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果

鴛鴦樓在街面上有三層小樓，而後院里，卻還有不少院子。

其中，有一間多人把守在外的獨立庭院之中。

屋子裡，銅鏡前。

丫鬟翠兒在給銀杏梳頭。

她的大名叫做「銀杏」，小名叫做白果。

因為小時候就被人賣到這鴛鴦樓里，所以一直都沒有姓氏。

見白果一早起來便蹙著眉頭，翠兒一下子就想到了緣由。

「小姐，那夏侯公子有什麼好的，世間男子千千萬，您有必要對他念念不忘嗎？」

夏侯公子許久未來了，二人也許久未見面了。

白果知他忙於事業，但心中還是忍不住挂念，亦或者擔心對方。

翠兒是被白果收留的，所以，即便夏侯南是這鴛鴦樓的幕後之主，她也只忠心於白果，才會說出適才那般吐槽對方的話來。

白果聽了，倒也不生氣。

她只是笑笑，調侃翠兒道：「這話你也就是私下裡和我講一講，要是去了外面和其他人這般講，你看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翠兒咧嘴一笑，「不怕不怕，小姐會保護我的。」

白果聽了，對著鏡子里的她白了一眼，面上劃過一絲苦笑。

口中卻是無奈的語氣教導道：「真是慣得你，以後要注意著些，南哥身份尊貴，你家小姐我只是一風塵中人，如何比得？」

「小姐可不能這般看待自己，你比多少女人都金貴著呢！你看看城中那些王公貴族，哪個不想見你一面？

「還有那些大才子，時常流連鴛鴦樓，就盼著能有機會與你『偶遇』呢！」

白果卻不認同這種說辭。

「真正的大才子，必然是有氣節之人，專門為了我這樣的女子來這裡，不大可能。

「那些打著見我的名義來的，又未必真心，只是別有目的罷了。」

翠兒悶聲一嘆，「誒！小姐都把我繞進去了。」

白果「咯咯」一笑，卻忽見門外一道黑影閃過，隨後又聽到一聲鴿子叫。

黑影過去的速度很快，翠兒又一心只顧著給白果梳頭，並未注意到，但那聲鴿子叫她卻是聽得清楚。

她明白，每到這種時候，自己就要退下了。

她抬手把最後一根髮釵在白果頭上固定好，然後道：「那我先出去了，小姐有事再喊我。」

「嗯！」

白果點頭應一聲，沒再多說。

待翠兒出去屋子，離開這間庭院不久，屋外很快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

白果拿起桌旁的面紗戴上，方才道：「進來！」

來人是名男子，但對方連看也不敢正眼看她，而是從頭到尾瞧著地面，彷彿那地上掉了金子似的。

白果打量他一眼，開口問道：「阿尾，有什麼急事嗎？你怎麼親自回來了？」

阿尾的小名為「尾巴」，他是白果的人，先前一直待在別國，暗自為白果培養勢力，也是為她及他們的自己人，留一條後路。

只是，之前有什麼消息，阿尾一直都是派人或者信鴿、飛鷹之類的傳遞給白果的。

這次，他居然親自回來了，倒是出乎白果的意料。

哪知，尾巴卻是忽然答非所問道：「果兒，夏侯南他更愛的是江山，不是你，你難道不為自己考慮一下嗎？

「即便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我們這些真正關心你的人想一想啊？

「你難道就要為了那夏侯南，不斷讓步、不斷隱藏下去嗎？」

白果面色不改道：「怎麼，你難道發現了什麼新的消息？」

夏侯南是當今國主的弟弟，同時也是一位王爺，卻懷著篡位之心，私下培養勢力。

白果以一風塵女子起家，卻做得比對方還要好。

甚至於，鑒於夏侯南對她的信任，她不僅逐漸接觸了對方的人，還籠絡了其中一大半的人。

此外，她還在別國擁有不少暗部的勢力。

但是，出於對夏侯南的感情，她始終沒有邁出下一步。

阿尾的矛盾和不解，也正是源自於此。

白果這樣的女子，緣何也會被兒女情長所困呢？

他猶豫了下，還是把自己先前收到的消息講了出來。

「夏侯南的人，有人私下向他告密，說是你圖謀不軌，想要掌握他的勢力，這是我安排的一枚暗棋傳遞給我的消息。」

白果揚眉一笑，「哦？那夏侯南怎麼回復的？」

「他……他說你只不過是一可利用之人，事成之後，便也無足輕重了。

「屆時……」

阿尾講話斷斷續續，白果卻是直言道：「說下去。」

「屆時可以直接除掉。」

「他真是這麼說的？」

「千真萬確！」

這也正是阿尾此次不顧安危，親自從別國與白果見面的原因之一。

此外還有一條，就是數年未見，他對眼前之人分外思念。

但待到真正見了面，他心中的蠢蠢欲動，卻又不自覺地放下了。

他們其實不合適，只是合作者和上下級的關係。

況且，白果並不愛他。

兩個時辰之後，阿尾離開了。

他沒有停留，直接返回了鄰國。

數月之後，夏國的一位王爺被殺，正是當今國主的弟弟夏侯南。

一年之後，夏國被推翻。

新登臨的君主衛慕白大赦天下，免去稅賦一年，重新整飭吏治，貪官污吏人人自危。

衛慕白是尾巴的新名字，從此之後，世上再沒有了阿尾。

而曾經夏國鴛鴦樓的台柱子，大名銀杏，小名白果的那名女子，也再沒出現過。

白果最終沒有選擇那至高之位，她把自己的大部分部曲交給了衛慕白，自己只帶走了幾名沒有家小，想跟隨她浪跡天涯的手下，遊歷天下去了。

……

無盡虛空之中。

司徒青君和墨天行對她的這番轉變都很滿意。

他們甚至認為，白果一定是能夠在五千年棋局結束之期，依然有能力力挽狂瀾，扭轉自身命數的那一個。

至少，從當前看來，她比前面幾局裡失敗的主棋子們，都要有決斷力得多。

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惹得國人詬病，也不忍再繼續生靈塗炭，居然放棄了那唾手可得的至高之位。

其實，按照二人的想法，她完全可以選擇在國內設立監察機構，避免此類流言發展下去。

與此同時，惠及天下，百姓們總會念著她的好。

但她卻沒有邁出這一步，當真是勇氣可嘉。

不承想，這等可放手天下的決心，並未延續下去。

在白果的第二十七世，投身在一個修仙界時，因為一心想要飛升上界，生了心魔，最終隕落。

而這一局裡，如果她能及早放下執念，即便終生不得飛升，二人也不會判定她失敗。

奈何，她卻始終沒有放下。

所以，白果最終也被司徒青君與墨天行，列為了棄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