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鬍子風波

第3章 鬍子風波

「走吧。那個山林中有一個小莊子。老夫與這處的管事說了,借你們住一年。但……」賴公咳了咳,「但世族向來規矩嚴。聽說你們是北地流民,又有病人。他們害怕是時疫,不願與你們共住,已經搬離了。不過,老夫讓他們留下了一些糧食,應該夠吃一段時間了。山中還有泉水。林中也清靜,很適宜養傷。」

賴公一手提着大包裹,一手提着顧掬文邊說邊往外走。見身後沒有腳步聲追來,賴公轉頭看着幾個發怔的人不解道:「怎麼,你們不想離開這裏?」

「不,不是,走……我們走……丫頭你自己可以走吧。」顧昆連忙否認,這麼個破廟,怎麼會捨不得?他將顧堊氏抱了出來,走出廟門。

「老夫雇了馬車,走吧。」

顧掬塵也站了起來,拿起一個小包裹也走出了這個破廟。

幾人上了馬車。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到了那陳家小莊子。雖然是小莊子,但也是一間五進的大院子。這五進大院皆以青石砌成。紅瓦青牆隱映在青山綠水之間,顯出一點靜謐之美。而牆壁的斑駁、滄桑卻透著歲月的沉澱。

以後一年的時間這就是他們的家了。一套金針刺穴法,換一年的房租,還不錯。

顧掬塵看了賴公一眼,也不知這賴公救了陳家何人?陳家人即使懷疑他們可能身染時疫也毫不猶豫將房子借給他們,看來是陳家的重要人物。當顧掬塵看着莊子掉了漆的匾上寫着三個大字「葳蕤庄」。顧掬塵心猛地狂跳起來。她努力壓下激動的心情,拉着顧掬文走了進去。

一家子在幾間沒落鎖的廂房安置。很顯然,這幾間房是特意留給他們使用的,其它地方皆重重鎖了起來。不知不覺已到了晚膳時間。可是莊子中的人已然搬走,顧堊氏又病重。晚膳誰來做,是個問題。

顧昆剛想入廚房胡亂整治些飯食。卻見顧掬塵站了起來。她雖還臉色蒼白,但自服了賴公給的清露丸,有了些力氣。她站了身來,「我去廚房做些飯食吧。」

「丫頭,你能行嗎?」畢竟他知道自己這閨女只在廚房燒過火罷了,做飯的事,平常都是顧堊氏親自做的。

顧昆有些憂心,畢竟還有貴客在此。要是只有自家人,胡亂吃些也就罷了。可這會也沒有個會做飯的人,顧昆還在糾結時,顧掬塵卻已走進了廚房。

她見廚房菜疏齊全,柴火齊備。忙手腳利索的生了火。動作迅速的切菜,炒菜。不過一會,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在她翻飛的素手下盛了出來。顧掬文早就跑了過來,幫着添柴。看着那一盤盤的菜不自禁地咽著口水。

看着他的饞樣,顧掬塵不禁好笑,「等會再吃。先把這些端出去給父親和賴公。我與你和母親另外備一桌。」

顧掬塵做了紅燒魚,蒜香茄子、麻婆豆腐,糖醋排骨,燉了個香菇肉羹湯。還涼拌了五絲菜卷,酸辣蘿蔔條,炸了個糖酥花生。每一樣她都分了兩份。

顧掬塵嗅覺靈敏,一路還尋到莊子中的酒窖。三下兩下撬了鎖,搬出一壇上好的上嬈春來。

看着顧掬文一樣一樣端上來的一桌子菜,顧昆目瞪口呆,她閨女什麼時候這麼能幹的?他怎麼不知道?賴公看着那一罈子好酒,也很高興。見酒菜俱擺上了桌,顧掬塵就牽着戀戀不捨的顧掬文退下了。母親吃飯還需照料。在裏間,還有一桌子飯食。

顧掬文歡呼一聲在凳子上坐下,動作迅速地往口中夾着飯菜,他吃得兩腮鼓鼓,不停對顧掬塵道:「姐姐,你做的菜真好吃。姐姐,以後你還會做給我吃吧?」

顧掬塵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忙道:「當然。慢些吃。不要吃太多了,小心積了食。還有這一頓不可吃太飽……」

顧掬塵端著一碗瘦肉粥喂著顧堊氏。一邊還時不時看一眼顧掬文,囑咐他慢點吃,以免他把自己撐死了。

顧掬塵看他吃了兩碗飯,還想再盛,顧掬塵馬上阻止,「不能再吃了。」她喂完顧堊氏,自己匆匆墊了些飯食。再次走入廚房。

顧堊氏神色溫柔看着顧掬塵邁出房間的背影,喃喃道:「怎麼感覺塵塵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塵塵變得象大人了,連我這個當母親的也自愧不如……」

顧掬塵又擺上了一碟子時令的瓜果給外間的父親和賴公。見桌上的飯食空了大半,她也很高興。對一個廚師來說,最好的讚美就是把她做的菜吃光。可是她雙眸一瞟,看到顧昆大鬍子上的飯粒、油漬,顧掬塵輕輕皺了皺眉。

「嘿嘿,老顧,沒想到你閨女這麼好的廚藝。這下老夫有口福了。」這一頓賴公和顧昆吃得無比暢快。聽得外間賴公不時爽朗的大笑聲,顧掬塵也不自覺露出笑意。

接下來的幾天,顧掬塵非常仔細地將這套源自賴公所研的金針刺穴法再傳授給賴公。

這一天,綠水青山間,在紅瓦青石的庭院中。顧掬塵將賴公獵來的一頭鹿,割出最肥美的部分,撒了自己調配的香料,拿來莊院中原有的烤架,烤起肉來。

一時滿院飄香。她將剛烤好的鹿肉遞給了賴公,顧昆。賴公吃得連連稱讚不已。顧昆則光顧著吃了。見他們吃得開心,顧掬塵轉身接着去烤肉,只是見着顧昆鬍鬚上的油膩,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又看了看賴公幹凈整潔的山羊須,心底無奈嘆息一聲。還是賴公這生性愛潔的人適合蓄鬚。

這一天雲海浩瀚,青山連綿的山莊搖椅上,賴公正閉目午睡。突然就聽一聲凄厲的男童大叫道:「不要——姐姐,你不要殺阿爹。姐姐——,救命——你不……」但聲音卻突然嘎然而止。

賴公大驚,他施展輕功,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縱躍而去。他一腳揣開房門,就見顧掬塵手拿一把菜刀,向著顧昆臉上砍去。這下賴公大吃一驚。他飛身而起,右腳踢出。顧掬塵手拿菜刀,正低頭想要……

就聽咚的一聲門被暴力踢開。顧掬塵一手拿刀,抬頭向門口望來。就覺勁風襲面。她忙抬起手中菜刀擋住了來人的腳力,身體卻隨着那踢來的勁道,向後倒仰飛出。幾個旋身,輕盈落地。隨着這幾天好吃好喝休養,顧掬塵身體已大好。又開始研習前世的武功。雖說功力還淺薄,但這套借力打力的身法,確借的是對手的力量,是以她還能勉強應付得過來。再加上,賴公也只不過用了二分不到的力道,她才能接下這一招。

「賴公,你誤會了……」顧掬塵適圖解釋。

「誤會?!老夫親眼看到你拭父,真是天理難容。不管你有何理由,老夫決不會放過你。」

說着又是一拳擊出,耳畔風聲呼呼,顧掬塵兩手在虛空划圓,仿若空中有一個看不見的石磨,她正費力推著磨盤一般。賴公就覺使出的力道順着顧掬塵兩手方向,向窗外涌去。咔嚓一聲,窗外一棵合抱大樹齊根而斷。顧掬塵手中的菜刀早就被她扔上了房間的屋樑,此時她飛身而上,拿起菜刀,再次揮向依然躺着不動的顧昆臉上。她輕輕在顧昆臉上一旋,滿室的鬍鬚隨着還沒有散盡的內力飛舞起來。賴公剛想動手,看到滿室地鬍鬚,怔住了。

「你在剃鬍子?你只是想剃鬍子?拿菜刀剃鬍子?你——,你瘋了……」

「當然是剃鬍子,要不然,您以為我在做什麼?他可是我父親。親的。」看着還盯着她猛看的賴公,她又鄭重開口,「而且他是位好父親。我父親對我與弟弟很好。我怎會傷他?」

賴公嘆了口氣,「老顧是好父親,可攤上你這樣的女兒,哎……」

賴公搖頭往房外走,看了看安穩如山的顧掬塵,又看了看依然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顧昆,「你居然還會點穴?點穴乃是上品武功,你一個山村小姑娘如何會如此上乘功夫?」

顧掬塵卻沒有解釋。那個在山中遇高人的說法拿來忽悠父親母親他們也就罷了。拿來騙賴公,只會越說越讓賴公起疑。

她走到被她定在當地的顧掬文身邊,幫她解了穴,抬起頭認真對賴公道:「這事我不能說,請賴公體諒。」

顧掬塵以為賴公會發火,沒料賴公卻點了點頭,「是老夫不該問.」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小文,你亂叫什麼。罰你將這屋子打掃一遍。」

顧掬文怔怔站了起來,「姐姐,你……你只是給父親剃鬍子,不是想……」

顧掬塵抬手給了他一個爆栗,翻著白眼道:「不是剃鬍子,我難道還真想殺人?!殺父?!你把姐當什麼人了?哼——」她恨恨瞪了顧掬文一眼,「我點了父親的昏睡穴。父親這幾個月連番焦慮、操勞。讓父親進入深度睡眠,對他身體有好處。」

顧掬塵淡笑道:「早跟父親說過了,他這鬍子得剃。這麼多的鬍子,吃飯多不方便。是不是,小文?」

顧掬文只得訥訥點頭。

聽她說到這裏,已經離開房間的賴公摸山羊須的手一滯,「真是個古怪丫頭?哎,怎麼也是個古怪的,難道老夫……」他絮絮叨叨說着走遠了。

顧掬塵知道自己這樣強迫父親剃鬍子的行為很不對。可是她實在受不了父親那亂蓬蓬的大鬍子。她討厭所有人留鬍子。顧掬塵勸了父親幾次,勸他把鬍子颳了。可父親根本不聽。說什麼,男人不留鬍子,那還能算男人嘛。就算是顧掬塵威脅如果不剃掉鬍子,就不給他做美食,父親也毫不動搖。她實在沒法子,只好先斬后揍。

她這是強迫症,是病。

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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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花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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