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鳥

第8章 黑鳥

看着消失的那個小小的背影,陳柬闔上了雙眼,低聲吩咐道:「丁風、丁雲去暗中保護她。」

話音落,兩條身影無聲無息跪在了他的面前。

「少爺,我們走了,你身邊就沒人保護了?」跪着的清秀小廝憂心忡忡看着他的少爺。

「哎,我和水哥不是人嗎?」圓臉丁山馬上反駁,「不要總小看我們……哼……」

另一人無聲拉住還想辯駁的少年。

「劉氏派了暗衛過來。丁水來報,應該有十個人。你們小心些。」

名叫丁風、丁雲的兩個小廝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明顯不會改變主意的少爺。

少爺神色疲憊,他們只得應聲出去。

在他們看來,少爺此次行事真的有些草率了。只憑一塊牌子,就放心讓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醫治,這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可是少爺已經作了決定,他們就算心裏認為荒唐,也無法改變少爺的決定。少爺從小就是十分有主意的人,就算是老爺交代不許少爺做的事,少爺照樣我行我素。

有的時候,他們這幾個奴才都有點奇怪,像老爺那麼優柔寡斷的人怎麼會有少爺這樣的兒子?也許少爺更多是象他先逝的母親吧。

待貼身小廝領命離開,陳柬並沒立刻安寢。

他端起綺麗串枝芙蓉花白底薄胎的透明茶盞,丁山不知從何處竄出來,給他沏了一杯貢品雲霧。熱氣蒸騰中,茶香裊裊。陳柬卻並沒喝茶,只是那樣端著茶杯,望着窗外沉沉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丁風、丁雲的輕功很好。他們以為會很容易追上那個神醫弟子。可是等追出老遠,外面山青林密,哪裏有那個小身影?

素色棉被從古舊床榻上垂下,委屈地堆在地上。

日光從窗外的瑰紫色的花枝上一路滑下,落在女孩微黑的面頰上,又一路上爬上了她濃黑的眉毛,胡亂沫上了一絲絲金色。

顧掬文蹲在床前,看着好夢正酣的姐姐。

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很大的蛋。這隻蛋是他清晨從懸崖處的一個山洞中掏來的。這幾天,他正在練習攀岩。那是後山的懸崖,很是徒峭,但並不危險。因為崖邊時不時就長出一棵棵生命力頑強的粗矮雜木。萬一他踩踏不穩時也有可以救命的着力點。何況他的身上還綁了安全帶。

姐姐做什麼都很細心。現在他能攀上以前看着都害怕的懸崖了。雖然沒有姐姐攀得快速,但他每天都在進步。

顧掬塵一路飛奔回來,來回上百公里,讓她極度的疲憊,簡單洗瀨畢她落枕就睡著了。枕頭裏放着新鮮的麥麩,柔軟里還散發着麥子的新香,睡夢中的顧掬塵下意識在枕頭上蹭了蹭。

顧掬文蹲著有一段時間了,他雙手還是捧著那顆蛋。

姐姐向來醒得很早,每一天都是姐姐叫醒他,有時姐姐還會順便嘲笑他懶。

顧掬文覺得他不能放過這千載難逢嘲笑姐姐的機會,忍着腹中的飢餓,他十分執著的守在姐姐的床前。可是姐姐睡得很沉,他叫了好幾聲,姐姐都沒有醒。他不忍叫得太大聲,姐姐也不知晚上做什麼去了,睡得這樣沉!

姐姐一定很累。顧掬文這樣想着。

可是蹲了一段時間,雙腳開始麻了,他慢慢站起身來。可是麻木的雙腿讓他失了平衡,手捧著的那個大蛋搖晃着就要落地。他情急中雙手向上一舉,如是那個大蛋向著顧掬塵的臉上飛去。

顧掬文嚇得「啊」的一聲驚叫。

睡夢中的顧掬塵終於被驚醒,她霍然彈跳而起,一手揮向那個向她砸過來的蛋。

「哧」的一聲,蛋落在了房間正中的木桌上,碎裂。

「啊,姐姐,蛋碎了。我還想問你怎麼才能孵出鳥?這回——」顧掬文十分的可惜。

顧掬塵揉着眼睛跳下床來,看着圍着那堆碎蛋殼轉圈的小弟,不耐煩的拎起他的衣領將他提開些。

「叫大哥,下次再叫錯,就不給你做肉吃!」

「姐,嗯,不……大哥。你知道嗎?這個蛋是我在懸崖邊的山洞裏找到的。可你……你將它打碎了……」

「碎了就碎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咦,這是什麼?……」

窗邊有黑影一閃而過,顧掬塵眼睛眨了眨。她不動聲色的走到床邊彎腰穿上了靴子,轉身正要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衣。然而她眼角餘光里看到桌上那堆碎蛋殼裏卻探出一隻黑乎乎的鳥頭來。小鳥圓溜溜的墨玉眼好奇地看着她。

人與鳥對視了一瞬,那隻小黑鳥墨玉眼中居然透出了喜悅來。它艱難地從那堆碎蛋殼中鑽了出來,東倒西歪向顧掬塵走來,小黑喙還張得大大的。

「大哥,它在朝你要吃的?」

「啊,真的孵出鳥來了……大哥……」

「它是什麼鳥,黑的,不會是烏鴉吧?」

「……」

顧掬塵根本沒注意小弟在說什麼,她感知到了那黑影的位置后,就象一道閃電般向窗外那棵大樹縱躍而去。

卻不料見到的是兩個安靜不動的青年。

看到顧掬塵發現了他們的蹤跡,那兩人並沒有逃開。

細眉細眼的黑衣人看了看顧掬塵,發現顧掬塵只著了中衣,忙低下頭,別過臉,「我們是少爺派來保護顧小神醫的。」他又指了指一直貯立不動的瘦高少年,「這是我師兄丁雲,他不會說話。我是丁風。在你給我家少爺治病期間,我們負責你的安全。」

顧掬塵看了看木獃獃站在一旁的丁雲,見他眼神木愣,好象根本沒有見到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比想丁風,這個丁雲更可怕些。她剛才根本沒感知到他的氣息。

顧掬塵沒有從他們身上感到殺氣,放鬆下來。她撫了撫下巴,揚了揚眉,「這意思是不是,你們以後就是我的人,歸我管?」

聽她說,他們是她的人,丁雲聽得十分怪異,忍不住咳了咳。

他稍抬起頭,忙又低下,「我們只負責你的安全。其它的事……」

不待他說完,「咕咕「兩聲,顧掬塵的肚子被餓得響了起來,她有些尷尬,「我餓了,嗯,那隻鳥也餓了。你們幫我先捉些蟲喂鳥,可好?」

「捉蟲,你居然讓我們給你提蟲——」丁風十發不滿的大叫。

顧掬塵不理他的大叫。她剛才被弟弟驚醒,根本來不及換衣。後來又見窗外有人影晃動,害怕來人對小弟不利,匆忙中追了出來。此時的她已運起輕功,重新從窗戶跳入。

顧掬文見姐姐突然躍上了窗外的大樹,又聽到有陌生的男子聲音。他很是着急,想着怎麼也要幫一幫姐姐,不能只看着。他在房間一頓亂找,終讓找到一根斷了的舊桌腿。

桌腿在手,天下我有。

顧掬文有了底氣。他正要從窗口躍出,幫姐姐的忙。沒想到,顧掬塵此時正跳入房中。一時兩姐弟倆迎面相撞。同時「哎喲……」痛叫。

顧掬塵撫上額上迅速鼓起的大包,看着顧掬文的頭頂罵道:「小文,你的頭是鐵做的嗎?怎麼這麼硬?……你怎麼不看着點,總是這麼莽莽撞撞。」她揉着額頭,忍不住抱怨。

顧掬文也使勁揉着頭頂,顧掬塵掰開他的手看了看,頭頂有點紅紅的,卻並沒有腫包。「你這頭真是鐵做的?」

顧掬文卻撅嘴,「哥,好疼!真的疼——」

一聲哧笑,從樹上傳來,「也不知是誰莽撞?還有臉怪弟弟……」

顧掬塵翻白眼,也懶得與丁風逞口舌。她迅速穿上外衣,拉上顧掬文就跑出了屋子。

姐弟倆一前一後走到廚房時,母親顧堊氏已經做好了早餐端上桌子,父親也端坐在桌邊。

「丫頭和小子怎麼還沒過來?」顧昆忍不住再次看向門口。

「都是長身體的時候,起晚點也正常。……嗯,看這不來了……」顧堊氏語氣溫婉。

姐弟倆早在宴洗室洗瀨過了,問過父母安后,兩人規規矩矩坐下喝疙瘩湯。顧掬塵努力低頭,可是她額頭的包太明顯,「丫頭,你頭上這包是怎麼回事?」果然瞞不住父母親。

「撞門框上了。」

「哎,這孩子,總是那麼鹵莽。」

「女孩子還要穩重點,怎麼這樣毛毛躁躁。」

兩人都老實挨訓,低頭吃東西,一聲不吭。

今天的早餐雖沒有姐姐做的好吃,顧掬文還是吃得很香。他是連草根樹皮都吃過的人。能吃上細面做的疙瘩湯,他覺得很開心。他是個知足常樂的人。

顧掬塵也很開心,頻死的母親終於慢慢好了起來,現在居然可以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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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花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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