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尾巴

第11章 尾巴

「我不能告訴你。」顧掬文警惕的看着女子。

「為何?」

「我和你不熟,不能多說。」

「哦,讓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名小狗。」

「你才叫小狗……我叫……我不告訴你……」

「噓,有人來了!」

「我怎麼沒……」但顧掬文睃到美人姐姐嚴肅的眼神,忙閉了嘴。

有幾雙顏色洗得發白的布鞋走過了他們趴着的灌木叢。他們嘰嘰喳喳的抱怨今年收成。

有兩方青色衣角飄了過去,「方澤兄,聽說玉衡先生遊歷到了此處。不知你有沒有遞拜貼?」

「……早就遞過貼子,可是玉衡先生事務繁忙……哎……聽說玉衡先生是攜母親過來,恐怕沒時間……」

這之後,又有幾撥人馬經過。一撥明顯是在找什麼人。

顧掬文一動也不敢動,象塊麵餅一樣,趴在那裏。他也知道肯定是明月閣的人在找美人姐姐。

美人眼睛早就闔上了。

她好象很累了,現在她臉上,身上都是黃黃黑黑的泥巴。

顧掬文看着她,突然覺得這個漂亮姐姐有些可憐,其實他是愧疚了。他覺得往她身上抹了多麼多泥有些不好意思。

顧掬文從懷中掏出一塊烙得金燦燦的餅子。見路邊沒什麼人經過了,他將餅掰碎了,塞進泥人姐姐的嘴裏。

女子聞到了餅香,睜開了眼睛,看到遞到嘴邊的餅。桃花眼彎了彎,毫不客氣的吃了下去。

顧掬文是個愛乾淨的小孩,玩泥巴的手早就抽空到一邊的小溪邊洗乾淨了。身上的衣衫雖有些舊,但洗得也很乾凈。

女子放心地吃下了他手中的餅。

她的吃相斯文,細嚼慢咽。女子身體軟綿綿的雖沒什麼力氣,但拿餅的力氣還是有的。顧掬文乾脆將整張餅給了他。自己又從一邊的布口袋中拿出一碟子粉色的芙蓉糕來吃。顧掬文三兩口將手中的糕點吃完。看着泥人姐姐拿着那張餅正小口小口吃着,那樣子彷彿正坐在華庭中品嘗絕世珍饈般津津有味。雖然她臉上滿是臟污,可顧掬文還是覺得她吃東西的樣子美極了。

女子轉過頭來,望向他,「怎麼,想吃?」

顧掬文回過神來,下意識搖頭,「我還有糕吃,不要你的。這芙蓉糕是大哥抽空做的,很費時間。大哥做得不多。我今天帶的也不多。」

女子桃花眼又彎了彎,已經幹了的泥塊有細小的泥屑籟籟往下掉,「你給我一塊嘗嘗,以後我請你到京里鳴鳳樓吃最好的席面,如何?」

「真的?」

顧掬文想了想,覺得用一塊糕點換一桌上等席面,好象很划算。

他十分不舍的又從布口袋裏拿着一塊糕點遞給女子。

女子慢悠悠伸出了手,她的手很大,手指修長。修長的大手中托著這塊粉紅的糕點,女子將它一口放進了嘴裏。甜膩膩的味道中還有絲絲清涼,她其實不喜歡吃甜的。但她覺得這可能是她有生以來吃得最好吃的一塊糕點了,它可真是甜啊。

天空湛藍,陽光在她已有濕意的眼芒中閃爍著七彩的絢爛光暈。外面好象又有腳步聲。身旁的孩子又靠在了她的身旁。她的桃花眼眯起,薄薄的嘴唇微微翹了起來,咽下口中甘甜的糕點。

幾分邪魅、幾分悵然。

真的很甜。

她放鬆的闔上了眼睛。

她已經有五天六夜沒有睡覺了,但又有什麼關係?

終於殺了啊,雖然付了些代價。

十六年了,心中沉重包袱終於可以放下一點點。

她太累了,她睡著了。

大哥,怎麼還不來?

顧掬文在心中一遍遍地呼喚著顧掬塵。看着身旁呼吸綿長的女子,他秀氣的眉頭蹙起。

賣棗的老漢咧著大嘴,今天他太高興了,咧開的沒門牙的大嘴就沒有合起來過。今天他不但賣了一麻袋剛採的大棗,連那輛破舊的板車也賣掉了。

「小哥,再次還來老漢這裏。老漢的車子是自己做的,決對結實好用。棗子也是山裏的,個個又脆又甜……」握著剛到手的半倆銀子,老漢朝顧掬塵的背影不停的喊。

顧掬塵走出好遠,還能聽到老漢的自吹自擂。要不是看中他裝棗子麻袋夠大,誰要他的棗?那麼小個還有點酸的棗啊。她又望了望麻袋,雖然打了幾個補丁,卻是最大個的。

那女子長得太高了,不弄個最大的怎麼裝得下?

要不是因為這麻袋,誰願意跟這個喜歡缺斤短兩的奸滑老頭做生意?

顧掬塵十分迅速的將糧食布匹等一應生活物品也買全裝上了車。

她也算是熟客了。

原來賴公還在時,她就特意求着和賴公一起來買了幾回東西。認識賴公的人很多,這不,如今她獨自一人來買東西,也沒什麼人在價格上敢坑她了。

賴公可是神醫,神醫的還是很有面子的。

將所有東西放到板車上,顧掬塵推著車子就往山裏趕。對於山裏人來說,一個半大小子推著一架木板車,很是正常。不正常的是她的木板車的東西實在太多。

「這孩子,買這麼多東西怎麼不叫你家大人?這一路你可得小心些……」米店的朱掌柜好心叮囑。

當今之世,可不是什麼太平之世。

盜賊,匪患常有。

每年的戰亂,災患,會讓原來租種世家豪族的奴僕失去他們的賴以生存的土地。而那些世家豪族也無法接收這麼多失地的奴僕。於是任他們自生自滅,成了流民的主力軍。而其中有一些身強體壯,心性狠毒的流民,不甘忍飢挨餓,並會倫為盜匪之類。

朱掌柜真是烏鴉嘴。顧掬塵心中無限佩服。

她真的被人跟蹤了。

她很小心地推著木板車,小心翼翼,專走小路,越走越偏僻。卻不是往顧掬文約定的那一處方向。後面那幾條尾巴還在跟着她。

她將木板車推到一個小土坡後面放好。然後她足尖一點,身姿輕盈地躍上了路旁一棵大樹的樹梢。她小心藏了身形。

果然不一會,就見三個衣着破爛的半大孩子彎腰縮肩、東張西望出現在她的視野。一人手中還拿着一根削尖的木頭,背着一個騰條筐。

咦,怎麼是他們?

顧掬塵認出了跟蹤她的這幾人。

上一次,她下山路過的一座山頭,聽到有人呼救就跑了過去。卻見是一隻猛虎追着幾個孩子。她看那幾個孩子並沒有扔下同伴逃跑。眼看那老虎就要追上其中一個女孩子,本已跑遠的幾個少年都跑了回來,扔石頭的扔石頭,撲木棍的撲木棍。能在生死之際,不扔下同伴,不計生死,真的很難得。

同生共死的情誼,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所以當時她毫不猶豫的出手打死了老虎。

她還分了一半的老虎肉給他們,還給了他們治抓傷的草藥。

可現在他們在幹什麼?

恩將仇報,打算搶劫她嗎?

「桐哥,我們在幹什麼?」

「……」

見前面叫桐哥的傢伙不回答,中間矮個轉頭問後面的人,「李夜行,我們不是要挖草藥嗎?這座山頭昨天我們不是採過了嗎?應該換一片……」

後面的高個脾氣有點沖,「采采采……采什麼采。我們都采了那麼多藥草,有屁用……」

「是啊,上次那個打虎小哥明明給我們就是那幾種藥草,我們嚼碎了敷上,傷幾天就好了。可青哥的傷口怎麼就是不好?」前面叫桐哥傢伙長嘆出聲。

「原來我們在找那位小哥,可這哪有人啊!那打虎哥不是會飛吧?!」

「我們要去找那個小哥問一問嗎?可是那小哥好象很厲害的樣子,他會不會理我們?」

「啊,我們原來在跟蹤那個打虎小哥……可是……」

顧掬塵看着這三人走到了自己藏身的這棵大樹旁,剛想跳下來。卻見那個叫李夜行的少年突然跪倒在樹前就磕起頭來,「打虎小哥,求求你救救我余青哥哥……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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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花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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