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星光鋪蓋，月色昭然。晚風拂過平原，掀起一陣草浪與飛蛾低語。

「吁。」洛佩斯拽住馬繩，馬匹因此停止奔跑。

「怎麼了？」

艾雅輕拽韁繩，讓她的馬匹放慢步調。

「老習慣。」他踹了踹馬鐙，與她並肩前行：「我的馬老了，因此跑不了一會就得停下休息。」

他望向頭頂的月亮，又看了看遠處的風景，即便零星月光在頭頂照耀，卻仍舊看不出太遠：「西維爾鎮應該沒有多少路程了。讓馬休息一會吧，正好我有些渴了。」

「好。」艾雅眨動眼睛，抬頭注視起遠方散布的微弱火苗。

「我們應該快到了。」

她撫摸馬的鬃毛，目光在洛佩斯身上定格，似水輕柔。

「洛佩斯？」她輕輕呼喚。

「嗯？」

「西維爾鎮能抵擋惡魔多久？」

「說不準。」洛佩斯拿起水袋

「得看惡魔與守軍的數量……」他望向遠處，把水袋抵在嘴旁：「西維爾鎮曾作為……」

「抱歉，我無意冒犯。」

「沒關係。」艾雅垂下手掌拂過花朵，含苞待放的笑容在昏暗的月光下仍舊清晰可聞：「對生命之森駐軍城鎮。」

「嗯。」洛佩斯點點頭。

「西維爾鎮擁有堅不可摧的城牆，與完善的守城裝備。」他的表情並不篤定：「但自從聖耀騎士撤出西維爾鎮之後，便常年無人修繕。」

洛佩斯把水袋系回腰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因為剛剛看到了西維爾鎮的城牆。」馬蹄踩過草地：「所以突然想問。」

「西維爾鎮的城牆？」他難以置信的發出笑聲：「我們距離西維爾鎮至少還有二十公里的路程，而且現在是夜晚。」

「是嗎？」她吐吐舌頭，語氣帶上少許驕傲：「至少我證明了精靈的視力名不虛傳。」

洛佩斯搖搖頭，臉上仍舊帶著笑意：「你改變了一位老頑固的看法。」

他更加專註的觀察眼前即將走過的路，「小時我曾對此深表懷疑。」

他回憶起當時他用打獵所習得的為數不多的經驗來反駁艾德文娜對精靈誇讚時的場景。

是時候道歉了，他想。

洛佩斯的臉上彰顯出懷念，緊接著抬起頭，因此看到城牆上的篝火在黑暗中搖曳。

「西維爾鎮。」

他自言自語，抬頭準備依照月亮大致估算時間，卻看到烏雲在頭頂的天空凝聚。

「我們該走了。」他說。

艾雅與他一同凝望。

「晚些才會下雨，洛佩斯。」

她昂起頭，輕輕閉上眼睛：「它在向我呼喚，呼喚我聆聽它的低語。」

洛佩斯只聽見一片寂靜。他拉著馬匹轉身，看到艾雅抬起手掌。螢火蟲在她的身體上駐足，昏暗的平原因此出現亮光。

許久不再有動作。直到狼嚎回蕩，螢火蟲才再次煽動翅膀。

他注視著它們離去，好似星河向艾雅張開懷抱。

「森林在與死亡抗爭。」艾雅睜開眼睛。

「我們該走了，洛佩斯。」

短暫的愣神后，洛佩斯點點頭。「嗯，我們走。」他用力甩動韁繩讓馬匹再次開始奔跑。

馬蹄一直向東。

經歷了少許的寒冷與顛簸，熟悉的城牆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洛佩斯抬起胳膊，替艾雅帶上斗篷。

「我們到了。」他望著守衛森嚴的西維爾城牆。

「什麼人？」城牆上的火把稍稍向前探出。

「西維爾鎮的獵人。」洛佩斯加大音調。

也許把火把扔下來，他才能明白，他什麼都不可能看清，該死的。洛佩斯注視極盡全力向前推出火把的騎士，心想。

「兩個都是？」詢問聲再次傳遞。

「不。」洛佩斯看了一眼身旁的艾雅，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才再次開口：「還有一位精靈，艾雅，艾雅·阿蘭黛伊。」

火把消失在城牆上，沉寂再次籠罩黑夜，只剩下哨衛冷峻的目光。

「看來我們還得等上一會。」艾雅收回目光，稍稍緊了緊斗篷：「有些冷了。」

「還沒到後半夜。」洛佩斯呼出一口氣，變成白霧在空氣中繼續前進：「記得嗎，我說我們需要柴火。」

「哦，我記性不太好。」她咬住嘴唇，偏過頭，就這麼瞧著他，翠綠的眸子寫滿溫柔。

「開城門。」姍姍來遲的回應傳入他們耳中。

「還有毯子與後半夜的火焰。」她說。

洛佩斯轉過頭，翠綠的月牙映入眼帘。

「毯子與火焰。」他拽住馬繩，注視大門緩緩開啟：「嚴格來說，我們都需要。」

「吱嘎。」西維爾鎮向他們打開了大門。

「走吧。」洛佩斯輕踹馬鐙，馬匹緩緩走進西維爾鎮。

不同於往日的漆黑與寧靜，此刻的西維爾鎮被隨處可見的火把與接連響起的喊叫充斥。

自他記事以來，還是頭一次見證嚴陣以待的西維爾。

門口的騎士快步向他走來：「納爾塞公爵在餐館等你們。」

他瞄了一眼艾雅，然後越過洛佩斯，上前關閉城門。

「餐館。」洛佩斯點點頭，馬兒拖著他再次移動。

「我想我們可以吃些東西。」走出兩分鐘的路程后，他才後悔沒來得及借一支火把。

篝火短暫的明亮讓他的眼睛不得不重新適應黑暗。

艾雅揉揉臉頰，驅散困意：「我想吃一些蘋果派。」

「蘋果派？」洛佩斯翻身下馬：「我猜艾德文娜一定會抱怨的。」

他加快步伐，上前打開木門。

「吱嘎。」腐朽的聲響讓他少許心安。

「洛佩斯？」艾德文娜聽到門外的聲音：「來的正是時候。」

她用抹布擦了擦手后，望向他：「趕緊幫我把這兩個不付錢的混蛋扔出去。」

「您好。」艾雅的聲音隨後傳來，她輕輕推搡著洛佩斯走進屋內。

「艾雅·阿蘭黛伊。」她脫下手套，伸出手掌：「叫我艾雅就好。」

注意到尖長的耳朵，艾德文娜稍顯驚異。

再次用抹布擦擦手后，她才向艾雅伸出手掌：「艾德文娜·布蘭德。」

「你又輸了，老東西。」被擠在木門與壁爐夾縫中的洛佩斯聽到聲響。他的目光追隨而去，只看到一個大漢開懷大笑著推出酒杯。

他一定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