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事實真相

()昨日，天氣預報報道A市近日將有可能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今天晨露剛退，天空就飄起了雪花。先是幾片幾片的落，後來越發的密集了。街上的很多行人都不禁駐足，試着抬手接上一朵雪花。畢竟在很多人心目中，冬天雖冷，但卻是最美的季節，天然去雕飾。「冬兒，快進來，外面冷，不要再等了……」院長站在曼冬身邊，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眼裏滿是疼惜。已經十年了，曼冬站在洛川孤兒院門口等著爸媽來接她，可是一年又一年卻是無望的等待。又下雪了，曼冬記得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雪天，醒來后爸媽就都不見了，而她獨自一人坐在孤兒院門口的長椅上，那時候也是院長拉着她的手，說着：「孩子，跟我走，別等了。」曼冬不信一直深愛着她的父母，會就這麼拋棄了她，突然得沒有一點徵兆，他們一定是躲在某個角落跟她捉迷藏。這麼多年來，曼冬一直努力做個乖孩子，聽話、認真學習等着他們來接自己。可是，年復一年什麼都沒有等到。夥伴被接走了幾個，可她不願意，她要等他們，曼冬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來接她的。「院長，為什麼他們還不來呢？」曼冬獃獃地望着遠方，眼睛找不到焦點。院長撫摸曼冬頭髮的手頓了頓，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孩子別等了，他們不會來的，其實他們並沒有拋棄你，只是……」院長欲言又止。「只是什麼？」曼冬轉過頭來看着院長急切地問道。院長深深地望了曼冬一眼，隨即便起身準備離開，「孩子，他們真的很愛你。」曼冬木訥地看着院長離開的背影。愛？難道說在那樣一個寒冬把她拋棄在孤兒院門口，那樣叫做是愛？難道說任憑她坐在孤兒院門口等了一年又一年卻不肯現身一次，那樣叫做是愛？難道說留給她幸福的記憶，卻生生地把她拋棄任憑她在每一個黑夜哭到天亮，那樣叫做是愛？那什麼才是不愛？那麼怎樣的痛楚怎樣的慘烈怎樣的絕望才叫做不愛？！她不要這樣的愛，她不要。曼冬默默地走進雪地仰面躺下，雪花肆無忌憚地飄灑在她的面龐上、身體上，然後又一點一點地融化。曼冬躺在雪地里，後背傳來刺骨的寒冷，大概只有這樣鑽心的冷才會減淡痛的滋味。意識漸漸變得模糊了，她覺得好像看見爸爸媽媽朝自己奔跑過來，他們還喊着她的名字，「冬兒，冬兒……」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他們在喊自己呀，他們終於來了，快醒過來呀傻瓜，你不是一直期待着他們來嗎？現在他們來了為什麼不醒過來？想抬手抓住他們溫暖的大手，可是抓不住，意識漸漸退卻。「冬兒，冬兒」，曼冬聽見似乎有人在叫她。一道白光刺進眼裏，曼冬覺得眼睛微微犯疼。慢慢適應了周圍的光線，自己躺在床上，院長坐在床邊，關切地望着她。「我怎麼了？」曼冬緩緩坐起，腦袋突如其來的沉重感使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變得遲緩。「你發燒了……冬兒，怎麼這麼傻，躺在雪地里做什麼？」院長輕撫著曼冬的額頭輕聲責備着。「我……」曼冬想起來了，剛剛確實是躺在雪地里，她彷彿……彷彿看見了爸媽。「院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沒有告訴我？」想起院長之前欲言又止的模樣，曼冬就滿是疑惑。「孩子，乖，好好活下去，別讓你父母……記掛。」「記掛？如今他們還會記掛我么？要是記掛的話就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等了他們一年又一年……」曼冬此刻的心情出奇地平靜，「院長，有什麼話您就直，求您了，不要瞞着我好不好？」曼冬幾乎是哀求着。這個院長已近七十歲，滿頭銀髮，此時此刻眼睛裏寫滿了憐惜，說不出的慈愛，她微微嘆息道：「冬兒，你既然這麼堅持想知道，我也就不瞞着你了，你父母他們，或許已經不在了……」「什麼不在了？什麼叫不在了？為什麼？怎麼會不在了呢？你騙我！」曼冬死死地抓住院長的手臂想知道答案，她不敢置信這個讓她等了十年的人居然已經悄然離世……院長握著曼冬的手緊了緊，看着窗外淡淡說道：「孩子，這事兒就說來話長了。還記得當年，你父母也是從這裏走出去的……」「您的意思是……我父母她們也是孤兒？」曼冬驚訝地打斷了院長的敘述。「不錯，」院長意味深長地看了曼冬一眼又繼續緩緩道來，「還記得當年，他們不止一次地想逃出去找他們的親人，可是他們不明白，就算他們找到了家人也一樣會被遺棄。」「為什麼？」曼冬滿臉疑惑。「他們身上都帶有一種罕見疾病，我猜想就是因為這個他們才會被遺棄。」院長臉上帶着淡淡地憂傷，深凹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梧桐，彷彿在追憶一個很遙遠的故事。「那後來呢？」「後來啊，你父母他們同病相憐朝夕相對感情很好，他們漸漸不在對親人抱有任何奢望，於是相互扶持，後來就離開了這裏……我再見到他們的時候是十年前的那個雪天，他們跪在門口把你託付給了我，我看着他們憔悴的面容也大概猜到了一些。所以，冬兒啊，他們真的很愛很愛你啊……」此刻一切都靜止了，曼冬木訥地望着院長心裏說不出的哀慟，胸口堵得快透不過氣了，整顆心彷彿都揪了起來，眼睛模糊了，嘴角鹹鹹的，是淚。嘴巴張了張，她喊不出那兩個字，為什麼？「不，我不信！我一個字也不信！我要去找他們，我要去找他們！」曼冬機械地掀開被子往外走去。「冬兒，冬兒……」院長擔心地呼喚在身後響起，不過這都與她無關，她…她要找她的父母，或許、或許他們還沒有……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肅殺的寒意席捲全身，曼冬不停地向前奔跑着，淚水在空中飄飛，她一定要找到他們。可是要去哪裏找呢？爸、媽，你們到底在哪裏啊，曼冬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冬天這麼冷，心這麼冷，她真的好想好想她的爸媽，她要去哪裏才能見到他們……自己到底要往哪裏走？不知走了多久多遠，感覺內心一點一點陷入絕望。雪越下越大，地上冰冷刺骨，順着她的身體一點一點蔓延到心裏，陣陣寒意冷到窒息。街上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沒有爸媽的身影也沒有他們的氣息。這個世界再沒有屬於她的家，也沒有血緣親人，沒有關心她的朋友，什麼都沒有，沒有他們的世界她要怎麼辦？一切都靜止了，彷彿聽不到任何聲音，那一聲聲冬兒似乎越來越遙遠。就這樣，就此結束。曼冬躺在雪地里，她看見許多人圍了上來，遠處有一個身影趕了過來，那是……院長。白髮蒼蒼的院長從遠處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滿頭銀絲在空中飄飛著，彷彿又蒼老了十歲。老院長淚流滿面，她使出渾身力氣想把曼冬抱起，可總是徒勞，此時的曼冬彷彿是一團軟棉花沒有絲毫的力氣，又順着院長的手臂滑了下去。院長看着曼冬哭了，曼冬兩眼迷濛，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院長哭，而且哭得好傷心，眼裏臉上都寫滿了疼痛。似乎身下有點溫溫熱熱的，我怎麼了？紅色的鮮血觸目驚心，那是……我的？曼冬詫異，自己流血了，是要死了嗎？呵呵，死了好呀，這樣就可以見到他們了，她可是等了十年了呢，這一次終於不用再等了。曼冬這樣想着，腦子飛速旋轉着。「冬兒，冬兒……救護車，快叫救護車！」老院長沖着人群嘶喊著，聲音都沙啞了。周邊是嘈雜的，可是似乎又是那麼的遙遠。視線模糊了，意識一點點地退卻，似乎連呼吸也快停止了。要結束了嗎？如果有下輩子，她不要再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