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46.

Day46.

「你媽做飯真好吃！」

—1—

他給阿謝打了三四個電話之後，阿謝才終於接通了。

電話那一邊很吵，是有人在聽交響樂的聲音，巨大，以至於他都不太聽得清楚阿謝說話的聲音。

他於是反覆問了好幾遍：「你在哪兒呢？什麼時候回來？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阿謝於是也反覆回答他，最後乾脆把他電話掛了。

他只好喪氣地癱在沙發上，感覺自己確實像一隻被遺棄在家的狗，患上了嚴重的分離焦慮症。

好在半個小時以後，阿謝回來了。

—2—

聽見阿謝開門的聲音時，他整個人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完全是用奔向飯碗的速度撲到了門口，然後在阿謝進門的第一秒直接掛在了阿謝身上。

其實也沒有怎麼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彷彿與生俱來的本能，讓他在這樣的時刻，必須這樣緊緊抱住對方，才能表達那些在心裏積累了一整天的焦慮，混亂，也可能還有別的什麼，比如思念。

阿謝手裏還拎着東西。

他聞見了，很香，是好吃的，讓他的肚子很不自覺地跟着「咕嚕嚕」亂叫起來。

但他根本顧不上。

「你去哪兒了？怎麼才回來啊？說好得『很快』呢？你對『很快』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他哼哼唧唧地發牢騷，原地傾倒二十四小時的委屈，直到發現家裏唯一的真犬科動物——烤腸正一臉懷疑地蹲在一邊側目看着他。

阿謝還拎着吃的，被他困在門口，半步都沒挪地方。

他於是頓時又不好意思起來，就接過阿謝手裏的食物往屋裏走。

—3—

餐桌上還擺着他吃剩下的外賣餐盒。

畢竟阿謝不在的時候，他就沒有什麼勤快收拾餐桌的動力。

但阿謝現在回來了。

他趕緊把外賣餐盒拿起來，打算往廚房藏。

可惜阿謝已經看見了。

「我才一天沒在家，你就吃這種垃圾外賣。」

阿謝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無奈。

他憤憤地還嘴：「誰要你不回來的……我又不會做飯。」

「對，你只會吃。趕緊趁熱吃吧。」阿謝把帶回來的食物擺了一桌子。

眼前是酥脆的炸蝦，焦香的鹽烤雞翅，還有兩個裹着梅子的飯糰，香氣撲鼻。

他咽著口水往嘴裏塞了一隻炸蝦，一邊嚼一邊問阿謝：「都這個點了你上哪兒的日料店打包的啊？」

阿謝的表情十分淡定：「什麼日料店。我媽做的。就知道你肯定不好好吃飯，隨便給你帶點。」

他一個沒防備，差點把自己舌頭都當炸蝦嚼了，捂著嘴半天緩不過勁來。

—4—

他竟然吃到了阿謝媽媽做的飯。

感覺莫名有點微妙。

至於到底是哪種微妙，又為什麼微妙，他覺得他也說不太上來。

他只能一邊繼續往嘴裏塞雞翅一邊讚美：「你媽做飯真好吃！」

阿謝坐在對面看着他吃東西，一邊看一邊笑。

他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就一邊啃雞翅一邊努力抗議：「你笑什麼啊？」

阿謝說：「笑你可愛。」

他把啃得乾乾淨淨的雞骨頭吐出來，困惑地嘟囔：「就是……好吃啊。」

結果阿謝笑得更明顯了。

—5—

啃最後一個飯糰的時候，阿謝吐槽他：「你有點吃相行不行。沾得滿嘴都是。」

他下意識拿手去擦。

阿謝先他一步，伸手把他嘴角沾著的飯粒撿走了。

然後阿謝就把那顆白白胖胖的飯粒塞進了自己嘴裏。

阿謝竟然把從他嘴角撿的飯粒直接吃掉了。

不過是一瞬間，一個自然而然的動作，他卻看得有點發愣。

他覺得阿謝大概沒有想太多。

因為阿謝吃掉那顆飯粒之後也愣住了。

他就看着阿謝。

阿謝也看着他。

誰也不說話。

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氣氛忽然變得十分「詭異」。是尷尬的感覺。

他覺得好奇怪。

他和阿謝認識這麼久了，明明互相嘗個菜喂個雞排的事也沒少做過，卻還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回事，竟然就心虛起來了，連繼續盯着阿謝看都不敢，只好埋頭把剩下的飯糰狂塞進嘴裏，然後一溜煙躲進浴室去洗澡。

—彩蛋—

結果洗澡並沒有能成功讓他冷靜恢復正常。

阿謝把那顆從他嘴角撿走的飯粒吃掉的畫面在他腦海里反覆回放，揮之不去。

尤其是阿謝把飯粒從指尖舔掉的那個動作，莫名就讓他感覺自己變得很奇怪，很奇怪，很……渴？

他在浴室里反覆沖了很久水，直到整個人都快衝虛脫了，才裹着浴巾出來，抱着涼水壺仰頭猛灌。

但喝水也並不能讓他擺脫困境。

他在家裏來來回回地折騰，躺平不到幾分鐘就跑去喝水，喝多了又跑廁所，回來躺不到幾分鐘，又瘋狂喝水……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很不對勁。

阿謝在旁邊看着他，實在忍無可忍，問他：「你吃鹽烤雞翅齁得啊？」

他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折騰了，只好把水壺放在床頭柜上，背對着阿謝，臉藏在被窩裏，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努力讓自己進入靜止狀態。

他知道阿謝在他身後看着他，就在離他很近很近的地方。

這認知讓他從脖子到後背都起了一片細細的雞皮疙瘩，控制不住地想要哆嗦。

然後他聽見阿謝突然問他：「王徵，你相不相信我？」

印象里阿謝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叫他了。

他忽然有點茫然，不知道這是要幹嘛，就悶在被窩裏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相信啊。幹嘛？」

阿謝拿手指繞着他半濕不幹的頭髮，短暫沉默，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我得回家陪我媽住幾天。你一個人行嗎？」

他頓時覺得委屈滔天，可又好像也沒什麼立場阻止，只好悶悶不樂地追問：「……幾天啊？」

但阿謝沒有回答他。

阿謝把他蒙在臉上的被子扯下來，問他：「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瞬間翻身轉過頭，怔怔看着阿謝。

由於動作太大，差點一胳膊肘撞阿謝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