵，他看得到，她眼中隨後出現的失望。

「老闆，這裡有沒有冰凌花？」緊接著，她又不死心的開口問道。

稍稍思考了一下這種稱呼是那種花的別稱的可能性之後，唐吉可德便篤定的開口給予她答案：「對不起，女士，我的店裡沒有這種花。」

不論怎麼說，他也跟花打了五六年的交到，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這樣啊。」那個女人微微垂下眼帘，眼中卻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

她的目光頻頻撇向他的方向，不過在花店中漫無目的轉了幾圈之後，便也頗不情願的離開了。

等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口，唐吉可德終於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他自己也抬腳向外走去。

但他剛剛走到門口，便又遇到了折返回來的女人。

「難道您落下了什麼東西嗎，女士？」唐吉可德稍顯無奈，但語氣中依舊充滿著客氣。

「不是，不是。」那個女人輕輕揉了揉額頭。

「那麼。」唐吉可德順手將擺放在桌子上的花朵挪到了窗台上：「還有什麼事情嗎？」

他能看得出來，那個女人有些不好意思。

緊接著，她深深的呼了口氣，向他展示出一抹尷尬的笑容：「請問，要前往萊恩鎮的軍營該怎麼走。」

「你早就該開口的。」唐吉可德抬起手指了指東方：「從這一直往東走，差不多兩公里你就能看到。」

他的時間真的不多，若是再不去買麵包，一會忙起來了就真的沒有功夫了。

「謝謝。」他聽到了那聲如同勝利號角般的道謝，他想，她應當會就此滿足。

轉身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望向他，他似乎在一瞬間被人從頂峰拉至地面。

好在，就只是一句，「還有，我叫凱莎。」而已。

他應當萬分慶幸，他想。

她的背影再次消失於門口，唐吉可德則又一次重複了剛才的動作。

說真的，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遺憾，街上本來早早開門的麵包店不知為何到現在還大門緊閉，而距離麵包店不遠處的飯館卻早早的開了門。

他知道那會有些貴，但那又如何呢？昨晚剩下的飯菜連充饑都不夠，況且，這個月的金幣還算是充沛。

他知道，他說服了自己。

在侍者熱情的態度下，唐吉可德要了兩份最便宜的菜，之後，他便坐到角落的餐桌上，開始了他的等待。

他所在的萊恩鎮是處於阿爾特斯邊境的一個還算繁華的小鎮，即便時常會有惡魔的侵擾，但在聖耀騎士團的包圍之下，也少有村民死亡的事情發生。

惡魔這個種族的攻擊性很強，即便勝少敗多，他們也經常對外征戰。

若不是他它們悍的生命力，以及那特殊的種族數量恢復機制，它們大概早已不復存在於這片大陸。

唐吉可德抬手想要招呼侍者上些牛奶，卻發現侍者正端著盤子快步向他走來。

看來對於他來說，在腦海中不斷的思考以打發時間的方法依舊效果顯著。

既然菜肴已經做好，那麼他也就不必在要牛奶了，這麼想著，他輕輕拿起了一旁的叉子。

遠處晃眼的陽光讓唐吉可德下意識的抬手遮住了眼睛。

他有些心疼，因為那兩個菜居然要他十枚銀幣，這對於窘迫的他來說，可稱得上是一次財務危機。

但這種事情，他總是不那麼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