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90送，留
夕陽的餘暉映染在白紗窗上，薄弱得透也透不進去，寢室內已是一片昏暗。
易染塵走進來的時候，明心剛好點起蠟燭，她瞧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
那眼中彷彿透著幾分不舍之情，易染塵卻不知那是何故。
衛庭標槍般站在明老爺子身後，動也不動。
紅亮的燭光映照下，明老爺子臉上的皺紋更加分明，又似比初見時更深了幾分，但見到了易染塵以後，他的臉上又煥發出了一絲笑容。
「今日讓你見笑了。」老爺子搭在輪椅上的手稍稍向身後的衛庭揚了揚，道：「這裏有份薄禮，不成敬意。」
「打開看看！」衛庭托著一個盤子走了過來，上面放着一個精緻的黃木盒子，長一尺，寬三寸。
盒子放在易染塵身旁的桌子。
易染塵打開了盒子，本來還有些黯淡的屋子，頃刻間明亮如晝。
只有珠寶的光華才能有這般的亮麗，耀眼。
盒子裏放的竟是珍珠、瑪瑙一類的珠寶，底下更墊著一大疊的銀票，光是第一眼已可知道這盒子裏面的價值不菲。
便連這個盒子也是經過精雕細琢而成，本身就是一件貴重的物品。
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只要從中取得了一樣，至少大半輩子都能過得很愉快。
可是易染塵並不是普通人，他對錢銀的還沒有那麼地痴迷。
他的眼中才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隨即又將盒子合上，道：「真好看！」
聽他的語氣好像不知道這東西已經屬於了他。
明老爺子也有點訝異，他一直微笑地看着易染塵的臉色，只道會從他臉上看到那種貪婪而又狂喜的表情，哪知道只有一句「真好看！」
「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了！」明老爺子解釋道。
但易染塵卻搖了搖頭，道：「平白無故不能拿你這麼多的禮物。何況這麼重的一個盒子，帶着也麻煩。」
「若嫌太重，大可兌換成銀票，這些錢夠你過很長時間的舒服日子。」明老爺子又補充道：「不夠的時候你大可再過來堡內取，你救了我的一對孫子孫女，老頭子這輩子都會記住你的。」
易染塵這才知道老爺子為什麼要給自己這麼多的錢了，所以他又道：「救他們只是剛好巧合罷了，急人之難，本就是我輩俠義中人該當的。」這麼一句大義凜然的話竟然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易染塵覺著有些飄飄然。
「你真的不肯要？」
「不要！」易染塵很是堅定，但轉念一想，又打開了盒子，從裏面拿出了一張銀票，笑笑道：「但我總得給自己留點飯錢。」
明老爺子哈哈一笑，他從未見過如此有趣又天真的人，過了片刻，他的笑容才斂住，道：「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走？」易染塵有點吃驚，道：「老爺子這麼快就要趕我走啦？」
明老爺子嘆了口氣，道：「你現在還是走了的好，不過以後有時間你大可過來盤桓數日。衛庭，送客！」
他的語氣之中帶着幾分蕭索，顯得有些無奈。
衛庭應了一聲，踏步上前，道：「請吧！」
易染塵若想再留下來，只怕也不容易了，畢竟主人不願他待下去，而這又不是他的家。
但他此刻已經從中發覺出一點不對勁，眼睛一轉，忽然道：「老爺子可否把白天那張字條給我看看？」
這話說出口，明老爺子的臉色忽然就變了，冷冷道：「你又是怎麼知道那張字條的事情？」
易染塵笑了笑，道：「白天我一直盯着那三支箭，老爺子手上那杯酒倒出去的時候，又回手輕輕一抄，箭上帶着的紙條就落入了你的手中，只是你的手法實在是妙極，若不是你現在趕我走，我還不能確定那是一張紙條，想必是燈蕊教之人在裏面寫着什麼要挾之言，您老人家不願屈服，又擔心牽連到我這個無關的人，所以才讓我先走的吧。」
明老爺子靜靜地聽他講完，眼中陡然露出了刀鋒般銳利的神色，道：「你怎麼知道燈蕊教的事？」
易染塵淡淡道：「燈蕊教在我這裏已不是什麼秘密，而且我的眼神好，認出了白天射你三箭的人正是十二堂中的沈綿。我又壞過他們的事，所以分析起來更加清楚。」
白天那四人雖然做過巧扮，但是沈綿先前在「凈天山」差點一掌傷了易染塵，那是易染塵第一次與外人的爭鬥，所以印象尤為深刻，今日才能一眼認出沈綿來。
明老爺子的眼神變得和緩，忽然道：「你是到底是哪個門派的？」
易染塵一怔，苦笑道：「這我不能告訴你，反正我沒有壞心就是了。」
明老爺子靜靜地看着易染塵，易染塵只覺在老爺子的眼神下竟感覺有些不自在。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錐子，要將易染塵的一切敲開。
易染塵想要轉過頭去，不瞧他，便在這一剎那間，竟覺著自己的眼神已被對方的吸引住了，再也難以挪開。
易染塵心下一凜，知道不妙，暗自將「凈天派」的內功運行了一遍，道家內功輕柔綿巧，更有收束心神之妙，只一剎那間，易染塵思慮漸轉澄明，心頭一松，趕緊轉過了頭，不再看明老爺子的眼睛。
明老爺子剛才用的正是攝心術一類的功夫，但這功夫並沒有使全，留下了幾分餘地。
但只要易染塵心底有一絲動搖，難免被他趁虛而入，卻沒想到易染塵的功力與定力遠超於他的想像，不由得一驚，點點頭道：「少年人有這等功力，不容易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了。」手一揚，一張紙條飛向易染塵面前。
易染塵伸手接過，手上微微一震，如果老爺子功力再深厚一些，那張紙條便是輕飄飄地落在他的手上，猶如無物。但做到得到現在這一手功夫，內力也可見深厚了。